拖著沉重的托車,你蹣跚地走在滿佈塵土的石板路上。
事實上,會稱這條路為『石板路』,並不是因為它真的是由石板鋪成的;但你根本從未想過:像這種混合了石灰、乾草、樹枝、磚頭、各色碎石,最後才在上面鋪上些許幾方有確實經過加工的灰石板的路,到底該怎麼稱呼。
而且說實在話,這條路其實就和你身邊的荒地沒有多大分別。它們兩者的差異,也就僅止於:荒地上仍有幾叢綠草漫生,而佈滿黃塵的路面已了無生機。
黃土隨著捲過的西風揚起,拍在你的臉上有點奇異的鹹味。那點鹹味令你憶起從前吊在穀倉屋簷下的白色固體。
在你還小時,你並不是很清楚那是什麼;但當你好奇地試著舔了舔它時,那入口的沙沙觸感總會引起你喉間的一陣微澀,令你忙不迭地趕緊將頭埋入水桶,大口大口吞下桶中清甜的泉水。
很久以後,你才知道那個白色固體叫做鹽塊。那異樣又特殊的味道則叫做鹹味。
你並不特別喜歡它,但也從未討厭過它。只不過,彷彿像是一天辛勞的句點般,你總是習慣性地在工作結束後去舔舔它,鹽粒刷過你溼黏的舌頭後又轉瞬間消失。
你不懂它為什麼會消失,也從未煩惱過這個問題。畢竟,就算有什麼東西消失了,以後也一定又會有什麼東西出現的。
鹽塊逐漸縮小。鹹味在你的舌尖擴散開來。你大口喝水。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Qp1ODZsK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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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吹撫在你臉上的風也有這種熟悉的鹹味。眨眨覆有濃密睫毛的眼睛,你不由自主地懷念起當年的那個穀倉,和吊在穀倉屋簷下的鹽塊。嗅了嗅空氣,你四下張望,在腦中勾勒出一塊巨大、又混有些許沙粒和碎石的鹽塊形象。
光是用聞的就能感覺到鹹味──嗯,那肯定是塊非常、非常、非常大的鹽塊!你這麼想,忍不住在心底讚嘆著。
空氣裡的鹹味誘引著你。你又想喝水了。就像以往舔過鹽塊那樣。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k1W1kkm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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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布蘭契?」在你的身後,你的女主人出聲問道。感覺到自己喉上的韁繩猛地一緊,你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
「八成是餓了,」你的男主人從拖車上跳了下來,「或是渴了。」踱到你的身邊,他嘆了口氣。「走了這麼長的路,這也難怪──」
「噢,可憐的老布蘭契!」你的女主人難過地輕喚著。「親愛的,我們還是先休息一下吧?布蘭契會撐不住的。」
「妳說的沒錯,弗娜。」男主人拍拍你的臉,像是在安慰你。「我想,那些小流氓應該是沒有追上來。否則我們早就被他們抓到了……」他搖搖頭:「西部荒野真是越來越不能待了……」
「的確,但我會想念這個地方的。」女主人輕聲附和。
「先下車來吧,弗娜,我得檢查一下馬車。」男主人望向車上,「剛才那段路,我一直聽見輪軸那裡有奇怪的嘎嘎聲……」
「不會是壞了吧?」輕聲咕噥著,女主人從馬車上走下,溫柔地解下你的韁繩。「來吧,布蘭契,你也得休息一下──這樣奔波,你也累壞了吧?」
脫下韁繩,令你感覺背上頓時輕鬆不少。你感激地輕嘶一聲。拍拍你的臉,女主人淡淡地笑起來。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7f1HiRvA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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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嗎?其實也還好。畢竟這已經不是你第一次長途跋涉了。
不記得是什麼時候的事了。那時,你也是這樣,忽然被外面的聲音驚醒。接著,馬房的門被撞開,你在主人的驚恐的催喝下拖起載滿重物的馬車,就此奔進茫茫的荒野中。
擦過身體的露珠。仍然望得見星星的微紫天色。滿瀰溼氣的青草香。
你在不曉得目的地的情況下被催趕著,一路奔過自己熟悉的田地,奔過自己熟悉的村落,最後奔入自己從未見過的荒野。
你越過了高大直聳的城門,越過鑿工精美的大橋,越過陰雨綿綿的泥沼地,越過遍佈白雪的高山。
走過了那麼多的路之後,你終於理解到:自己已經再也回不去從前的那個家了。那個充滿回憶的家,已經消失在泛著淡紫的天色下,隱沒在遙遠的那一端。不管你再怎麼四處張望,也從未找到它的一點影子,正如你一直找不到那個應該要有的巨型鹽塊。
你想念那個家。想念曾經發生在那裡的一切,和吊在屋簷下的鹽塊。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9XoLlcOX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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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使如此,你還是離開它了。雖然不明究理,但你拖著沉重的一切奔了出去,遙遠的回憶藏在心底沒有半點重量。載著這些東西,你走到了這個陌生的荒野,然後住了下來。
你過去的家消失了。新的家卻冒了出來。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pDYaP6tl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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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不好意思,這位旅人──」在你身旁,女主人的聲音再度響起。「這位好心的小姐,妳是要去西部荒野嗎?能否請妳幫我一個忙?」
發生什麼事了?你好奇地轉過頭,想看看她在和什麼人說話。
「求求妳,好心的小姐,我們是從西部荒野逃出來的居民──那個地方現在到處都是那些可惡的迪菲亞盜賊,我們實在待不下去了!」
緊握雙手,女主人懇切地說:
「可是沒有想到,我們的馬車竟然在半路上壞了!這要我們怎麼辦呢?我們的老馬是不可能硬拖著這臺壞馬車前進的,牠已經又累又餓,快要走不動了。拜託妳,這位小姐,能請妳去附近的農場弄點燕麥來餵牠嗎?我會感激妳的……」
「──妳很討厭盜賊嗎?」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6MwbiU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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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女主人身邊回應她的,是個你從未見過的奇異生物。
尖細的長耳,薄紫的長髮,金黃燦亮的眼睛。她淡紫色的肌膚是如此奇異,令你聯想到當年你離開故居時、那片仍掛著星星的微亮天色。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YMXGBxqq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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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了,精靈小姐,這世上誰不討厭那種東西呢!要不是因為他們,我們根本不需要離開自己的家園!」女主人苦惱地說:「求求妳了,這位好心的旅人,只要一點點、能讓我們撐過這段走到暴風城的路就好──拜託妳,請妳幫我這個忙吧。」
那個生物淡淡地嘆了口氣,輕得幾乎感覺不到。
看著那個怪異的生物,你好奇地眨眼: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危險嗎?不,既然女主人能和她這樣說話,就表示她應該不是什麼可怕的怪物──
那個生物轉過頭來望了你一眼。
咧開嘴,你向她晃晃耳朵示好。
「就是這匹馬嗎?」她冷冷地問。
「是的,精靈小姐;牠叫布蘭契,是我們最重要的家人……拜託妳了,好心的旅人小姐,我會感激妳的……」
那個生物又嘆了口氣,這次相當明顯。
「好吧,」她說。「我去。」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xy9sTdrB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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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晃著彷若清晨霧色般的紫髮,她慢慢地走進滿佈雜草的荒野裡。
你望著她的背影,她那頭紫色的長髮在綠黃交錯的原野裡是如此醒目。但儘管如此,她依舊消失了,像是早晨微寒的露珠在陽光照射下閃出最後一點光亮,燦爛之後掩沒在茫茫的荒野間。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fXbdc2tN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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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當太陽從旁邊農莊的屋頂上移開時,那個生物又突然出現了。
踩在塵埃飛揚的路上,她的腳步輕得幾乎沒有聲音。她來得無聲無息,正如你從來不曉得那些露珠是什麼時候出現在葉尖上一樣。
「這些夠了嗎?」她交給你的女主人一個袋子。
當女主人打開那個袋子時,空氣中忽然溢出一股熟成乾燥的燕麥香。
你興奮地嘶鳴起來。食物的香氣總能令你心情愉快。
「真是太棒了,這樣就夠了!」女主人也相當興奮,她肯定也聞到了食物的香氣:「謝謝妳,精靈小姐!我真是太感謝妳了!」
「這沒什麼。」她平淡地說。「去餵飽牠吧。」
「當然!真是太謝謝妳了──噢,你餓壞了吧,可憐的老布蘭契?」
走到你的身邊,女主人愛憐地拍拍你的鼻梁,又將袋子放到你的面前。
「快吃吧,布蘭契。」她輕聲說:「真是太好了!你看,這位好心的小姐給你帶來了這麼多燕麥──」
你快樂地大嚼起來。饑餓感在食物入口的瞬間全盤湧出。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MPxBA3dL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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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你面前,那個生物不發一語,靜靜地看著你咀嚼燕麥。
她也想來一點嗎?你迷惑地抬頭,恰好望見她對著你伸出手來。
面對這個陌生人,你反射性地嘶叫一聲。聽見你的嘶鳴,她默默地將手抽回,又嘆了口氣。
那聲嘆息就和她的出現一樣,輕得幾無聲息。
是這個奇怪的生物替你帶來燕麥的。一瞬間,你忽然覺得有些歉疚。
湊近她的頭髮,你輕蹭,擺擺耳朵示好。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kz8uKNs6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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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你靠近她時,你發現她的臉上有幾點汗珠;汗珠在陽光的照射下亮出燦爛的光芒,彷彿清晨甜美的露珠。
你舔舔她的臉。那些汗水有點鹹味,讓你想到從前吊在穀倉下的鹽塊。
她肯定感受到你的意思了吧?抬起頭來,她看著你,再度伸出手。這次,你沒有躲開,只是輕鬆地晃著耳朵,擺著尾巴感受拂過荒野的風。
頓了一下,她摸摸你的頭。
「布蘭契。」她說。接著淡淡地微笑起來。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gcd9kjt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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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倉。微笑。暖暖的手。無聲無息。突如其來。奇怪的生物。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cB4zbHpb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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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忽然想起:在更久更久以前,好像也曾經發生過很相似的事情。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nnWTuId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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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你還很小很小,小到甚至還沒有辦法躍過農場乾草堆的時候的事情。
那時,你還住在那個很遠很遠的家裡。穀倉上高高吊著的鹽塊離你很遠,若你不仰起頭來,根本不會注意到那東西。
那時,你還未曾遠行。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y6PYtmrX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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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你正在穀倉中酣睡。
你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麼樣的夢,但當你醒來時,眼前的景象卻比夢境還要更古怪。
有六個──或五個──從未見過的人站在你的面前。會無法肯定數量,是因為在他們之中,居然還混著一個你從來沒看過的綠皮生物!
綠色的粗厚皮膚。壯碩突出的肌肉。蓄著短黑的剛髮。而從他咧開的口中露出的、那兩枚森白銳利的短小尖牙,更讓你不由自主地聯想到隔壁那頭兇惡的狂犬。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你驚恐地想著。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j2ouYg3W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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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圍在他身邊的那些人,雖然是你熟悉的人類,卻也沒有好到哪裡去。那些人們,全都穿著各種你從未見過、五顏六色的衣服,他們的手中也各自拿著形狀怪異到你根本無法想像該怎麼使用的乾草叉及柴刀。
這些奇怪的人們,就這樣忽然出現在你面前。他們無聲無息,突如其來地從門邊的乾草堆後走出來,出現在你眼前。
望著他們,你不知所措,甚至不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醒了。同一時間,這些從門後走出來的陌生人也注意到你了。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fE7N0fMd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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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有馬耶。」看著你,一個短髮女子小聲說道。「好可愛!」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吧?」另一個女人抱怨道。「──塔蕾莎小姐不在這裡嗎,索爾先生?」
像是在找什麼似地,綠皮生物張望著,接著頹喪地低下頭來。
「不,她不在。看來要冒險潛入鎮上了。」他沮喪地說。
「喂,小聲點。」一名綁著馬尾的女人警告道:「有衛兵來了!」這句話一出口,那些人忽然都緊張了起來。
他們緊張的屏息在空氣中傳開來,一波一波地搧著你的鼻尖。你不由自主地躁動起來:這是怎麼回事?這些人到底是誰?他們想做什麼?
「噓!」綠皮怪物焦急地向你靠近。「別叫了,馬兒;我們不會傷害你……」
雖然他的穿著是這群人裡面最正常的,但那依舊無法掩飾他那張充滿威脅性的臉孔。他那口越靠越近的尖牙,令你無法克制地想起自己前兩天被那頭惡犬追趕的情形──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8NaVLFfT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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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終於恐懼地嘶鳴出聲。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4hqG3IW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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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慘了──」一個站在乾草堆旁的女子感嘆地說。
「他們要進來了!」馬尾女子驚叫。
「──你們是什麼人!」
隨著馬尾女子的呼聲,又有好幾個人衝進穀倉。
雖然你依稀辨出:這些後面進來的人是平日駐守在鎮上的衛兵;但自己居住的穀倉居然一下子衝進了這麼多人,這可是從來沒發生過的事!你驚恐地叫著、嘶吼著、狂躁地扭動栓在脖子上的麻繩,緊張地想掙脫這個混亂的地方。
那些人都沒有注意到你的躁動,也或許,他們只是毫不在乎。在你驚恐嘶叫的同時,他們早已經呼喝著,舉起那些形狀怪異的乾草叉和柴刀打了起來。當那些乾草叉撞擊在一起時,幾點火光『鏗』地蹦出,那些衛兵的身上濺滿了髒污的紅色液體,怪異的鐵鏽味在空氣中擠壓。
尖叫著。怒吼著。呼喝著。枯黃的乾草滿天亂飛,蓋住了你的視線;這使得你更加恐懼,害怕地猛撞著柵欄想衝出去。你想逃離這裡。逃出這間溫暖的穀倉,奔得遠遠的。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wgek9uPK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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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某隻溫暖的手撫過你的額頭,像是在安撫你。
「你不會有事的,」
握著泛有綠光的短刀,短髮女子望向你;當她看著你時,她的褐眼裡忽地閃過一絲燦亮的金光。
「布蘭契。」
直視著你,她微笑。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JPH9A6oz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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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從未見過她,但她卻知道你的名字。
在那短暫的瞬間,你的恐懼滯了一下。
碰!一個衛兵倒在你身旁的乾草堆上。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jJ6fuwcb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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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再次驚懼地嘶吼起來。無法克制。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DF7le8Xo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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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你鎮定下來時,那些人已經走得無影無蹤。站在你身邊的,是你最親近的小主人。急切地撫著你的下巴,他緊張而無助,顫抖的手指撫過你的背上的鬃毛,試圖安撫你。
「沒事了,布蘭契,沒事的。」他的口中唸唸有詞,語氣和你剛才一樣恐慌害怕。「別怕,沒事的。布蘭契,沒事沒事,那些壞人都走了,都走了……」
「為什麼我們的農場會發生這種事──」站在乾草堆旁,你的老主人悲慘地呻吟。「天啊,噢、我真不敢相信……」
「你要有心理準備。」在老主人旁邊的,是一個蓄著短鬍的男人。他低聲說道:「等會兒那些軍官們準會來盤問你。」
看著地上的衛兵,他長長地嘆了口氣。
「我知道你是無辜的,法布隆,我相信那些軍官也曉得;」他無奈地說:「只是,我就怕他們會故意刁難你──出了這麼大的事,要是他們想找個頂罪的傢伙的話……」
「不!拜託,你得幫幫我,村長!」老主人無助地說。「這不可能會是我們幹的!你也知道的:像我們這種平凡的老百姓,怎麼可能會有這個能力──」
「我知道,我知道。」短鬍子的男人安撫道。「你放心,我會盡我所能。我們已經是老朋友了──」
「天啊,聖光在上……」老主人無助地跪了下來。「為什麼會是我們?為什麼我們的農場會發生這種事……」
撫著你的小主人用力吸著鼻子,從他的眼裡溢出了豆大的水滴;在穀倉昏黃的油燈照映下像是輕晨燦亮的露珠。
你舔舔他的臉。他的臉上的那些水滴嘗起來有種奇怪的味道。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ommGXKSQ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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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後,你知道那個味道叫做鹹。那從眼裡溢出的水滴叫做淚。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5HJ1FVnB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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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你,小主人撫過你的額頭,眼裡飽含淚水。
「謝謝你,」他嗚咽。「布蘭契。」他撫著你的手指劇烈地顫抖著。
你忽然想起剛才輕拍你額頭的那個女人。
和小主人不同;在那片混亂中,她撫過你的手是那麼平靜,沒有半點驚惶,沒有半絲恐懼。
雖然,現在站在你身旁安撫你的,是你最親的小主人;但和小主人顫抖的手指比起來,那個女人的微微一觸似乎更有安慰的力量。
站在那場混亂裡,她的指尖平靜地撫過你。從褐眼裡閃過燦亮的金光,她淡淡的笑起來。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EIQhGcc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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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之後到現在,已經過了很久很久的時光了。長遠的時間裡,夜晚每每來臨。當夜幕垂下時,你會溫順地閉起眼睛,接著沉沉睡去。
而在你睡著時,你總是會做夢;並且很多次,你都夢見自己回到了當年那個混亂的情景。怪異的是,雖然那個綠皮怪物從未改變過,但你的夢境總是會出現一些微小的差異。
有時,出現在你身前的並不是從前的那幾個人。有時,你會覺得有幾些人的臉似曾相識,但又有某些不同。有時,你覺得這個人你的確見過,但他身上穿著的衣服卻完全不同。有時,明明是同一把乾草叉,卻又反覆出現在不同人的手上──
那些夢境是如此真實。當你醒來時,你常常懷疑到底哪個才是夢,哪個才是你真正經歷過的現實。夢和記憶總是混亂地交錯在一起,就像清晨那時陽光與夜幕的夾雜。
只是,不論如何,你終究相信現實總是存在,而且就和懸掛在屋簷下的鹽塊般一樣真實。小主人的眼淚似乎還殘留在你的舌頭上。當你住在遙遠的那個家時,空氣裡只有淡嫩的青草香。從前從前,你現今熟悉的鹹味從未瀰漫在空氣中,正如你當時從不知道何謂遠行。
而在經過無數個夢境的那些日子裡,你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卻再也沒有在現實中見到那些人。那個短髮女子平靜的輕喚及輕柔的指尖,就和那些虛幻的夢境一同在早晨陽光的照耀下,在你醒來的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清晨掛在綠草尖的甜美露珠。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2UXyCYT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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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這個站在你面前的奇異生物,她也同樣輕撫過你的額頭。她微暖的指尖突然讓你想起了當年那個短髮女子平靜的輕撫。
「布蘭契。」她說。接著淡淡地微笑起來。
她燦亮的金色眼睛令你憶起從前那個女人眼底的光芒。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yrKPwhBp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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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太感謝妳了,精靈小姐!」走到你身邊,你的女主人向這個奇異生物微微鞠躬。「如果沒有妳,只怕可憐的老布蘭契就要餓死了!天啊,我真不敢想像那會是什麼情況──那真是太可怕了!」
「只是一點小事。」奇異的生物搖頭。「也就只是燕麥而已。」
「不不,妳真的幫了我們很多!妳還幫我把食譜送去給薩丁農場,更幫我丈夫找回了他的懷錶──那可是我們的結婚禮物啊!」女主人感激地說。「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感謝妳,妳真是位熱心的小姐……」
「不用客氣。」奇異生物淡淡地說。提起自己的背包,她向女主人點頭。「我該走了,我想在天黑前趕到哨兵嶺。」
「喔噢,這是當然!說的也是,」女主人慌亂地說。「是啊,精靈小姐,妳可得小心點。在西部荒野這裡,天黑了之後是很危險的!噢,那些可怕的盜賊,他們實在是太可惡了……」
奇異生物冷冷地撇過頭。你看見她的眼底閃過一抹金色的亮光。轉過身,她開始朝著你們來的方向走去,沒有多說什麼。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JKojdj0C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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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請等等,精靈小姐!請您先等一下!」女主人出聲喚道,她正焦急地翻找著停放在路邊的拖車。
回過頭,奇異生物看向你們。像是對每件事都無動於衷似地,她金色的眼睛冷淡地眨動,平淡地沒有任何情緒。
「先等等,精靈小姐。」像是找到了什麼,你的女主人急急地追上她,遞給她幾樣東西。「請妳拿著這個!這是我們夫妻倆的一點心意。」
歪頭,你好奇地想知道那是些什麼東西。眨眼細看,你發現那是幾袋牛奶和麵包,而墊在這些食物下面的,則是你的糧草袋和睡覺用的披毯。望著淡紫色的奇異生物,你的女主人輕輕躬身行禮。
「我知道,我們只是普通人家,拿不出什麼多好的東西……」
低著頭,你的女主人愧疚又感激地輕聲說道:
「但即使如此,還是請妳收下它們,好心的小姐──噢,我們夫妻倆真的非常感謝妳。真的,實在是太謝謝妳了!所以,如果可以的話,請妳接受我們的謝意吧,精靈小姐,拜託妳……」
望著手上這些東西,那個奇異生物輕輕偏頭,像是在考慮些什麼。
看著她的動作,你輕嘶一聲,想替你的女主人幫腔。
抬起頭,那個生物瞟了你一眼,輕輕嘆氣。
「好吧,」她說。「謝謝你們的好意。」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S5CvcUXP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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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牛奶和麵包塞進你的糧草袋,那個奇怪的生物披上你的披毯,慢慢地繼續朝著她原本的方向走去。
帶有鹹味的風揚起路上的黃土。在荒野上,綠色、黃色、咖啡色、淡褐色、淺青色的草通通都跟著飛揚的塵土搖擺起來。
在乾乾黃黃像是夕陽西照的顏色間,那個淡紫色的奇異生物越走越遠,最後消失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感覺就像是你從前住過的那個很遠很遠,遠到不管怎麼看也看不見的家。
吹起黃土的強風裡還是有著淡淡的鹹味。待在這裡這麼久以來,你從未找到那個應該要有的巨大鹽塊,正如長久以來你從未再見到當年那個短髮的女孩一般。
但儘管如此,你知道那個女孩肯定存在,正如你肯定那個巨大的鹽塊必定存在於這世上的某處。空氣裡的鹹味讓你憶起自己小主人的淚水,讓你憶起剛剛那個奇異生物身上的汗珠,讓你憶起總是會掛在穀倉屋簷下的鹽塊。
低下頭,你嚼著燕麥。燕麥金黃金黃地就像夕陽,就像那個短髮女子眼底閃過的光彩。
你想起那個奇異生物燦亮的眼瞳。金黃金黃的就和你口中的燕麥一樣。奇異生物已經消失在很遠很遠的那邊,燕麥還在你口中鹽粒般嚼嚼磨磨。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X1nF3Zam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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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什麼東西不見了,也必定會有其他的什麼出現。你總是如此相信。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IMDhVFb8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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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很久很久以後,你又一次走過了很長很長的路。
這一次,你穿過了蒼翠的森林,穿過了雄偉的堡壘。在那座堡壘中,你被送進一方窄黑的倉庫裡;在那個倉庫裡,還有其他很多和你一樣的馬兒。
你們來自不同的地方,有著各自不同的記憶;待在黑暗的倉庫裡,你們不時隨著搖晃的倉庫擺動著,正如荒野上被熱風吹撫過的乾草。
搖搖晃晃,你們交換彼此的記憶。透過倉庫的縫隙,熟悉又濃烈的鹹味襲向你的鼻子。
我們肯定離那個巨大的鹽塊很近。你對身邊的一頭馬兒這麼說。那是世界上最大的鹽塊!
我也這麼想,這味道可真重!他贊同地說。你覺得那個鹽塊有多大?
很大很大,非常大!你答道。
你也只能這麼回答。畢竟在現實中,你從未見過那個鹽塊。
但即使如此,那鹹味依舊濃烈,讓你堅信這個鹽塊必定存在;就像在經過那麼多反反覆覆又各有差異的夢境之後,你仍舊能憶起那個短髮女子淡淡的輕觸。如此真實又如此虛幻像是清晨淡紫的天色。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iK3uHJUj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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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好幾餐飯後,你和你的同伴們被吆喝著趕出了黑暗的倉庫。步出倉庫,你們列隊走進很深很深的山林裡。
你回頭望。你過去居住的那個家,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完全看不見了。它消失得如此突然,令你不知所措;就像從前你被那群陌生人驚醒一般。
向前看去,前方是一片夾雜著白雪的山林。你走過山林。走過窄橋。走過積雪的道路。走過透有微光的森林。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你只是依著人們的催趕,不斷地往前走啊走啊。
但你無所謂。也許有點失落,有點不知所措,但你早已經不是第一次長途跋涉。
總是會這樣的:舊的家消失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新的家在道路的盡頭。但不論是哪個家,你都能居住得很安心;不論是哪個家,它們的穀倉都吊有鹽塊。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O8Pg3g4p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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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你們停在一片森林中的空地上。在這個地方,你的那些新主人們似乎不打算蓋穀倉;但即使如此,他們依舊待你不錯。他們替你集來金黃的燕麥,替你打來甘甜的泉水,替你在欄杆上綁上混著沙土的鹽塊。
新家和舊家畢竟是會有點差別的。大口大口地喝著水,你這麼想著。那點差異並不影響你的日子,就像荒野上的道路和旁邊的田野實際上並沒有多大的分別。即使不是吊在穀倉屋簷下,綁在欄杆上的鹽塊同樣會有鹹味。
喝飽了水,你抬起頭來輕嘶一聲。嘶聲在蒼綠的林間輕輕擴開來。
新家真美。你想。之前住的地方可沒有這麼多的綠色。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CdcTSlx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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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在你注意到的時候,那滿滿的綠色間已經被暈出了一點紫色。
那點紫色出現得如此突然。在綠林間毫無半點聲息。
你緊張地晃晃耳朵。突如其來的東西總是令人緊張一如劃破晨光的雞啼。
那點紫色越放越大,你看見似曾相識的金色眼瞳。尖細的長耳。淡紫色的肌膚。薄細順紫的長髮。奇怪的生物。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LMZj7X8x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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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麼久這麼久以後的現在,你已經知道了這種生物叫做夜精靈;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你明白了那個味道叫做鹹。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WDEOnPz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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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荒軍團是嗎?」輕輕甩弄自己的長髮,那個夜精靈問道。「我從琥珀松小屋過來的,聽說你們需要人手?」
「是的,您是新的冒險者嗎?」原本坐在一旁休息的衛兵站起。「太好了,我們正缺人手呢!」
「我想也是,」那個夜精靈笑笑。「你們一直都很缺人,從以前到現在都是這樣。我習慣了。」
衛兵有點迷惑,接著尷尬地笑起來。「是啊,這是當然,在這種戰亂的年代嘛……呃,請您去找格里安‧斯托曼上尉吧!他就在上邊的營地裡,只要向他報備登記一下就行了。」
「謝啦。」夜精靈揮手示意,接著轉身走開。
當她轉過身時,她及腰的薄紫色髮絲在綠色的空氣中晃蕩開來。
晃晃自己已經冒出白毛的耳朵,你向她輕嘶示好。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Fe8NIwP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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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半餐燕麥的時間,她又走了回來。
「喂,小鬼……不,我是說:這位小弟弟,」彎下腰來,她看著在這個新家負責照顧你的男孩問道:「聽說你有事情想拜託我做?」
「噢,是的!好心的小姐!天啊,能有人來幫忙真是太好了!」
從乾草堆裡抬頭,那個男孩驚喜地大叫。
「妳知道嗎,女士?」他急急地說道:「說真的,雖然我不喜歡被人瞧不起,也不喜歡他們老把我當孩子看待,可是老實說,我分配到的工作對我而言可真的有點困難──妳能想像嗎,女士?這裡的野馬們,可是每隻都至少要比我高上整整兩倍呢!這真是……唉,我的老天爺呀,好吧,就算是我的能力不足好了,但我實在是不曉得該怎麼對付牠們──」
「──我倒看不出來你會有什麼困難,小弟弟。在我看來,你可以用口水淹死牠們;如果你運氣好一點,搞不好還能用它征服世界。」
直起身來,夜精靈燦爛地抱胸笑道:
「好吧,總之──你是要我去幫你對付那些野馬?」
「是啊,精靈小姐,妳真厲害!我明明什麼都還沒告訴妳呢!」
男孩興奮地抓著手上的馬鞍揮舞,害你差點被那具馬鞍的扣環打中。
「──妳曉得嗎,小姐?」他開心地說:「那些騎四呀……呃,還是七士……噢,總之就是那些騎馬的大人們,他們通通都給斯托曼大人派去風險海灣打仗了。打仗實在是很可怕的事呀,您說對吧?總之,我們得在這裡負責後援補給。您瞧瞧吧!東邊那裡的巨礫之丘到這裡,到處都是滿山亂跑的高地野馬!上尉要我把他們抓起來。
只是──唉呀,這可不是我愛抱怨,可是、小姐您看看,一路過來您也發現了吧?北裂境這裡的動物不曉得為什麼,每一隻都塊頭大得跟什麼似的!連兔子都長得跟人一樣大!我可不是在開玩笑呀,女士,您知道愛蜜莉嗎?就是沃特的妹妹,那個老愛迷路的小女孩?若不是親眼看見,否則您絕對不會相信的!天啊,她養的那隻軟綿綿先生真是太可怕了……」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Kd7Sgcxe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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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剛那段話是不是完全沒有提到『拜託』這兩個字呀,小朋友?」
夜精靈雙手抱胸,還是笑得很開心:
「聽著:我不知道誰是軟綿綿先生,但我覺得你在這裡生活得很快樂,並沒有遇到什麼大困難嘛!」
「啊,包歉……不,我是說抱歉,是的,小姐,我知道您的意思……」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3oooR6pB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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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那個男孩緊張的樣子,你不禁輕嘶一聲,想勸他不要這麼緊張。何必呢?那個人並不可怕。你很清楚:會給你燕麥吃的人絕不是什麼壞人的。
「總之,我得把那些高地野馬抓起來。您瞧,我有線、也有棍子,營地附近還長滿了野生胡蘿蔔。」男孩邊比劃著邊說。「像這樣,只要拔幾根胡蘿蔔,然後跟線綁在一起,再用棍子引誘牠們回來就可以了。」
「早說嘛。」接過線和棍子,那個夜精靈又從附近的獸欄裡牽出了一隻奇怪的動物出來──銀色的毛皮。彎曲的犄角。圓亮的大眼。短短的尾巴。細長的四肢。
──這又是什麼怪生物?你擺擺尾巴,看著那個夜精靈騎上那頭怪異的動物逐漸遠去。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2Kpc7krS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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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間,她消失在山林間的背影,讓你憶起了當年那個奇怪的生物。就像你曾在那個奇異生物的眼裡找到當年那個短髮女子眼中燦亮的金色光芒。
闔上眼,你又看見當年的景象。這麼多年來這個夢反反覆覆卻又稍有差異,就像你曾經走過的那些漫漫道路。同樣是黃土、碎石、雜草,和灰灰的石板,卻一條條都通向不同的家。
你又回到了最初的那個起點,你最早最早的那個家。那裡有你最親愛的小主人,有奇裝異服的怪人,有可怕的綠皮怪物,有輕聲呼喚你的短髮女孩。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rP7UBlR8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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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你突然從自己不自覺的夢中醒來時,那個夜精靈已經回來了。站在獸欄旁邊的她,正在和照顧你的男孩談話。
你聽不清楚她們的談話內容,也很疑惑自己為什麼會忽然睡著。
彷彿像是被那些夢境呼喚著似地,你最近常常不自覺地闔上眼,接著沉沉睡去。雖然睡覺很舒服,但若是還在從前的那個家的話,你這樣做可是會被罵的。要是磨坊的工作停下來,那當天晚上可就聞不到麵包香了。
幸好,在這個新家,你似乎可以盡情地瞌睡。雖然你並不是故意睡著的,但你的主人們都相當好心,他們從未譴責你這短暫的打盹。相反地,他們總是會在替你刷洗毛皮時憐愛地撫著你的背,並在你嚼著青草時感嘆著類似年紀之類的問題。
但那也無所謂。你想。能被當成傾吐心事的對象並不壞。青草在你的嘴裡磨磨嚼嚼。
眨眼,你試著將耳朵豎得更高,但依舊聽不清她們的談話。以往這個距離的對話,你都能聽得很清楚的。
是在講秘密吧?你擺擺尾,又悠閒地低下頭喝水。因為你知道:不管是誰,都會有些秘密的;就像你也從未向你最親愛的小主人提起當初那個短髮女子一般。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1bc3AFpY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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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陰影罩住你喝水的水桶。你抬頭,看見那個夜精靈站在你面前。
「喔──」望著你,她眨眼笑道。「真可愛。」
伸出手,她拍拍你的額頭。平靜而溫和。
抽抽鼻子,你嗅嗅她。她的身上有股甘甜的香味。
「鼻子挺靈的。」她說。「這馬也不算太老嘛。」
翻開背包,她從裡面拿出一根胡蘿蔔。
「來。」她說。將胡蘿蔔湊到你的鼻子前。你開心地咬住它,愉快地大嚼起來。
站在你的面前,她安靜地望著你,接著又笑起來。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2jkNNG1H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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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嗎?」她說,撫著你的前額。「你小時候比較可愛。」
妳也是。你晃晃耳朵,同時疑惑著她為什麼會看過小時候的自己。
胡蘿蔔很好吃。入口有清甜的香味。在從前的家裡,你沒吃過這東西;但來到這裡以後,胡蘿蔔卻成了你最愛的食物,反倒是從前常吃的燕麥,最近已經越來越少見了。
你忽然懷念起燕麥在你口中嚼磨的觸感。就像你懷念當初那個短髮女子的輕觸,懷念自己從前最親的小主人,懷念荒野上帶有鹹味的風,和總是會吊在穀倉屋簷下的鹽塊。
可是那也沒關係。
燕麥不見了,會有胡蘿蔔出現。就像從前照顧你的小主人不見了,但卻出現了現在這個照顧你的男孩一樣。就算有什麼東西不見了,也一定還會有其他的什麼出現。你一直都是這麼認為的。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xz8wzG17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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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該走了。」她伸伸懶腰。「畢竟這邊的事情也辦得差不多了……」
妳要去哪裡?你晃晃已經長出幾叢白毛的耳朵,心裡相當疑惑。妳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嗎?就和從前的那些家一樣,遠到看不見的地方嗎?
夜精靈沒有回答你。她金色的眼睛望著藍藍的天空。你看見她的眼裡有白白的雲朵飄過,就像水桶裡常會映出你的臉一樣。
她又走向獸欄,再度牽出那隻奇怪的生物。
──那到底是什麼東西?你很迷惑。包括她自己本身,這個夜精靈總是會帶來一些你從未見過的生物。
但儘管如此,你知道那個奇怪的生物並不可怕。
能夠和你的女主人那樣交談的夜精靈不可怕,能夠和夜精靈這樣相處的動物也一定不可怕。你相當肯定,就像你肯定那個短髮女孩必定存在,而世界上的某個角落也必然有那個巨大的鹽塊。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SrgHgl6W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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牽著那頭奇怪的生物,她又走了過來,再次站在你身前。
「再見嘍。」
伸出手,她拍拍你的額頭,像是在安撫你。
「布蘭契。」
她說。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fQQPfRrf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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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裡金色的光芒,就像清晨倏忽即逝的露珠一樣燦爛。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hOsp9kXq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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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上那頭奇怪的生物,她消失在綠色的山林裡。濃密的綠色裡再也看不見紫色的痕跡。
可是,就算她消失了也沒有關係;因為不管是什麼東西消失了,也終究還會有其他的什麼出現的。你擺擺尾。
你很懷念從前的那些家。懷念小時候和你最親的小主人。懷念當年輕觸你的短髮女子。懷念荒野上拍著你的臉的女主人。懷念那個從前不怎麼講話的夜精靈。你很懷念金黃金黃的燕麥,也很懷念穀倉上吊著的鹽塊。
只是,就算你總是會懷念從前的那一切,你還是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再回去。就像你從未回到當年的家,也從未再見到那個眼裡有著金色光芒的短髮女孩。
但那不要緊。懷念的歸懷念,你並不討厭現在的生活,也不討厭現在的這個家。雖然,你小時候最親的小主人不見了,但卻又出現了身邊這個照顧你的男孩;你從前的女主人雖然不見了,卻出現了這些從不打算蓋穀倉的新主人;你常吃的燕麥不見了,卻出現了從前沒吃過的、甘甜美味的胡蘿蔔。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PAOsuai5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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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並不討厭有點改變,有些差異的這一切。同樣的道路會通向不同的家,每個家你都過得很愉快。
青草在你的嘴裡磨磨嚼嚼,紫色的影子已經在山林裡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會去哪裡?你疑惑,而且又有些期待。畢竟,她每次出現都讓你很驚訝,不曉得當你下次見到她時,她又會帶來什麼東西。
也許,她會帶來你以前最親的小主人;也許,她會再給你帶來一袋燕麥;也許,她會帶來你曾見過的短髮女子;也許,她會帶來那個世界上最大的鹽塊。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wyfFdcCe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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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想著,你又想睡了。不知不覺。
你闔上眼,不曉得今天又會夢見什麼東西。是綠皮怪物?還是那個短髮女子?
算了,不論夢見什麼都無所謂。你想。因為你很清楚:現實就是現實,不會被夢境改變。
不管你的夢境怎麼變化,那個輕觸你的短髮女子依舊存在於世界上的某個角落;即使那個從前不講話的夜精靈變得多話了,她依然是那個好心的夜精靈。這點不會有錯。你堅信。就像你肯定那個巨大的鹽塊就存在於世界上的某處。
新家這裡是一片綠。吹來的風裡有著青草香。你喜歡這裡。
即使並不是吊在穀倉屋簷下,綁在欄杆上的鹽塊還是一樣有著鹹味。
你懷念燕麥的金黃,而胡蘿蔔就和燕麥一樣好吃。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mhOVXM8v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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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從歷史中刪除的小片段。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LEoOf4Ca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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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爾斯布萊德丘陵‧塔倫米爾‧法布隆家的小穀倉──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3hRx15iP6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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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唷,有馬耶。好可愛──!」
「妳真的什麼座騎都想要耶……想騎馬就去買啊。又不是買不起──」
「暴風城和我的關係可沒那麼好……」
「暴風城一直都有在收購軍用布料,妳可以去幫忙。就在運河裁縫店樓上──」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mz163F4W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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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這幾個人,索爾很不安。
非常。非常不安。
的確,他很感謝這幾個人的幫助,也一點都不懷疑她們的實力。但一路下來,他實在很懷疑:這五個人是不是有什麼毛病?為什麼她們老是盡說一些莫名其妙又讓人難以理解的事情?
一路下來,她們老是會提到些怪異的地名,要不然就是在分析從未聽過的國家情勢,甚至還老是說到一些好像理當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他卻根本連聽都沒聽過,甚至完全沒有印象的人名……
──難不成,就在他被關在牢裡這短短的時間內,外頭的世界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了嗎?不、這應該不可能啊……
望著這些人身上怪異的衣著,索爾不禁疑惑地想想:這到底是哪個國家的服裝?然後,『時光守望者』又是什麼氏族?還有什麼撒塔斯城、破碎之日等等的……
而且,明明劫獄該是件重大的事情,為什麼這五個人會這麼悠哉?要不是因為自己前一刻確實是還深陷牢籠,否則光看這幾個女人這麼輕鬆的態度,他還真要以為:現在他們並不是在逃亡,而是正準備要去郊外野餐呢!
看著她們,索爾不禁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又掉進了一個陷阱?也許,這只是布萊克摩爾的一個惡劣的玩笑,是他精心設計的圈套。事實上,布萊克摩爾正站在某個高塔上觀看著這一切,打算要拿他臨死之前的短暫時光做為自己取樂的工具……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fpgrnx5G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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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理會索爾的困惑,這幾個女子只是繼續著她們令人摸不著頭緒的對話:
「還要回去艾澤拉斯弄很累耶,外域這邊都只有幽紋布。而且你們不覺得奇怪嗎?」想養馬的那個短髮女子抱怨道。她又提到奇怪的地名了:「明明幽紋布比符文布好用,但那些官僚卻到現在都還是只肯收購符文布!幹,這真的超靠北的!我跟你們打賭,他們肯定和符文布製造廠有官商勾結!」
「這是什麼意思?這東西有什麼好勾結的?」一個頭上綁著髮髻的女子好奇地問道。從她的舉止看來,她應該是信奉聖光的聖騎士。
「很簡單啊,符文布製造商先高價把布賣出去,然後暴風城再免費收下來,接著低價賣給製造商……」
「妳們這些人真的毫無緊張感耶。」站在乾草堆旁,一個褐髮女子輕聲嘀咕:「好歹這也是改變歷史的大事……」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m032VMq1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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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意思?」聽到這裡,索爾忍不住插嘴打斷她們。
他終於受不了了。這些人到底在說些什麼!
「各位,我必須說:我真的很感謝妳們的出手相助;」
望著這五個救命恩人,他客氣地說:
「但請恕我冒昧,妳們從剛才就一直提起一些……」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PhZR27VD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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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不用在意,索爾先生。」站在乾草堆旁的褐髮女子明快地打斷他:「那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只是我們的閒話家常。它跟您沒有任何關係的,您請放心。」
「對對,那只是我們這次救援行動的密語。」馬尾女子說道,她的手上正無聊地把玩著一本厚重的魔法書。「放心吧,那並不是什麼大事情……」
「互相矛盾了啦,」握著短匕的短髮女子小聲說道。「妳們這些──」
「塔蕾莎小姐不在這裡嗎,索爾先生?」另一個提著弓的女人大聲地打斷短髮女子。「真糟糕啊,希望她不要有事!」在她的腳邊,有頭黑色的獅子正無聊地打著呵欠。
「呃、是的,她不在。」提到塔蕾莎,索爾不禁沮喪起來。他實在很擔心:她到底在哪裡?又發生了什麼事?「看來我們得冒險潛入鎮上了。」他嘆氣。
「喔那真是太好了我們快點走吧!」梳著髮髻的女子迅速轉身向外走去。「索爾先生,您就不要在意那些小事了,不用在意!千萬不要在意!」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a3qElrd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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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索爾抓抓頭。他實在完全不能理解這些人在想什麼。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zzskMgfq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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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說真的,索爾先生。」原本站在乾草堆旁的褐髮女子忽然走到索爾身邊,「您不用想太多。畢竟此時此刻,救出塔蕾莎小姐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她微笑,笑容燦爛而聖潔,彷彿泛著神聖的白光。
「喔、是啊,當然……」索爾有些迷惑,「對、妳說的沒錯……」
「是呀,再怎麼說,救出塔蕾莎小姐才是我們現在的目標。」帶著獅子的女人點頭。「好了,我們快點離開這間穀倉吧。」她拍了拍腳邊的獅子。而那頭黑色的獅子,現在正開始對穀倉裡的小馬展現出高度的興趣。
「好的,謝謝妳們。」索爾不禁有些感動。「真的,我實在很感激妳們的幫助。妳們幾位的恩情,我會銘記在心的!」
是啊,就算這幾個人是有點奇怪吧;但她們依舊是拼著生命危險來拯救他的,不是嗎?幾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居然願意為了他這樣拼命!他怎麼能懷疑她們的用心呢?
「我總有一天會回報妳們的,陌生人。」他感激地說。「要不是因為有妳們的協助,我絕不可能……」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LMQ2RX5W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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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喔真的嗎!」短髮女子開心地打斷他:「那、索爾先生,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你跟珍娜……咕喔!」毫不猶豫,褐髮女子對準她的臉就是一拳。
「妳給我閉嘴!」她憤怒地大吼,身上神聖的白光忽然變成深沉的暗影。
「幹你娘咧妳幹嘛打我!」短髮女子大叫,「媽的咧,這個問題妳們大家不是也都很好奇嗎!」
「因為妳不該在這時候這麼問。」綁著髮髻的女子嚴肅地說:「別忘了:他現在還不認識她,所以妳現在問這個問題根本沒有半點意義!」
「妳、妳給我等一下,」提著弓的女人痛苦地摀住臉,「妳的吐槽方向根本完全錯誤了吧……」在她腳邊,那頭黑絨絨的獅子正敏銳地抽著尾巴,弓身的動作相當明顯,已經蓄勢待發。
褐髮女子看起來快抓狂了。「這好歹也是改變歷史的大事──!」
「──我並不是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綁著馬尾的女子『啪』地一聲,合上自己手上的法術書。「說老實話,」她認真地說:「我比較想拿到希瓦娜絲的簽……咕喔!」毫無意外,她也被揍了一拳,不過卻是在肚子上。
「哇,是橫膈膜耶。」摀著臉,短髮女子小聲地說。「好像會死的樣子……」
「妳們真的很欠打──」綁著髮髻的女子感嘆地說。她正在替倒在地上、明顯已經完全不會動的馬尾女子施放聖光術。
「妳們知道嗎!」褐髮女子憤怒地尖叫,這讓她身上的黑氣更加濃烈。「如果我是克羅米,我才不管什麼鬼恆龍軍團咧。在我看來,最該對付的就是妳們這群人!跟妳們比起來,恆龍軍團那些傢伙的破壞力根本就是渣!」
「呃、老實說妳也……」提著弓的女人望了望滿身黑氣的褐髮女子,「……不,算了,我什麼都不知道。」然後,她決定什麼都別說。「我很愛惜性命……」小聲嘀咕著,她轉過頭,一臉無奈。
猛地,她腳邊的獅子暴吼一聲,躍向穀倉裡的小馬。
「──不,快住手!」彈指,她立刻喝住自己的寵物,但已經來不及了。
受到驚嚇的馬兒開始驚慌地嘶鳴起來。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Xaocj29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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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慘了。」褐髮女子無力地說。
「外面的衛兵要進來了!」梳著髮髻的女子出聲警告。
像是在呼應她一般,幾個衛兵撞開了穀倉的大門。
「──妳們是什麼人!」
穀倉頓時陷入一片混亂。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VPLi4ZeY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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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爾很不安。
真的。
非常。非常不安。
「──我真的能再見到塔蕾莎嗎……」
他實在無法不擔心這件事。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Lad9ZWrx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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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個Patch新增任務:
[80] 布蘭契!布蘭契!我們愛你──!
任務目標:將布蘭契的屍首送回西部荒野。
任務獎勵:[老馬布蘭契的屍袋]。20格包。你覺得那上面染著鮮血……
[老馬布蘭契的鈴鐺]。飾品。呼喚布蘭契的靈魂出來替你作戰一分鐘。
[吃到一半的胡蘿蔔]。飾品。增加座騎10%跑速。2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mZtBRQcC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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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很殘忍的任務。因為獎品只能三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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