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父親能為兒子做什麼?
梅森回到位於諾谷湖鎮近郊區域的大屋內,享受著仍是一名父親的時間,他為韋兹準備的最後晚餐,烹煮兒子最愛吃的莎朗牛排及肉碎蔬菜馬鈴薯餅,韋兹滿足地飽餐一頓後便回到房間睡覺。
梅森爭取時間在家打掃得一塵不染後,他便開始書寫筆記和交給邁克爾的信。
筆記中寫上所有能幫助韋兹獨立生活的事項,維持生活所需的金錢藏在家中那個位置,梅森拿手菜色的食譜和煮食訣竅,如果遇到自己無法解決的問題應該找誰人幫忙,梅森寫完一項,腦海中又預想到另一種困難。可以的話,他仍想留在韋兹身旁,幫助兒子解決困難,見証著他長大成人。
梅森曾想過向卡薩求助,但卡薩似乎沒有發現莉莉的存在,他不希望破壞好不容易贏得的信任 而且卡薩沒揭穿的梅森真正身份,甚至嘗試過放過自己,那已經是作為敵人的最大寛容。
梅森在信中向邁克爾坦承自己曾作為冕教徒的身分,他知道邁克爾和詛咒金屬使用者有關連。
邁克爾待梅森很好;給予他工作、教會他管理技能,讓他學會和鎮上的居民相處、使他能養活自己和兒子。希望在自己離開諾谷湖鎮後,邁克爾能給予韋兹一點幫助。
無論如何也不能再給予邁克爾和卡薩更多麻煩了。
約定的時間漸漸逼近,已經無法寫下更多的注意事項。梅森躡手躡腳地偷偷進入韋兹的房間,他摸黑走到韋兹床邊,兒子的睡相還是沒有改善,大字型躺著,蹬開了蓬鬆白棉被。
梅森悄悄地為韋兹重新蓋好棉被,撥開兒子的頭髮,輕撫他的臉頰,就這樣安靜的看著這張睡臉。
若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完成你的夢想。
梅森在韋兹床邊稍坐片刻後更走出房間,走過浴室,廚房,飯廳,家中每個角落都能看到過往兩父子生活的時光。他第一次在浴室幫兒子洗頭,韋兹在廚房偷吃零食被捉住,三人還能齊聚一起用餐的時光。
他離家前不捨地看向屋內的所有擺設,安靜地關上正門出發到鎮外的廢棄教堂。
梅森走出屋門後便看到擺在屋前的搖椅,搖椅的主人在五年前離世,那是他首次感受到痛失摯愛的椎心之痛。即便主人已逝,梅森還是堅持把搖椅放在原處,這樣能使他感到安心,仿佛韋兹袓父的碩大背影仍端坐在搖椅上守候兩人一樣。
梅森走向效外,沿著溪流前進,他看著流水,便回憶起自己在二十年前試圖脫離古恩教派,最後身受重傷,隨河水飄至諾谷湖鎮第一個晚上。
梅森來到諾谷湖鎮之前,並不知道什麼是家庭。他對古恩教派的記憶已變得零碎及蒙糊,大部份心力得用來壓制著內心中名為艾伯靈的惡魔,即使如此,待在古恩教派的某部份記憶還是鮮明的纏擾著梅森。
古恩教派過去的據點建於異常寬廣的地下水道之中,隱藏在錯綜複雜的城市水路網絡的最深處,必須透過秘道才能進入。
那裡聚集著信奉倦怠之古恩巨人的狂信徒,梅森就在那陰暗潮濕的地方中誕生,梅森不知道生父是誰,生母終日跪坐在不見日光的地下教堂中,神智不清地祈禱讚頌著所謂的神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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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森曾試著與她對話,她就只會重複意義不明的喃喃自語。那一刻才明白到,也許他並沒有母親,他只是在遵循著繁衍教義的生育機器中誕生。
梅森被古恩教派的其中一個神父養大,自小就被灌輸瘋狂及扭曲的思想,他的誕生是為了倦怠之古恩巨人能降臨至地球,為了讓地上世界成為安逸的永夜之地,消滅殘暴的地上異民及詛咒金屬的奴隸,讓信徒不再需要躲藏在陽光與恐懼之下。
那年梅森剛好十二歲,他瘦削的體形已淬鍊成鋼鐵之軀,抱持著對教派的絕對忠誠,被帶到地上刻上召喚圓陣的儀式之間。他站在儀式之間的正中央,以匕首從掌心劃出一點鮮血滴在圓陣之上。
梅森藉由儀式窺探古恩巨人的容貌,他的意識被轉移到濃霧瀰漫,地上佈滿骨骸的死寂之地,他站在高處眺望古恩巨人的身影,古恩巨人的體型遠比想像中龐大,可能容納近千名信徒居住的地下水道都無法容下祂的一隻手臂。
衪了無生氣的橫躺著,沉睡著。
一顆滿佈血絲的巨大眼球無聲出現在梅森跟前,衪正凝視著自己,凡人的身軀在那眼球前顯得如螻蟻般渺小。
衪詢問梅森因何故來到虛無平原之中,年少無知的他不加思索地把神父灌輸的理念複誦一篇後,堅定不移地立下自己為了換取力量願意付出任何代價的誓言,他不自覺把手伸向眼球。
梅森頃刻間被血紅的光芒照耀著,意識回到了召喚之間當中,肉體已化為惡魔之姿,分得了古恩巨人的力量。那並非必然的事,他聽說過無數訂立契約失敗的例子,有人被力量所吞噬,當場慘死,即使苟活下來,也只會精神崩潰,男的會被即時處理掉,女的可能會留下來當生育工具。
梅森藉由分得的巨人力量殺掉威脅教派存亡的詛咒金屬者,與其他教派的地盤爭奪下取得優勢,吞拼弱小的勢力,古恩教派變得前所未有的強大,逐步爬上主教的高位。
梅森的力量也隨著奪去的生命而增幅至極為危險的階段,他時常擔憂著權力會被奪去而疑神疑鬼。喜怒無常的性格使他眾叛親離,最後在教派內部的鬥爭中落敗。
諷刺的是,就在梅森將被自己的下屬圍攻至快將力竭而亡之際,上百名詛咒金屬者攻入地下水道,意外使得梅森成功逃亡,他依稀記得自己快將從秘道逃脫之時,一名惹人憐愛的小女孩以泛著淚光的無助眼神看著自己,仿佛哀求著梅森帶同她一起離去。梅森對此不屑一顧,獨自跑向象徵活路的光源之中。
那個女孩可能就是莉莉,誰會料到她在多年後會再一次找上自己,若是梅森,他會毫不猶豫帶上女孩逃走,但艾伯靈是不可能帶著拖油瓶逃走。
梅森當時跑至地下水道其中一個出口,那時是風暴肆虐的雨夜,雨水使河水變得急湍,詛咒金屬的追兵腳步聲從背後傳來,眼前是唯一的生機,梅森躍入河流之中,他的身軀撞破了水流上的岩石,不知重複了多少次痛苦後暈眩過去。
到梅森再度清醒之時,他已身在諾谷湖鎮,躺在溫暖的床舖之上。他本想在這裡重整旗鼓,把體內的力量分給居住在鎮上的人,重新建立古恩教派。
梅森走出房間,打算安靜無聲地殺掉愚蠢得收留自己的橫蠻地上人,但他還未走近就被端在搖椅上的老人發現,梅森被老人喝斥著震懾著,身體還沒復原就不要隨便走動,那喝罵聲仍言猶在耳。
其後被安排坐著飯卓旁,老人烹煮了莎朗牛排及肉碎蔬菜馬鈴薯餅,命令梅森必須吃過清光,不能遺下一點剩菜。那是梅森自獲得權力而來吃得最安心的一頓飯。梅森最後被趕回房間中休息,他竟能安睡得著嬰兒一樣。
諾谷湖鎮治愈了他內心的瘋狂,給予了他長達二十年的安穩生活,讓他以梅森的身份重生。
艾伯靈推開廢棄教堂的大門,內心已從過去中找到答案。
隕落之炎(40)搖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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