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我們家從南投搬到了花蓮,又從花蓮搬到了台中,最後,再從台中搬到宜蘭,在這裡一直待到了現在。在家裡,我排行老三,下面還有一個妹妹。從小,我看待事情就特別認真,特別敏銳,因此也特別容易受到衝擊。
幼稚園是惡夢的開端,第一次對外界產生了恐懼,看到大人對小孩暴力相向,看到人與人之間竟然毫無尊重…大概也是那時候,我想我的心中被植入了暴力的種子,有時會莫名其妙暴怒。雖然幼稚園老師似乎都特別喜歡我,但我從不認為那是段美好的童年回憶。
小一時來到台中,進入一所民營的華德福學校,規模很小,全校不到一百人。那是段非常快樂的時光,儘管只有一年,但就小時候的時間觀裡,感覺是段很長的時間。每天都開心的去上學,開心的回家,當我要轉走的時候,大家都依依不捨,不過,我其實也很期待之後會去的地方,所以並不是真的非常難過。
小時候就是這樣,總是享受當下,同時在遇到未來的改變時又義無反顧的勇往直前,從沒想過,等在那的未必是一片光明,只會帶著興奮與無知,毫不遲疑的走下去。
我在新學校從小二一直讀到了高三,在學校,有快樂過,也有煎熬過;在班上,有活躍過,也有消沉過,世界不斷在變,我也一路改變。
小學時期,學校就像戰場,班上很多人的個性都十分極端,我努力生存著(這是最貼切的形容),於是,我也變成一個極端的人,一個極端認真的人,極端守規矩,極端用功,極端追求完美。
然而,當一切到達巔峰,我卻反而感到強烈的不安和空虛,然後,所有都在國一的短短一年內全部崩解,從人際開始,我拋棄原本最最要好的朋友,轉而和另一個看似完美的朋友在一起,然而不久卻驚覺,他並非像表面上表現得那樣。
他開始對我展現隱藏起來的那一面,嫉妒,恨意,恐懼…他將從前在別所學校累積的情緒毫不留情發洩在我身上,甚至,彷彿一切都是我造成的。現在回想起來,我感到非常同情他,但當時,我並不瞭解一個人為何會有如此醜陋的一面,我只覺的,自己因為他而陷入地獄。
人際,是我的強項,同時也是我的弱點,因為我把人性看的太單純。當這一道防線崩解,我的世界也跟著覆滅。國中時期,成為一個充滿崩潰與失去自我的階段,當我慢慢恢復過來時,已經不再是同一個人了,從前的記憶,不管是快樂還是痛苦,不知道為什麼,都變得模糊。
沒有人知道我發生了什麼,甚至是那個令我陷入痛苦的人,因為我從不說出口,總是表現的沒事一樣,大家於是各自猜測,但始終沒有人料想到,會是因為那個受歡迎的她…。
其實,變得不只我,身旁的同學也在改變。不同於我,我崩潰、墜落了,而他們成長了。
國中時,一部分因為換了老師,大家彷彿從戒嚴時期進入了解嚴時期,學校的氣氛一下變得輕鬆不少,我看見班上的霸王逐漸改進自己的個性,變得隨和;看見攻於心機的人變得謙虛,樂於助人;看見脾氣暴躁的人展現溫柔……一切都朝好的方向發展,我很感動,也有一股說不出的感慨。
在向我發洩完惡劣的情緒後,她也變好了,但我已失去和人相處的能力,徹底失去,無法珍惜和那些成長了的同學們國中三年的時光———甚至就很多人來說,是我和他們最後相處的時光———儘管,我有多麼想好好珍惜,但當時的我,身心俱疲,只覺得自己千瘡百孔,猶如靈魂出竅。因此,我無法挽回的,虛度了這段光陰。
因為身心靈的崩潰,我持續對自己和身旁的人造成許多傷害,尤其是家人。一切好像都變得反常,變得很不對勁,甚至變得恐怖。
高中,依然是段渾渾噩噩的時光,然而,國中時的創傷不知何時開始逐漸復原,甚至,是以驚人的速度在結疤。
在學校,我有時感到非常享受,有時卻又覺得無法忍受的痛苦。同學們都很友善,我卻無法定下心和他們相處,只要一互動,各種不好的情緒就會立刻翻騰而至,完全不能控制。
我一直感到,和他們互動的那個我,並不是真實的我,彷彿每次只要一有互動,我就會失去真實。我一直在心中吶喊:和你們相處的那個我,其實並不是真正的我,只是我破碎不堪的心智啊。
有一段時間,我本以為自己再也不能恢復了,再也不能和別人正常互動。那是種很絕望的想法,直到我發覺,自己竟然又能夠再次開心的和別人聊天。
情況逐漸好轉,我恢復的越來越好,加上交到了好朋友,又讓我進一步提升,回覆真實的自我。
的確,我不再是從前的我。往好處想,我變得更放的開,更樂觀,雖然不像以前那樣開朗,充滿幻想,但懂得運用不同角度看事情,人生變得更輕鬆,也更堅定。
現在的我,知道自己追尋的是什麼,不再像過去盲目尋求別人心目中的完美,而忽視自己真實的感受;現在的我,曉得跟隨自己的真心,即使是與眾不同,我依然不會退縮,因為別人的眼光,其實並不代表全世界。
因此,我選擇不同道路,選擇屬於自己的學習方式,做自己感興趣的事,過自己感到快樂的生活。
在未來,我會住在花蓮的一處農場裡,和所有家人一起過單純、自給自足的生活,我會將每一天活得很精彩、充滿喜悅,直至生命的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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