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和公爵有着六七分相似,紅髮褐眼,站得筆直。比起不久之前還半躺着的特雷爾簡直天淵之別。不只樣貌,就連氣質也相像,巨大存在感之餘還帶着壓迫感,不過壓迫感對於在場三人而言似乎沒有什麼影響。
「兄長大人。為什麼像會在這。」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特雷爾就是感覺到原本應該很尊重伊恩的布萊恩並不如他所想般兄友弟恭。
「為什麼我不能來西殿?」伊恩平淡自來熟地坐在特雷爾對面。
「切……」雖然布萊恩不滿的聲量很小,但聽得明明白白的特雷爾明白到兩人的關係可能不像他書中描述的那麼要好。
「我們開始吧。」說完伊恩收拾好上一局的棋子,思考了一下就執起黑子。
「你不會介意吧?」特雷爾點了點頭,讓伊恩先起手。
雖然伊恩也算是故事中棋藝出色的代表,但也不是現在的特雷爾的對手。在下到中盤後,伊恩便主動認輸。
「少爺,這局棋很不錯。」一直站在特雷爾旁默不出聲的賽亞像一隻見到骨頭的大狗狗一樣看着特雷爾。雖然特雷爾是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也能從對面兩人的表情探知一二。
「謝謝。」意外地,這聲道謝並不是出自特雷爾而是來自伊恩。
好的棋局不是一方的實力能造就的,只有相方也有不錯的實力才能成就好的棋局。雖然賽亞想稱讚的人是誰,看表情就一目了然。但也不改他同時也在表達伊恩棋也下得不錯的事實。
「也賜教了。」伊恩還是第一次看特雷爾尊敬地點了頭,至少那是這輩子的第一次。雖然並未讓子,但他執黑本來就有些許優勢在。而且棋下到中盤後他就察覺到沒有繼續下的必要了。因為他看不到勝算。雖然這不是指導棋,但也足以說明他和特雷爾棋藝之間還是有一段不少的差異。
在特雷爾愕然他對自己的態度時,伊恩便站了起來,點頭離開了。
「我會跟父親說一聲的。」走到門口時,伊恩突然說了一句,也不等特雷爾的回應就獨自離開了。
而聽到後特雷爾就定格在一個誇張的「你別走!」動作。雖然很想出聲叫着他,但伊恩頭也不回還迅速離開明顯是不想被他叫住。大概是他出了聲對方也會當作聽不到處理吧。目送着伊恩的特雷爾最後只好躺坐回到椅子上,扶着額頭,長長地嘆了口氣。
「唉……」說到底,都是自己棋癮的錯。明明只想做個遊手好閒的養子,快樂過剩下的幾年性命,感受一下有錢人的快樂。如果可以,他還想無痛穿回去繼續當耿風。無錯,如果說正常穿越到如此杯具的人生還不嘗試各種回去的方法的話,那就是他怕痛。死得了也不錯,說不定就能傳回去呢,但耿風怕的是半生不死。那怕特雷爾的人生也所剩無幾,他也不想自己現在的身體出什麼意外,傳回去還好,就怕受傷了也是自己受。
不過現在,特雷爾怕是沒辦法快樂做個廢人了,明明都忙碌了四分一輩子了,難得能耍廢,他是毫不餘力地耍的。如果不是怕死他是連劍術課也沒打算上的。
「父親也沒在意過哥,所以沒關係的。」布萊恩沒頭沒腦就來了一句。
果然還是個孩子啊。特雷爾是完全沒在意的,他的確希望是如此,但他更清楚他的便宜老爹可是比他們想像中更在意他。但在另一個人的耳中,這句話明顯很不重聽。賽亞微微皺起眉頭,這還真諷刺得明顯啊。這人是神經大條還是有意為之?這句話出現在社交場合的話都是致命的。猜不透的賽亞望着一臉苦惱之後事情完全沒在意布萊恩的話的小主人便勾起了罕有的真誠笑容。
「如果沒在意才是最好呢。」
「不,哥,我不是這個意思的。對不起。」
「?」特雷爾茫然地看向布萊恩,他這個道歉在他眼中就是莫名其妙。
看到他這個表現,布萊恩半跪在特雷爾的椅旁,眼巴巴的看向特雷爾。
「怎麼了?」
「哥,別這樣,是我說錯話了。」
此時此刻的特雷爾感覺就像是和布萊恩處於兩個平行時空,誰也不明白誰。
「咳,沒事的,少爺沒有怪罪您。」看不過眼的賽亞忍不住開口。
雖然賽亞看起來是笑着看向布萊恩的,但布萊恩卻感覺到他銳利而有攻擊力的視線與他所說的完全不同。
「對,我完全沒有怪罪你的意思。」不如說我完全是一頭霧水,特雷爾內心叫喊。
「真的嗎?」布萊恩再一次用可憐的眼神盯着特雷爾。特雷爾對着十五歲還帶着內疚可憐眼神的布萊恩是完全沒有抵抗力的特雷爾點了點頭。見到特雷爾真的不怎在意後才鬆了口氣。
布萊恩離開後特雷爾也並沒有放鬆下來,要說為什麼那就是因為還有某人一直盯着他。
「要來局嗎?」快點下完賽亞就能離開的話那就完美了。望著放在桌上各式點心特雷爾只想做個好吃懶做的廢人。
雖然特雷爾嘴上說着再來一局也沒所謂,但賽亞不知是感覺到特雷爾的疲倦還是看透了他的小心思而放了他一馬。
「少爺今天也累了。改天若果少爺再有興致,我們再來切磋一下。我非常期待。」
「棋局以外的切磋就免了,我可是一點都不期待。」聽到賽亞的弦外之音後,特雷爾才不會給他這樣的機會。
聽到特雷爾的拒絕後,賽亞也完全不惱。他笑了笑向特雷爾行了個禮就轉身離開了。
之後的幾天特雷爾除了剪了個乖巧清爽的短髮驚嚇了身邊一群人以外這幾天他倒是過上了飯來張口的生活。還有一件同樣驚嚇的事,便是在特雷爾耳垂閃耀着的藍寶石耳環。雖然他那頭銀白的頭髮偶爾遮蓋了那隻看上去就很昂貴的耳環,但當頭髮往後翹的時候卻異常奪目。
「少爺,老爺明天會到。請安心,我們做好準備的了。」凱瑟琳在得知伊恩的確有原原本本把事情告訴克萊蒙斯公爵後並開始做準備了。特雷爾聽到後嘆了口氣,該來的始終要來的。他可清楚公爵對他的在乎以至公爵夫人對他的敵意是如何來的,畢竟他就是這書的作者。也正是如此他才戴上那隻意義深厚的耳環,那可不是單單的飾物,那是特雷爾母親的遺物。
「那就沒問題了,你也別擔心,我也準備好的了。」特雷爾摸了摸左耳上的藍鑽笑着回應凱瑟琳。
她所了解的少爺在不知什麼時候起不再是死氣沉沉,雖然也沒有積極得很,但對於她來說這樣就足夠了。她只想宛如兒子般的少爺平安地活着。
「少爺!少爺!」艾麗上氣不接下氣地從遠處跑過來。
「說了多少次要沉穩一點,別失禮少爺。」
「沒事,你說。」特雷爾帶着笑意看向冒失的艾麗。
「少爺的新髮型真好看……啊,不是。布萊恩少爺來訪了。就在主廳那邊等着。我們趕也不走呢。」
凱瑟琳聽到艾麗讚美特雷爾的時候已經沒眼看地蓋住了臉,當她聽到他們居然打算趕走布萊恩的時候終於忍不住了。
「趕?那就是說你們由頭到尾也沒迎接布萊恩少爺,由他白坐着什麼都沒準備?」
凱瑟琳抬起眉頭,開始她的斯巴達教育。
「嗚……」
「嘛嘛,沒事的,我去會一下他。」特雷爾開口阻止了凱瑟琳,而艾麗帶着感激的目光看向特雷爾在內心說了句少爺萬歲後就飛快逃跑了。
「少爺,不能寵他們的。」自從少爺變得好說話後就不只是賽亞了,那幾個年紀比較輕的女僕管家也開始沒大沒小了。
「麻煩你幫忙準備一下茶點之類的。」
「應該的。」只見凱瑟琳轉身走向廚房,特雷爾苦笑了一下,看來平靜的日子很短暫啊。
「布萊恩,你來了啊。」
「哥,父親真的……」轉頭看向特雷爾的布萊恩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他不希望特雷爾把頭髮剪掉是有原因的。雖然走向並未如他所想的,卻也超出了他的所想。這樣的特雷爾對他來說太過耀目,那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景色,甚至過於驚訝而停止言語。不是說特雷爾的美是有多麼的驚天,而是對那雙平靜卻充滿生機的眼睛無所適從。他也見過短髮的特雷爾,雖然臉還是同樣的精緻但雙眼卻像一潭死水一般,就像一個沒有感情的洋娃娃一樣。雖然說像洋娃娃般,但面對他的時候偶爾也會帶着一絲厭惡。他曾經在他面前哭過,鬧過,求過。也不只一次問自己為什麼他會厭惡自己,但他依然不能撼動特雷爾半分,甚至會讓他從厭惡這一絲波瀾之中抽離出來,變成完完全全的死水。之前見特雷爾就已經感覺他和以前有些許差別,但可能是劉海蓋着眼睛而且語氣差別也不算大,充其量只是能感受到對方並不討厭他。而現在的特雷爾正是他發夢也想看到的,對他沒有壓惡沒有沉寂的特雷爾。
「?」
「哥,父親真的要見你嗎?」雖然他沒有忘了自己為什麼要來,但特雷爾也聽出他的聲線明顯小了,還夾雜着少許抖。
「嗯,是呢。」
「我……母親大人那邊我會去好好談談的。」他會「請」母親大人停手的,所以……
明白到布萊恩的意思,特雷爾露出爽朗的笑容伸手揉了揉布萊恩比自己高上少許的頭髮。
「長大了呢。謝啦。」雖然這和他所知的布萊恩有不少差距,但早熟又見盡人情的耿風就是知道現在的布萊恩並沒有說謊,而且似乎還對他有來歷不明的善意。
聽到這句後,布萊恩打開了什麼開關般,抱着特雷爾不停說着對不起。他的眼淚也像崩堤一樣落在特雷爾的肩上。
「對不起……」
「哥,你知道父親為何突然關心你嗎?」哭完過後布萊恩平靜下來問道。
「嗯,我大概能猜出來。」
「那是為什麼?」
「秘密,不能說的秘密。」可惜沒人會這梗。特雷爾微笑回應布萊恩。
雖然布萊恩對這個回答很不滿,但他也清楚特雷爾是不會回答的。而且能如此跟特雷爾坐着聊這個問題就已經是奇跡了,畢竟他們明面上依舊是繼承人後補的身份,也是處於對立關係。
「只要哥沒事就好。」反正他要知道答案他也有自己的辦法。而且他也想知道伊恩究竟在想什麼。
「沒事。」作為接近全知的作者,他能有什麼事。要死也是幾年後的事耶。
至於布萊恩的疑問,他清楚得很。那是因為,如果計輩份的話,他應該尊稱公爵一聲舅舅。
/*下一章大概是賽亞的角度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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