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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婚禮攝影師，但我確實身處酒店宴會廳中，替賓客拍攝照片。
不知道是否太久沒有出席喜宴，感覺不太真實：雖然音樂仍然震耳欲聾、客人繼續熙來攘往，總有種不對頭的落差在心裡徘徊。
連續按下快門，又換下了一批客人，卻始終沒有消退心中的疑惑。
我搖了搖頭，在觥籌交錯中再次按下快門。
新娘子換了一套粉色主色、配以牡丹刺繡的旗袍，是她今天第三套戰衣。女主角的樣子普普通通，身材倒是豐滿，只是穿上剪裁貼身的旗袍後，腰間的贅肉顯露無遺。當然自早上起已雀躍非常的她對自己的型態毫不介意，只顧與剛上台的女生擁抱嬉笑，好不歡樂。等了好久，待台上的女生們終於平靜下來後，我再次舉起自己的Nikon D750。
昨天還怕配件不全或是電池老化，連夜跟老總借來一部後備相機。後備相機一直掛在肩上，不過完成了早上的跟拍跟婚宴也快到尾聲，看來毋需使用了。只是說起來，我上次把D750拿在手中好像已是三年前，嗯，然後就是拍婚禮。
回頭看看擔任當婚禮統籌的她，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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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儀在台上指示賓客繼續用宴，待離席前還可以繼續合照。我收起相機，活動一下繃緊的肩膀，拖動乳酸堆積的身體回到酒席。眼前的飯碗已盛滿菜餚，看了看身旁沒有理會我的她，我把涼了的食物灌進嘴去。
除了這邊四人，對面都是不認識的賓客，席間沒有一絲交談，或是相互的耳語始終沒有傳到我這邊。心裡的好奇繼續萌芽，然後是司儀隔著我問了她一句：「真的沒有抽獎啊、遊戲啊甚麼的？」
「對，沒有。」
「氣氛有點難炒熱，還好Grace跟客人關係好，不然真的尷尬。」
「那是你沒看到早上，兄弟團跟姊妹團連交流也沒有才叫尷尬。」
隔著兩人的我思考了一會，確認Grace就是新娘。在兩人斷斷續續的交談中，我把相機拿出來，回看一下剛剛拍的合照後，套上新的記憶卡。
這時候東星斑上桌，兩人沒再說話。看著那一尾被醬油淹沒的大魚後，我問她：「妳負責過多少對新人？」
「我怎麼記得？」
「那有多少還有連絡？」
她皺眉想了想，回應：「有些真的覺得我做得不錯的會加我Facebook。」
「婚姻生活都好？」
「你到底想問甚麼？」
「先回答我吧。」
她滑了滑手機，移到我面前，是一對甜笑的男女抱著兩位活潑可愛的嬰兒：「這個剛生了雙胞，百日宴的相片也傳給我了。」
「很有成就感吧？」
她雙瞳轉動，倚過來在我耳邊輕輕說：「我想他們過不了半年。」
我回頭凝視主桌，新郎面無表情，而他身邊的Grace仍然興奮。再看看多張與新娘相熟的酒桌，不知道該嘆氣還是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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炒飯跟伊麵也上桌，司儀隨著新郎新娘離座上台，指示賓客可以繼續和新人合照。我站起來，再次檢查記憶卡與電池，然後問她：「這是妳找我的原因？」
「甚麼？」她雙眼倒帶著幸災樂禍。
「新娘過兩天肯定會投訴，我身為攝影師也就要替妳擋駕吧？」
「你人真好。」
看著笑得開朗的她，我拿起相機回到紅色禮堂，在酒杯碰撞聲中直視已不再掩飾自己憔悴的新郎，心裡想如果晚上回去把記憶卡都毀掉會怎樣。
嗯，毀掉的會是甚麼呢？
心坎與快門同樣「咔嚓」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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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第一次聯絡他是2017年11月。
震動的手機、陌生的號碼，然後是極度奇怪的開場白。
他看著手機螢幕一段時間後，決定回覆。
這一刻開展了他們並不連貫也沒有邏輯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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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擅於拒絕的人，不論面對身邊相熟的人，還是在街上被拉著宣傳也一樣，他總會默默地在自己能力範圍滿足對方的要求。
朋友說他容易被佔便宜，他卻覺得沒感到難受就好。結果前女友提出分手的那一刻，他就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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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叫Janet的女生，就是那個人找他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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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問了她的喜好、她討厭甚麼，他如實作答。
那個人詢問他倆當時去過甚麼地方，他也直接說了。
再之後，那個人說在冷戰該怎麼解決？他想了想，沒怎麼有這方面的經驗，也就回答不知道。
在Whatsapp中一直只顯示著那個人的電話號碼，而他從沒打算詢問對方的名字，甚至沒有主動提問過。
就這樣，他們斷斷續續對話著。
有時候相隔兩天、有時候相距三個月，那個人總能提出新的問題。
他認識過新的女友，又再接受了對方提出的分手要求。
然後那個人詢問是否該分手。
他繼續回答：「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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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3月，那個人突然問：「你現在是單身嗎？」
托著頭凝視繼續奇怪的提問，那一刻不知為何他回答了「不是」。
那個人沒有繼續詢問。
那一刻，他發現Janet的樣子在腦海中顯得有點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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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個月後，那個人問他分手沒，頃刻間沒記起曾經欺騙過對方的他首次提問：「你說甚麼？」
沒有直接回答，那個人只是表明與Janet冷戰，並再次問他是否應該分手。
他沒有寫下「不知道」，而是回應「我沒有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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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跟那個人最後一次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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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打了。
幹，不知甚麼原因，我被打了。
我剛剛只是推開了我房間的門，就被扇了一嘴巴。
驚叫一聲，退後兩步，掩著臉龐的我就看到房間內站著四位女生，都是我大學同學。站在門後的那位梳著棕色卷曲長髮，翹首雙手怒視著我。如果眼神能殺人，大概我已被碎屍了。
我大概知道發生了甚麼事。
「婊子！」果然，她開口說話了：「想不到妳裝得那麼沒存在感，卻在下一盤大棋呢！」
這是甚麼老掉牙的劇情了？嘴角還有點麻的我完全不想回話。只見以她為首的四人向我趨前，我只得退後兩步。
「安可莉，妳在幹甚麼！」
果然，一如所料，男主角適時到來，四人也停步看過他。
樸實的男孩，高大卻不算帥，不過在我們班挺受歡迎。
所以又是哪位無聊人在甚麼時候把我牽扯進來？
「我們的大帥哥要英雄救美？」那女孩這樣回應著。
只見兩人互相交換了不少毫無養份的對話，也把宿舍裡的其他人都吸引出來。拜托，再做下去又不會把事情改變過來，妳跟他沒機會了，不如離開讓我早點休息好不？
突然女孩說了一句：「我就是看不過眼她裝清純！」接著跑到我跟前抓著我的短髮。
「安可莉！」
救命，我可不想被拽著走，無奈地做了前破勢、蹲下、頂住她臀部後發力。「啪」！不算完美的過肩摔，但安可莉的叫喊完美地響徹整個樓層。
跟預想一樣，所有人呆著，我跟面前的另一女生說：「送她到醫院吧，我可不保證她沒受傷。」
接著我回到房間，關上門，室友面無血色看著我。我也不想解釋甚麼，直接倒在床上。過不了久，外邊重回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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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見到他是下一個星期，也跟劇情一樣他跑過來搭訕。
「對不起。」他說。
「不要跟我道歉，不然我就要跟安可莉道歉。」
他抓了抓頭髮，解釋為何安可莉會誤會我。
「我沒興趣知道。」我舉手阻止他說下去，「她也不會再找我麻煩，所以像以前那樣就好。」
「我們是同學。」
「我們以前也是同學。」我沒好氣說：「以前你無視我，她也無視我，我可沒做過甚麼讓你們留意我。」
本想轉身就走，他卻突然拉住我左手。我再次無奈地做了前破勢、拉住他踢向他左腿。「啪」！不算完美的掃腰，他「啊」的一聲倒在地上。
這次以後，沒人會再跟我說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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