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 not go gentle into that good night.
別溫柔地走進那永夜中。
-Dylan Thomas
他拿著一瓶銀制的扁身酒瓶,穿著灰白的綿質外套與白襯衫,灰棕的工具褲和安全鞋,坐在南非的某個屋頂上,思考著怎樣才能使那年輕的亞目緩緩腳步。她所帶領的阿根廷蟻在南非一下子清除了「神之恩賜」的兩個基地,同時也使整個國家陷入蟻災。
熟悉人類社區的入侵種,就像生來滅絕人類一般,如同塊莖一樣。一旦落地了,牠們便不斷在四周擴建,透過人類的交通四散。這裡的人民正被蟻咬得發紅發紫之際,那帶來毀滅的暴君一下子就走到中國去。留下這群慘痛的人們,在涼夜之中不斷叫苦。
除了那淡淡的街燈之外,就是天空中的流星。假如沒有那令人哀痛的叫聲,那將是平靜的好夜。昇坐在天台的邊緣,一腳撐著手肘喝酒,另腳則垂釣在空中搖著。賞著新月的他,忽然一個白短髮的亞洲人站在對面的天台,那眼白中的黑孔如黑洞般無盡,望著昱。
蒼白的肌膚上掛著一張細長的微笑,穿著秋季的鬆身衛衣,外黑內紫跟長褲頭上的銀色皮帶扣。他向他招手了。下一秒卻消失了,昱也沒有起戒心的空間,便舉起酒瓶,讓灼燙的酒精流入他的食道。閉眼一睜,四處都是火海。那不是燒毀建築的火陷,而是燒毀屍體的火陷,昱對這種火十分熟悉。
強烈的火海使他抬頭也再望不見眾星奔馳的景色,而是一片被火光籠罩的黑暗。「三百年。」從樓梯口走進了剛才那個人,他插著褲袋走到他的旁邊,同樣坐在屋頂邊道:「這才是一場好戲嘛。」他起出了剛才在便利店買的飲料,喝了口道:「茶啊,我還是喜歡綠茶多點。」
昱換了腳,轉頭望著旁邊的陌生人問:「我認識你嗎?」他帶著笑容道:「不。我是幻夢。」在火陷吞噬屍體與家屬們的低語哭泣聲中,他的笑容帶著人性的冰冷,同時也有著人的好奇心。「這長長的三百年都是惡夢因子呢,昱。」他看著樓下的人們在地獄般的街道上行走,他忍不住道:「你真的對人類有同理心嗎?」
昱微微歪歪頭,沉默了一會,重整了一下自己問:「他們跟那時的人一樣,是某種的能力把我的經歷實現嗎?」幻夢放下了塑料瓶,兩手撐著泥水牆與天台的直角,搖著身子與腳,高興的說:「全中。」昱看著街道上的一名小女孩漫遊在火陷和屍體之間。
她身穿著的是現代的粉紅短衣跟白色短褲,手拖著一個熊娃娃跟旁邊經過的老人單手拖著老侶的姿勢差不多。「那真是強大的能力呢。」昱輕描淡寫的誇了句後,便讓所剩不多的威士忌倒進口舌之中。「我很好奇。」他從興奮的心情回復過來。
他繞起了腳,身子壓下除了為了用手托著下巴之外,還想看看那面對惡夢也處便不驚,那堅強中帶著憔悴的樣貌。這可能是他唯有的一張臉沒在他面對流露任為表情。那薄淺的唇開道:「我很好奇,你會不會再次救那個女孩子。」昱知道,那女孩子將會跟他過去的女孩一樣,被一架載具撞倒。
她們的位置不謀而合,停在了十字路口。而他選擇了同樣的結局,他從高樓下跌,張開背後那強壯的翅膀,滑行到女孩的旁邊,雙臂抱著女孩滾到一旁,並雙腳著地的避開了一輛失控的私家車。女孩沒有道謝,沒有哭訴,更沒有重現希望,而是死不瞑目。他靜靜地把她放進前面的屍體堆中,沒有人知道她的雙親,更沒人會知道她的名字,所以只有這是她的葬身之地。
昱重現了一次歷史﹑一次過去﹑一次惡夢。背面傳來了寧丁的拍掌聲,幻夢從黑暗的後巷中去出來,彷彿這裡不屬於他般。「你生來就是詛咒呢,昱!」他知道了他過去的一切所有。「阿剌克涅的詛咒。」他合掌說道。昱想起了他最初的記憶,惡夢的開端。
那被復仇所淹沒﹑燒沒的原體,向眾神哀求後,得不到回應,阿剌克涅—那被女神下藥的蜘蛛,卻回應了他。讓他的身體成為祂所需的蠶絲,他將無法享受凡人的性欲,只能透過自身的死換取新的子嗣。子嗣與他將永生不老,活如昆蟲,既得昆蟲的特性。他兩走在街上,聞著焦體的味道和血腥,猶如朋友般的談話著。
他沉醉,他沉靜。他們聊了許多昱的身世,他問:「你恨我嗎?」昱踢了踢眼前的小石頭,看真點原來是某人的骸骨碎說:「不。」他對他愈來愈感興趣,同時內心那種挑戰欲也不斷湧上,「因為你傷害不到這裡任何人。」他停下了腳步。幻夢的眉頭微微抽動了一下,感有一些不對路。但他內心對這個人充滿了期待,期待他真的能反抗他,甚至擊倒自己。
「為什麼呢,昱?這些都已經是事實了。」黑死病在螞蟻身上傳給了南非的人們,很快會到了整個世界。全因那兩個南非基地被突然炸毀了,原來就想用病毒中的遺傳碼激活人們的超能力,現在EPU倒成了幫凶,一切皆行軍之王。而昱的惡夢則加重了病毒的毒性跟傳染性。
昱的眼睛發出幽藍的淡光道:「因為你只看見我的惡夢。」幻夢眼前的奇景,只是將眼睛張得更開。他的右眼慢慢發出了金黃,如火般的能量貼著眉骨緩緩向上升,左眼的藍色也流出了藍陷的能量,向下貼著顴骨落下。他的背張開了六對翼,藍蝶﹑綠蜓﹑金蟬的翅膀,他手放進外套的口袋。
「我的記憶不只有惡夢。」他那堅定不移的眼神,就像堅不可摧的牆,望著他道:「我們還有阿典娜的祝福。」幻夢看著眼前散發著幽藍﹑青綠﹑金黃的光芒所震撼,「昱,能擊倒你,應該是最幸福的事吧。」話剛落,他的眼光便跟著他緩緩的升起。「也許。」他背後所散發出的出極光,與宇宙中的星塵同是白中夾雜著不同的顏色。
祂們讓火熄滅,使人安睡,又令不該死的人回來。幻夢舉頭望著夢幻般的星空道:「你也是被神選中的寵兒呢。」他摸摸下巴,看著昱著地,六翼成為光的四散道:「祝福與詛咒皆同性質。」他慢慢退後道:「這將會是場精彩的持久戰呢,老人。」他進入了黑暗。
寧靜中,漸漸出現了蟬叫。人們安睡,而昱挽起手袖,前臂的肌膚都化成銀白發亮的絲。只因手腕跟肘,使它們緊貼著。虛弱的感覺與無力感頓時佔據全身,身體的力量全都被抽走了。他倒在地上,意識變得愈來愈朦朧,呼吸愈來愈弱。涼風吹過,他用盡全力番過身,望向星空。
那不再黑暗的夜空由暗藍與粉紫組成,大大小小的衛星正發出強光,是臨終的光。這光成為它們臨終的怒吼,遠看的昱雖聽不到它們,但能感受到它們所發出的生命力。
「不要平靜地走進永夜裡,」
「老者應在臨終發光發熱;」
「為漸淡將熄的光而吼吧。」
他挺起了胸膛,將所有力量集中在胸膛,讓全身成為支撐。
「即使智者明白萬物終亡,」
「只因他語再無一鳴驚人,」
「他仍不平靜走進永夜裡。」
他開始強迫自己呼吸,喘息。
「君子夕陽浪淚成金光閃,」
「獨身翡翠彎聽浪自成舞,」
「為漸淡將熄的光而吼吧。」
他想著那個老人哭不成淚的樣子。
「瘋子只為炎陽半空歌舞,」
「終途上才知炎陽非神子,」
「不要平靜地走進永夜裡,」
拼命地呼喊著,戰吼著,為生命而戰。
「終者臨去之際視物皆朦,」
「雙目雖朦仍視如星火亮。」
「為漸淡將熄的光而吼吧。」
即使他死前,那股不屈的生命力仍在燃燒。
「而你我父沉淪傷痛之際,」
「我求你用那熱淚祝詛我。」
「不要平靜地走進永夜裡,」
「為漸淡將熄的光而吼吧。」
他跟著原生如同父親的他,慢慢從瀕死邊緣苦苦撐過來。
他將看見晨曦,也將聽見世人為日出而高歌。而他將默默背負著巨大而沉重的過去與意志去見證每日出日的時份。4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zXBfZcEgA
六翼的景象把瑪莉從私家車內驚醒了。她不清楚發生甚麼事,也沒有去考究自己的心跳突然跳得那麼快。她讓手下把車停在一旁,現在她已經來到香港準備清除「神之恩賜」的基地和研究所。她根本不在乎他們的目的,他們就單純是她爬上頂峰的一塊踏腳石而已。4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tvTxhpp5q
現在香港將是她的第一站。4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pYNo9pFC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