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掃兔窩的時候,納羅德用食物將兔子群引到角落的平台上去,我開始沖水刷地。我又忍不住講起小學時那頭肥豬的故事。
我知道他已經聽了上百遍,每次清理兔窩我總要說,可他每次都靜靜的等我說完了才開口。
「艾利。」納羅德無奈的看向我,「我知道妳很英勇,我也很佩服妳,但妳可以不要每次清理兔窩就說一次嗎?」
「你不是就愛聽這個嗎?」我直起身子,朝他狡猾一笑,沒注意到我偷懶沒關水的橡皮管快把水桶裝滿了。
納羅德撇過頭默不作聲,繼續看兔子們。我就知道他愛聽那個故事。
正當我撐著長柄刷還想調侃納羅德時,腳邊忽然「噗啪」一聲,把我嚇了一跳,橡皮管從桶子裡滑了出來,水噴了一圈,幸虧只噴到雨鞋。
不過納羅德那邊就沒這麼幸運了,橡皮管掉出去的動靜太大,水噴出去的波及範圍更廣,雖然是沒弄濕兔子們,但還是嚇著一群兔子了。
這些兔子平時嬌生慣養,納羅德知道我喜歡兔子,所以把兔子們照顧得很好,一點危機意識也沒有,這個小小的意外對牠們來說,簡直是個深水爆彈!
一窩兔子四散,絕大多數往小屋子鑽去了──我只能說絕大多數,因為偏偏有一隻大白兔特立獨行,居然跳下平台,在最討厭的水上面蹦啊蹦的,蹦到了鐵網邊。
不知道是土壤濕了變軟的關係,還是那邊本來就有個坑,那隻大白兔居然鑽出了鐵網,弄了半身泥巴!與此同時,兔子窩那邊傳來「哇」的一聲,又是砰的一聲。
我一時沒能決定要去追兔子還是去扶納羅德起來。我只是眼角餘光看到,他大概是因為兔子忽然亂竄,一時反應不及竟踮起腳尖跳起踢踏舞。
我小時候第一次去海邊時,赤腳踩在沙灘上也是那個樣子。唯一的不同是,小時候的我順利跑到了海水裡消暑,而納羅德似乎因為站在平台邊緣,腳下沒踩好,所以滑倒了,屁股還跌坐在平台下,說明了他的屁股濕透了,而且是泥巴水。
而我猶豫之際,納羅德先反應過來,指著大白兔跑走的方向急急大喊:「艾利!快去追兔子!」
他一邊狼狽的爬起來,四處張望,我知道他是要找東西把那個坑給填起來,我便不作聲,跨著大步推開鐵網門出去,順手關了水龍頭。我之前老是埋怨水龍頭設在門邊,今天我才知道,這樣設計的人真他媽是個天才!
我一路狂奔,那隻兔子雖然沾了些泥巴,但幸好還是個顯眼的目標,不一會兒我就找到牠了,但我停下了。
在我面前的又是一片鐵網,和兔窩不同的是,這片鐵網真的破了個大洞,我看著大白兔跑了一段距離後,竟然回頭看了我一眼,之後便一溜煙的不見了。
我又想起媽說的,兔子沒有表情。那牠是在向我炫耀自己逃獄成功了,還是在叫我跟上牠?
我不知道,我就在鐵網的破洞前呆站著,也不知道多久過去,納羅德找了過來,他原來喊我名字的聲音還充斥著焦急,等到他的影子長過我的影子,他也停下了,他又喊了我一次,聲音變得傻愣愣的。
「艾利……」他慢慢走到我身邊,「妳爸跟我爸都說,這後面是他們放鬆度假的地方,不允許我們過去。」
「我知道。」我直直盯著那個大洞,就像在展場上盯著斑比的屍體,我冷冷開口:「反正他們不會來看兔子,連兔子有幾隻都不知道。納羅德,零點的時候我們兔窩見,帶上手電筒和牧草。」
他始終沒回我,我轉身就要走,他才又喊了我一聲。我再次停下腳步,但我沒給他機會了,我只是冷冷瞥他一眼,然後回兔窩收拾去了。
納羅德不一會兒才跟過來,他癟著嘴像個不敢跟心儀的女孩子告白的膽小鬼,直到我將東西都帶了出來,正在鎖門的時候,他低聲說了句「知道了」。
事情就這麼定了,接著整天下來,納羅德沒主動和我說過話,午飯和晚餐時還藉口肚子痛缺席了。老爸跟安叔叔問我怎麼回事,我說:「納羅德總算鼓起勇氣試吃了他一直想嘗嘗的兔子飼料。」
兩個老男人都笑了,我也笑了。
晚飯過後,安叔叔來房間找我,又問了我納羅德的事,安叔叔果然是隻老狐狸。
我實話說:「你兒子今天打掃兔窩的時候不小心滑倒了,屁股上沾了一攤泥巴,而且是濕的!回來路上他就說屁股感覺怪怪的,之後就喊肚子痛,我有拿藥給他吃了,叔叔你可別笑他,我都替你笑夠了!」
安叔叔愣了愣,然後大笑著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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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時分,我帶上手電筒,先去確認老爸和安叔叔睡了,才前往兔窩。
然而手電筒的光在兔窩前,映出了蹲在地上的納羅德的影子。我朝他走去,低頭笑著問道:「肚子不痛了?」
「沒痛過……」他抬頭看我,隨後起身,換我得抬頭看他了。
「你有沒有吃些東西?」我問。
「有。」他點點頭,拍了拍腰上的小包,「吃飽了才有力氣陪妳夜遊。牧草我帶了,我也數過兔子了,那隻白兔沒回來。」
我也點頭,說:「好。正合我意。走吧,我對老爸的秘密基地好奇很久了。」
納羅德有些擔憂的看著我,「妳知道後面有什麼嗎?」
「你別說得你好像知道。」我瞪了他一眼,見他搖搖頭,我才又說道:「你還記得兔窩還沒蓋的時候吧?那時候我和我媽在找哪裡適合,我到處亂跑,看到了鐵網,問媽後面有什麼,她告訴我,那是爸的秘密基地,有一棟小木屋。我又問小木屋裡有什麼,媽沒回我,只是搖了搖頭,之後她說累了,我就陪她回屋去了。」
我頓了頓,繼續說:「媽躺在床上,還是抱著兔子,安靜了很久,她冷不丁的說了一個字。」
「什麼?」納羅德急急發問。
我淡淡開口:「回憶。」
「什麼回憶?」他又問。
我先是搖搖頭,然後說道:「我當初問的是,回憶裡有什麼。媽模稜兩可的說了一句『我們都在回憶中尋找虛無』。我沒聽懂,到現在也沒明白。」
納羅德搔了搔臉,也搖搖頭:「我也不懂。」
話題就此打住,我們打著手電筒,往那個未知的領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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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風高,鐵網的大洞前,手電筒的光延伸的距離還不比白天能看到的遠,但兩道光明晃晃的,好像在邀請我們進去。
我原想直接鑽過去,納羅德的聲音卻妨礙了我的進度。我以為他是覺得洞太小,想先把鐵網掰開,怎知都到了這地步,他還是個膽小鬼!
「艾利,我們真的要過去嗎?」他的語氣滿是猶疑。
「你怕有鬼?」我瞟他一眼,沉下聲調,「你這膽小鬼如果怕鬼,送我到這就行了,回去睡你的大頭覺吧。」
「不是!」他連忙反駁,「我不是怕鬼,我是怕、怕有危險!」
「危險?」我冷笑,「除非我爸在這後面養了個變態殺人魔,智商特別高的那種,有一百種方法能把你花式弄死,還把吃人當藝術的,我們全是待宰的羔羊!不然有啥危險的?」
納羅德一臉尷尬,「呃,我的意思是,也可能不是實際上的危險,而是……算了。我的意思是,如果是你爸或我爸養的情婦呢?」
看得出來也聽得出來,他在說「情婦」的時候,嘴角都扭曲了。
「哈哈哈哈!能從你嘴裡聽到『情婦』,你總算是有長進了!」我忍不住大笑,然後拍拍他的肩膀,用下巴指了指對面,「行啦,進去吧!老娘會保護你的,小屁孩!」
納羅德的臉又扭曲了一下,他張了嘴好像想說什麼,最後只是嘆了一聲氣,什麼也沒說。
要真是個情婦,那肯定是個野美人,因為老爸和安叔叔一年也只來一次,甚至不到半天時間,除了酒什麼也不帶,那個情婦要是沒把野外求生的技能點滿,除非老爸和安叔叔是戀屍癖。
我們頂著夜色,手電筒的光不約而同,我照著前方,納羅德照著地面,很顯然,我們都不打算找那隻白兔子。
我不知道小木屋在哪,但我們走沒三分鐘,左前方忽然有了動靜,納羅德手快的把光打了過去。
那是一片腳踝高的草地,一雙被照得反光的小小瞳孔予我們視線相交。
「是兔子!」納羅德大喊一聲,手電筒晃了好大一下,渾身乾淨的兔子大顫一下,拔腿就跑,納羅德也邁開了大步,「艾利!別讓牠跑了啊!」
我沒想到會先碰上兔子,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牠了。我嘖了一聲,雖然有些不滿納羅德最近老是對我發號施令,我仍是跟上他的腳步,「你的牧草是打算留著當宵夜嗎?」
納羅德壯碩的身材頓了一下,他另一手摸上腰包,胡亂的抓了一把牧草,「兔子!等等!我這有好吃的!」
他比馬戲團裡的小丑還好笑,我一邊笑一邊超越他,被白光鎖定的大兔子毫不猶豫的往一個方向去,似乎是想帶我們去哪裡……
我怎麼會有這麼荒唐的想法?牠只是在逃命而已!
我一想到這,心中竟升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覺,好像有哪裡怪怪的,但我說不出來。
我甩了甩臉,一心想著先追上兔子也好,可追沒多遠──我感覺不到三百公尺──我一個眨眼,兔子不見了,我也急煞住了腿。
我聽見納羅德叫了一聲,然後是混亂的腳步聲噠噠噠的,最後停在了我身邊。
「呼,艾利,妳別突然停下,我差點就撞上妳了……」納羅德的語氣滿是無奈,「對了,兔子呢?」
我沒看他,也沒打算回答他。我伸直右手,白光直直照著前方,我說:「蠢蛋,別管兔子了,這才是我們要找的寶藏。」
看著眼前的木屋,我的語氣不免有些得意。
「哇!還真是!」納羅德驚呼。
「小聲些。」我瞪了他一眼,隨後往前走了幾步,納羅德出聲喊我,被我噓了回去。我小心翼翼的移動手電筒,四周靜得只剩細微的風聲,暗得只能看見白光照出揚起的塵土。我這才意識到,今天居然沒有月亮。
我反射性抬頭一看,雲層密布,層層疊疊的像靜止的大浪,但我不害怕,反正找到了木屋,我更多的是興奮。
納羅德的腳步聲緩緩跟在我後頭。
走沒幾步,木屋的前門、側牆、掛著象牙色簾子的上開式窗戶都被我打量過了。然後我又停下了,這次納羅德不像剛才那樣蠢了。
另一道白光增加了明亮的範圍,納羅德停下腳步,站得比我前面了半步,「艾利,那是地下室的外門吧?一邊居然是開著的!妳說兔子會不會跑進去了?」
我對穀倉的興趣不大,而兔子也很可能是躲下去了。我回身拍了一下納羅德的背,說:「機率很大。所以你下去,我進屋看看。地下室總是比較危險的,對嗎?」
「呃。」納羅德明顯猶豫了一會兒,「好吧,妳注意安全,有什麼事就大聲喊我。對了,如果門鎖著,那妳就別進去了。」
我搧搧手,逕自邁開腳步,「你最近是命令我上癮了吧?」
他用一聲嘆息回應了我,幸好他沒追過來,算他識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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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向木屋前門,這屋子看起來不大,外觀上看來也很普通,地上只有一層樓,門前有三階樓梯。
我不禁想起媽,還有她總是抱在懷裡的白兔子。那隻白兔子很乖,逃跑的這隻很像牠,不怕人,但也不會主動親近人,就是一副安安分分、逆來順受的樣子。
……等等!這隻白兔子很像媽養的那隻白兔子?都很乖巧很安分?
我停在門階前,想得出神。
是啊,那隻兔子不是很乖嗎?而且年紀也算大了,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就算被嚇得逃竄,也不會是牠跑第一個。
就像、就像是預謀好的一樣。
一想到這,心中的古怪感有了明確的解答。我繃著肩膀,照著木門的白光快速的閃了兩下,我的思緒也閃回了從前。
我記起了一些被我遺忘的東西。媽還在的時候,有天我終於搶了兔子的位置,依偎在媽懷裡,而我抱著那隻大白兔。
媽兩條纖瘦的手臂環繞著我,她拿著一本故事書,是關於白兔和白馬的故事。
一隻小白兔和一匹白馬成為了朋友,牠們住在同個農場裡。有天,小白兔趴在馬背上,藏在長長的白色鬃毛下。那匹白馬是農場主的心頭寶,牠是世界上最值錢的賽馬之一,但農場主對牠並不好,總是將牠關在狹小的空間,連放風自由奔跑的時間都很少,甚至會有一頭獵犬在圍欄外守著。
小時候的我覺得很奇怪,問了媽:這匹馬不是這個叔叔最珍貴的寶貝嗎?為什麼還對牠這麼不好?
媽那時回我:就是因為太愛了,所以怕牠跑走啊。
我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仍舊不是很能理解。
接下來的故事,是有天白馬放風的時候,趁著農場主去小便的機會,一隻白兔吸引了獵犬的注意。大狗追著兔子跑,似乎想有意當成點心。
然後白馬奮力一躍,跳出了圍欄,直直衝向獵犬。白兔將大狗引到白馬身後,等大狗反應過來,一雙馬蹄已經狠狠踢在牠身上了。
獵犬哀號一聲,倒在了三公尺外。之後,白兔跳上了白馬的背,隱藏在鬃毛下,這時,農場主聽見獵犬的哀號,提著獵槍跑了回來。
他是不可能追上白馬的,但白馬的身價可是比整座農場還高,農場主舉著槍卻如何也下不了手,他只能眼睜睜看著白馬向著森林跑去,甚至沒發現自己還損失了一隻兔子。
兔子和白馬在森林裡生活了幾天,兔子很不適應野外的雜草,牠對白馬提議,回去偷些牧草和白馬最愛的胡蘿蔔,而牠會像上次一樣替白馬製造機會的。
兔子還說,這次只要把農場主踢死了,牠們就自由了,也不用像這樣委屈流浪。
白馬很善良,立刻就同意了,牠很感謝兔子的幫忙,這幾天在森林裡雖然沒吃好,但自由奔跑的感覺讓牠難以自拔。
隔天牠們就回到了農場,白兔躲在草叢裡,牠指使白馬先出去,農場主不會對白馬怎麼樣的,然後牠會看準時機跑出去製造混亂,白馬趁著混亂踢死農場主就可以了。
白馬立即照做,牠一步一步走向前幾天才逃離的圍欄,一邊發出叫聲。很快有一隻獵犬被吸引了過來,農場主也提著獵槍趕了過來。
農場主喝止了獵犬,敞開雙臂慢慢迎向白馬,滿臉都是誠懇,白馬也很放心的按計畫說的。
等到人和馬再次相會,農場主笑開了,將獵槍丟在地上,給白馬來了個大擁抱。
可是,白馬感覺到脖子上一陣刺痛,沒過幾秒就頭暈目眩、四肢發軟,最後重重摔倒在地。
那是怎麼回事?白馬沒明白過來,牠朦朧的眼神恍惚看見,農場主齜牙咧嘴的舉著槍,槍口還對著牠。
農場主大罵:「該死的畜牲!獸醫昨天給我看了報告,你這垃圾不能再比賽了!你身上的肉都比現在的你有價值!」
白馬沒聽明白,只是兩條後腿隱隱作痛,牠還以為是前幾天踢死獵犬的關係,原來不是嗎?
砰的一聲,林中飛鳥四起,躲在草叢裡的白兔也沒了蹤影。
故事的最後一句寫道:最終,一切都是有關聯的。
那時的我只想到,因為是故事書,所以兔子才會講話,不然兔子是不會發出聲音的。
媽走了以後,某天我無意間翻到那本故事書,自己看了一遍,才明白了整個因果。
──兔子只是利用白馬逃出農場,並且恐懼自己有天會像那隻獵犬一樣,死在白馬腳下,所以兔子騙白馬回去,最巧的是,農場主就打算殺了白馬,因為白馬常年比賽,身體已經不行了,無法比賽的馬,還不如一頓晚餐來得有價值。
還有故事書總被翻過的第一頁,寫著短短的前言。
──農場主為了專心照顧能為自己賺進大把鈔票的賽馬,決定減少多餘的開銷,同時省下清理的時間,以及被浪費的空間。農場主的第一個目標,是那一窩不討喜的兔子。而兔子群中每天都會少一隻兔子,直到剩下一隻飢腸轆轆的白兔子。
那可不是一個給小孩看的故事,難怪媽總是翻過那頁不說。
我忍不住將很多事情聯想在一起,但最關鍵的原因如何也想不透。抱著這樣複雜的心情,我推開了木屋的門。沒有上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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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門發出嘎吱聲,我小心翼翼踏了進去,以防萬一,我並沒有開燈,但我將門關上且鎖上了。
我站在門前,用手電筒打量了一圈,發現屋內陳設簡單,僅僅是一個「客廳」,但連台電視機也沒有,壁櫃上放著一些小裝飾品,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唯一吸引我目光的,是正中央的那張桌子──它看起來特別乾淨。
那是個方型木桌,和我只有六、七大步距離,上面明顯放著一張裝在相框中的照片,而相框下壓著一張紙,看起來更像是一封信。
我慢慢走了過去,順便將地板也打量了一番,並沒有發現通往地下室的門。那我至少不必被納羅德嚇一跳了。
我來到桌邊,發現那張相片泛黃且模糊,只隱約能看出三人,動作像是勾肩搭背,但是男是女無法分辨,表情也看不清楚,像是疊了十層的馬賽克。背景兩旁綠糊糊的一片像是樹林,其餘部分黃澄澄的,像是夕陽。背景將人像都糊在了一起,我甚至無法分辨三人的髮色。
不過,我的直覺告訴我,其中兩人是老爸和安叔叔,那麼剩下一人,只能是我媽了。
最令我好奇的那張對折的紙,也有些泛黃了,從紙背能看出墨跡是黑色的,並沒有模糊在一起。但願字跡還是清晰的。
我右手將手電筒舉至臉旁,左手翻開那張紙並抬至胸前。
我一眼愣住了。
這是媽的筆跡。
在還沒看清內容時,我便認出了這是媽的筆跡,絕對不會錯的!媽寫的字很娟秀,相當有氣質,我怎麼也學不來。
我嚥下口水,仔細著墨起內容。
這果然是一封信,開頭是收信者,右下角卻不是署名,而是「愛妳的媽媽」。
……
這是……媽媽寫給我的信……開頭明明白白寫著「給親愛的愛麗絲」。
我莫名揪心,眼眶立刻濕潤了起來。我忍住淚和激動,慢慢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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