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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低語一直都在他的身旁,如此溫柔,猶若母親。
但是現在,給出這些溫暖如咒詛般低語的人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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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梅花樂逍遙,輕風捎來大紅袍,歸去山林的新嫁娘呀,眼睛水靈,輕輕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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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催眠曲一定要為孩子而生呢?擁抱著曾經被父母拋棄的孩子,他唱著思念愛人的情歌。搖啊搖,搖到外婆橋,搖啊搖,搖到新家去,輕輕走過戰火繚繞的鯤島,輕輕踏著島嶼的命脈,梅花難得露出了花朵般的愛意,眼裡納著愛人眼中才有的溫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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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啊,孩子啊,再重新長一次吧。不要記得這段故事,只因我們都將不在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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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一直不擅長表現出這般溫婉的慈愛,即使「祂」用果子輕輕地哺育流涎的嬰孩,也改變不了祂君子的傲骨。祂只是暫時在死前當了一回這孩子的保母,就如祂假冒山神,抱起這美人兒奪舍的那日。
姑方孤芳,孤芳自賞,然而,現在的祂並不孤獨,起碼撿到這嬰孩的好人家會先這麼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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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贈你一朵梅花,預祝你在屬於你的位置上,安穩譜寫屬於你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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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呀,真是好可愛的孩子,好美麗的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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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1620年10月,遍佈歐洲地區的戰爭已然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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隸屬神聖羅馬帝國,哈布斯堡王室之巫者集會「啟示九夜」(在此也可以教團稱之,畢竟當時贖罪券盛行,他們必須要有一點符合社會的「官方說法」)的首領,大主教「博爾蓋塞」在據點內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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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說是「失蹤」,是因為大主教的離去並未讓他佈在黑教堂領域內的魔法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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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連番調查,唯一的線索就是大主教先行佈下的封印與一封傳達給所有教眾和「會晤」賓客的通知,即:「戰時,教堂內的空間會因為外部世界的動盪而開始搖晃,請諸位先行撤離本區域,待發出信函通知時,『啟示九夜』的大門將再次為各位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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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封通知所有人「得以將啟示九夜的教堂作為戰爭庇護所,向大眾開放」的信函在博爾蓋塞死後的一個月才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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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議論紛紛。有人猜測大主教難得下令,是因為要迎接「聖處子」光榮歸來;有人則全然相信大主教的命令,心中貪婪地希望大主教能在事後分送更多恩惠;當然更多人相信的是:他們事後一定能在「啟示九夜」這片黃金寶地上割下更多羊毛,取得更多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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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現在是羊毛用來保暖,黃金用來鋪地的戰爭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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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統一且足夠有紀律地聽從大主教命令的行動方針成了博爾蓋塞得以徹底將教堂內所有人都撤離的保證。他能讓眾人都在外尋覓庇護,也能獨自一人在教堂內鎮守,待他們歸來,靜靜等待自己終將獲得的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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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一開始並沒有太過在意「聖處子」去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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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聖處子所帶來的信仰性,大主教已然成為眾人信賴的中樞。博爾蓋塞平靜果斷的處事方式不僅能說服眾人、說服貴族,更是能抵達天聽,讓哈布斯堡王朝如同受魔法師蠱惑的皇室一樣重用他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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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啟示九夜」創立當時,也沒人懷疑過博爾蓋塞這個「孤兒」為什麼能有那麼大的能力。只知道當人們希望群眾中走出一個負責任的犧牲品時,一個兩眼無光,身材高大的男性站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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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觸博爾蓋塞以後,他們最先懷疑他是否得了傳說中在百年前盛行的黑死病,之後又懷疑他是不是吸食鴉片成癮,畢竟他的臉色看上去實在太過糟糕──直到他們明白這是博爾蓋塞與生俱來的面容,人們很快就接受了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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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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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這人們將愛意當作麵包吞食的時代裡,勢必再無人知道聖處子與大主教隕歿的事實。
寒風刺骨,瀟灑的梅花郎君不再瀟灑,祂淡粉色的天火徹底焚盡了拔舍巴的屍身,更是將他存在過的所有證明都給一起帶走,形同花的愛人──拔舍巴的陪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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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要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就把這孩子帶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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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回家。是啊,我們該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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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1620年10月初,奧地利,豐收節不會有慶典,不會有歡呼,只因民不聊生的戰火燒去了農奴的心血,沒有南瓜、小麥與花朵,乞丐吃著枯草,孩子吸吮樹皮。人們在這時候隱約地知道了女巫與母親的乳房沒辦法無限地產奶滋養他們,正因為牧場裡乳汁多如湧泉的乳牛是那樣慈祥……最終卻因為大火而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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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不再眷顧的世界之中,哪怕是火焰也讓人心醉。
就算是殺人的火也好,來溫暖一下大雪中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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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應該已經知道我的本事了,如果你想把我送交給教廷或狩獵者,女巫會詛咒你的船永遠沉沒,詛咒你被虛假的黃金誘惑,永遠無法覲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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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的呢喃如蝮蛇般誘人,聽在一臉恐懼的男人耳中卻同毒蠍晃尾時的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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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批願意按照梅花曾經走過的原路線前往西班牙塞維亞港的商隊兼船隊成員,船上帶了一批想要逃離維也納的貴族與上流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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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早就不想在這破地方待著了,到國外避難才是上上策──即便你與他們說「現在全世界都在動亂,逃到哪裡都沒用」,這類人也能基於自身擁有的財富,建立自己能在國外創造新天地的自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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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其中那特別膽小的一人因為「姑方(Gu Fang)」的威脅而失去了信心。雖然這堆貴族花了不少錢請來馬匹,搬移他們的財富,他們卻沒一個人如梅花那樣乾淨,身上還帶了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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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嘗試過對這個抱著嬰兒的美人潑糞,灑土,卻都被一股詭異的強風反過來潑了回去。憤怒的乞丐隨地就能找到的病菌無法入侵這個粉色的「女巫」所在的領域……眾人都被這個能將兵器彈回的女巫嚇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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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他粉色的長髮泛著有些蒼老的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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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我我……該死的女巫,我怎麼知道你不會讓船隻沉沒!?」面對梅花的威壓,那無關緊要的商隊隊長如此開口。
「我懷裡有一個無辜的嬰兒,你覺得我會為了他讓船隻沉沒嗎?」而梅花則如往常那樣反駁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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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本以為這個美人是一個難得身上芬芳,沒有淋病的妓女。直到他們被梅花身上散發出的靈力誘惑聽從的時候,鶴立雞群的傢伙就出來了。反抗者得到了暴力的回贈,難得出現的三流巫者更是得到了更加嚴厲的回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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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下一群熱愛吠叫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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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你這種婊子在想什麼?!一陣吶喊傳出之後,旁邊怕到知道教訓的男人馬上勸說他們的商隊隊長聽話。
您看「她」這個女巫已經折斷了我們所有的匕首與長槍,浪費了我們幾名壯丁的鼻樑,您確定還要惹「她」?竊竊私語,細聲呢喃,各個都希望隊長能在這個詭異的女巫面前低頭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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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當中,最該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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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各別來自於不同背景、不同階級,有著同樣無底的自私,也在戰火的殘酷前體會到了同等的痛苦。今日我們有共同的敵人便不該在這時候相互鬥爭,不該在眾人都可能同歸於盡的危險當前貿然行動。何況一介動真格的女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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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那些流離失所的巫者們,已經被遺忘的女巫們,現在戰況這樣,人人都知道這種真的能引起怪奇現象的傢伙絕不能惹。
昏暗的夜裡,月光照不亮已經被戰火蒙蔽的大地,本來貪得無厭的貴族都因為局勢動盪而勉為其難地屈服於擁有最多馬車的傢伙,他們的閒言碎語都讓人耳朵長繭的時候,一位惹人驚懼的美麗女巫顯然新鮮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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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鬧哄哄地談論著「姑方(Gu Fang)」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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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真他媽該死……好,好,讓你上馬車就是了,該死的婊子,我們糧食短缺,可沒有東西給你這張邪惡的狗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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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商隊隊長按照這個「邪惡女巫」(他甚至揣著一張多餘的嘴,一張會跟老弱婦孺搶小孩的惡魔之嘴,誰要給女巫的孩子羊奶喝啊?)的要求,給他一個獨立的馬車座位與嬰兒用的糧食,人人都不想當女巫馬車的馬夫,他們懷疑自己會被這個粉紅色的女巫詛咒,在路上就讓馬匹斷頭,跌下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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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用吃飯。」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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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商隊隊長的怨言,正在撫摸嬰兒臉頰的「姑方」馬上回應。懷中依稀的呼吸與笑聲在不久前了卻了旁人對那嬰兒是不是屍體的懷疑──但懷疑了卻的下一刻,他們很快就開始嫌棄起女巫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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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典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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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說,我不用吃飯,給嬰兒吃就好,用我的工藝品跟你們換一點羊奶,乳糜。這些工藝品很貴,貴族喜歡,都出上百枚金幣在買。」
當梅花如此開口,那幾支晶瑩的髮簪(他總是在這兒騙西方人這是牙籤,反正真的敢當這東西是牙籤的話,按這材質來說也馬上就會破碎)也美得說服了他們的審美標準,所謂東方神秘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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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只有梅花知道,祂的家鄉、祂的島嶼母親,在未來可不會好過到哪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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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上了馬車,就像過去在這兒的他百無聊賴地嫌棄著歐洲大陸的土地,嫌棄著腳踩上土壤的瞬間就聽得見那些戰火,聽得見馬匹的嘶鳴。
說真的,相比人類,他反而更珍惜這些純粹的動物,不會像那個神經緊張的馬車車夫說的那樣殺死馬匹。他抱著嬰兒,坐到馬車車廂那兒,聞著只有他才能聞到的大地的煙硝味,聞著馬車本身已經有些發霉腐敗的木質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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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車廂裡有用玻璃瓶裝好的羊奶,頂端就是個軟木塞子。
梅花知道,玻璃瓶的作工本就不是很好,而這個時代也沒法找到一點乾淨的水去清洗玻璃瓶,母親的奶水與乳頭也保障不了乾淨。不過在注定發生的戰爭裡還能有這種糧食已經很好了──一切惹人絕望的事物,不論是天災還是人禍都注定發生這種道理,梅花還是明白的。
廝殺與犧牲是美麗未來的開始。
鯤島的痛苦會成為平和幸福的未來。
悲劇無法避免,是啊。只能用幽默的方式帶過一切,笑看那些自我陶醉的貴族貪腐,梅花抿了抿羊奶與水果,勉強在這裡頭挑出了還算新鮮的食物,餵給一直連番熟睡的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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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孩子跟拔舍巴一樣不愛哭,真是讓人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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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再喝一點奶,你那個餓死你的爸媽不在這裡,你已經重生,你要乖乖吃飽,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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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叭。像是聽懂了梅花的呼喚那般,嬰兒朝梅花伸出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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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爾蓋塞死了,還是被拔舍巴跟姑方聯合殺死的。
他是在過去「樂土平原(Elysium)」最終儀式上產生的渣滓,是人們貪欲的結晶。要形容的話,就像是麥酒酒桶底部的酒槽擠壓而成的東西……稱不上乾淨衛生,卻讓人想在挨餓受凍時抓起來放進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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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出生時的模樣看起來可不大好吃,就是一個沒有皮膚的血紅嬰胎,有對眼窩,空空蕩蕩的,還沒有母親。
現在,它就快變回那模樣了。它現在已經慢慢從近乎與一台馬車同樣高大的身高,縮成了約莫十歲男孩的身材,身上則裹著看起來剪裁有些凌亂的長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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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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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靜靜地走,走啊走,腳步似是一首兒歌歌謠,卻沒有人能在這時候肯定他的步伐,又用慈祥的目光守候他前往終點。在這兒陪伴他的,只有不存在的罌粟花香、莊園的紛擾,以及噴水池邊上無人問津的玻璃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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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覺自己是從渡口那兒「回來」的,沒有經過那三尊神像存在的森林,而是悶悶地抬眸,望向總是被迷霧包裹的渡口一帶。那兒有著已經無人居住的村落,廢棄的屋子裡卻永遠有著村民離開前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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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著,靜靜地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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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了許願池,那是一座石膏色的噴水池。他沒有上去撫摸它的邊緣,卻能在耳側聽見清澈的水流聲。感覺這池水一定清澈可口吧?但他現在不需要解渴,只需要向著他的目的地前行。
望能在這段路上找到一朵罌粟花的念頭當中,眼睛一睜一眨,活像個小娃娃。沒人知道這個突來的小娃娃其實是一位重返樂園的故人呀。即使身體變得如此,已經很習慣穿著拖地長袍行動的博爾蓋塞也能避免自己的步伐變得像企鵝一樣可愛。他走得很不可愛,嚴肅地就像個教宗、國王,甚至一位已經被遺忘的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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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呦──來呦,好喝的麥子酒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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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園裡,街坊傳出了吆喝,不過卻不是酒館裡溢出的歡欣,而是一個擺著木製酒杯與玻璃酒杯的餐車匡噹匡噹地杵在那兒。罌粟花不是都開了嗎,怎麼遍地不見罌粟花呢?
不過博爾蓋塞記得,「它」其實還算是有母親的。一個照顧者,她擁有黏膩紅唇,笑聲清脆如銀鈴那樣美妙,嗯……美妙嗎?它其實知道,那裡頭不存在任何慈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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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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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爾蓋塞低頭看著自己小小的掌心,長髮披身,長得跟拔舍巴還在的時候一樣冗長。他又抬頭看了看四周,莊園很安靜,沒什麼人也沒有參加者,本來該在此地開滿的罌粟花海都不知去了哪裡。
「它」死了,但或許它本來就是死物的一種。不存在出生、不存在過去。拔舍巴能給它死亡已經讓它顯得與自己相同的「存在」好上許多。死亡是祝福,它感覺自己在死亡的祝福下一點兒一滴的變小,接著,許願池湧出的甘美羊水便能讓它回歸溫暖的母胎。那便是屬於它的死亡──屬於「啟示九夜」首領之大主教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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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它已經在迎接死亡以前盡力做了許多事情。分配物資,撤離人群,甚至為了讓之後的組織成員有一個能逃亡的緩衝期而特別發了密信。一來是讓啟示九夜的成員得到一定的福利藉此鞏固他們的信任,解除過去的部分紀律,准許成員能帶領自己的家人來教堂內安享清福;二來便是讓貴族得以不用付出黃金就進入曾經瞻仰「聖處子」的廳堂,避避外頭的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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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爾蓋塞低頭看著自己的長髮,它接著想起了自己為什麼叫「博爾蓋塞」的起源。
它下意識喚著自己生前的連結,一抹清脆的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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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從今以後就給你這個名字吧,B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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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r、Bor……「博爾蓋塞(Borghe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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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音的源頭並未出現,倒是它口乾舌燥,一口氣從高聳入雲的視野變成小孩子的暈眩感讓他走起路來就像一隻搖搖擺擺的羔羊一樣頹然。它死後是怎麼回來樂園的,屍體又是如何在消散後重組一事它無法明白,也不能明白……來到已然沉寂的宴會廳,仰望著整理乾淨的宴會餐桌,從上頭聞到了乾酪與果酒的芬芳,博爾蓋塞瞇著它黯淡無光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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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它能認知到,動起眼球原來是這麼疼的事。為什麼對這附近的環境有些懷念?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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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用餐,再回到媽媽身邊來吧,這是你最後的發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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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母親的聲音。讓他的身軀搖搖擺擺地端看餐桌上的紅酒,十歲的他感覺自己只有五歲孩子那麼高,就像一個大號一點的嬰兒而已。
這樣的身軀可以喝紅酒嗎?在這樂土平原之上,一切本就沒有道理可言。
──主教,我可以,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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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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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小的大主教」看到紅酒,率先想起的卻是「聖處子」還在教會時的脆弱模樣。
欲要親手殺死它的孩子啊最終獲得了成功,可想起當初,明明是從自己安排好的青色鳥蛋中初生的雛鳥,卻通體漆黑,骯髒,眸色晦暗深棕,只有身體流著矜貴的血液……落差極大的結果與爾後「魔具聖處子」一位的訂立,多少引來了教眾的批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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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沒有評價這件事情的情緒,他也不會對那些「大主教是否在行騙,為什麼出現的聖靈並不是如聖母瑪麗亞那樣至高無上的存在」……等等諸如此類的傳聞抱有意見。他帶來了能幫助哈布斯堡的東西,僅只如此而已。不用疑惑、不用質疑,雖然長得有些不同,但它總是能知道希望的形貌,它們是如此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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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哈布斯堡要什麼,即便拔舍巴並沒有他們渴望的那種「聖靈般的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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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雙手捧起高腳杯,呆愣地看著裏頭的酒液,好像液面映出了那段注定要在人們泥淖般的慾念裡消散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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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舍巴的長相不如他所想。這只是客觀評估出來的事實,是不帶任何情感的陳述。
可是,一切都是那麼真實。真實到讓他在成年後慢慢複製了政治資訊,學會了如何模仿,更是能在戰爭開始時統整群龍無首的巫者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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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啟示九夜」成立,帶著一隻骯髒的青鳥(聖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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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但你是世上最為潔淨,無任何污髒的存在,聖處子閣下。
它記得它如此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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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那時候會這麼說呢?變成小孩的博爾蓋塞先是想起了拔舍巴用餐的樣子,爾後便捧著比自己臉還要大的高腳杯,慢慢地抿了一口紅酒止渴。也是此刻,他才想起,自己似乎一直在看著拔舍巴的面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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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從未移開目光。
這讓他的視線下意識放到了桌上的魚排與配酒用的起司上,「宴會廳怎麼會有新鮮菜色」這種事不是他在想的,他想的是上頭的物品排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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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只是魚排也不會引起它注意,可這些……這是「啟示九夜」內由他安排的菜色,這部分調派的財務資訊,補給購置,也全部都是他一手包辦的。他下意識想著那隻眼眸無比潔淨的青鳥。雖然,拔舍巴應當是為哈布斯堡王朝帶來勝利的希望之鳥,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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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呀,我的『大主教』,怎麼不吃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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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音的源頭出現在他身旁,是掌管所有儀式殘渣的修女,見證一切發生的「罌粟花」。
不過,對於單純在這世上燃燒了剎那的燭火(博爾蓋塞)來說,他所見證的……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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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活下來了?」沒有回應修女的話語,博爾蓋塞開口就是詢問拔舍巴的事情。啟示之中,拔舍巴必死無疑,他們終將雙雙隕歿──而注定會「回家」的它無法看到之後發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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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血紅之子」博爾蓋塞是唯一一個學會「想像」的殘渣。
它想像過,那個粉色的身影會拯救拔舍巴,無論承受多大的痛苦,「祂」都會伸手。
畢竟它知道,那朵梅花的靈魂已經痛得太過深切,太過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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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來自罌粟十字會的白衣修女,博爾蓋塞用已然輕盈起來的雙足點踏地面。他的身高不足以,身上不知怎地裹著特別縮小的覆面長袍。如果在這兒給他一個如同大主教服裝的覆面,說不定就能從這張注定無光的臉上看到笑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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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白衣修女略帶嘲弄的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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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是啊,『他(拔舍巴)』活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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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博爾蓋塞似是在思念一般直勾勾地凝視著餐桌的樣子,修女知道他在想誰,也知道這一切終將如此,記憶中那一黑一粉,共同在樂園戰鬥的模樣屬實讓人難忘。
她微微笑起,湊上去輕輕撫摸著那頭髮絲:「怎麼了?難不成,你還會寂寞,想要已經離開的他也為你歌唱,哼出最溫柔的催眠曲,成為你的另一個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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髮絲正在掉落,肌膚正在萎縮。骨骼最終也會跟著本來就不存在的內臟一起扭曲成團吧,可是──它卻在此刻成了「他」,眼裡都有了淡淡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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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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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了一同從樂園出來的雙神,他想起了貫穿自己的,漆黑的聖物。那是一種讓人無以言喻的安心感。
他想起了那「過於溫柔的詛咒(蓓塔.巴托羅)」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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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用為我歌唱。而我的預言,也已經得到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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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看見修女有些驚訝的表情,也不知道要如何命名自己現在的情意,不過,就這樣也好,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即便他從睜開雙眼時就無法動彈,是一個最安靜的殘次品。在餐桌邊的椅子上,有一個血紅色的嬰兒靜靜地待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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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靜地,闔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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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上馬車以後過了多久?大概三週有了?睜開雙眼的梅花眼神慘澹無光,那眸子裡本該流淌的光澤都給外頭的戰火輕易捻滅。但這兒沒有鴉片、沒有毒菸,有的只有滿盈馬車的哭聲與人心之淬鍊。然而此刻,被命名為「姑方」的肉體上有了眼袋,髮絲也比一開始要長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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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眾馬車列隊要在一個月內到達西班牙塞維亞港其實著實是件難事,路上劫匪肆虐,尿個尿就被士兵謀殺的情況更是數不勝數。馬車上的成員除了他這個粉紅色的「女巫」以外還有不少達官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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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噹、咖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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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布斯堡家族的人不會出現在這種地方著實是起到了不小的鼓舞作用,畢竟這場戰爭的中心與拔舍巴曾經服務的家族密切關聯,惹得「梅花」在抱著孩子的同時,不忘以靈力附於自己的耳廓,專注聽取遠處馬車上貴族交頭接耳的議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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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火正在蔓延,正在蔓延啊……為什麼這種時候就偏偏沒地方可以去了?贖罪券就是一場騙局,上帝根本沒有降下赦免,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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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無趣啊,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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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不少耳語,厭惡人類(人性)的心情與焦躁並具,卻又要看著懷中的小娃子有沒有被自己的心緒影響。麻煩至極、麻煩至極,總覺得懷中嬰兒每分每秒的呼吸不僅是在提醒他拔舍巴人造肉身的逝去,也是在提醒梅花自己命數將盡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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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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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裡這嬰兒很乖,乖得可怕,除了一開始哭過以外,這一路上都像是知道「現在是非常時期,要乖乖聽話」一樣餓著了也不知道哭鬧。若不是一直抱在懷裡沒有放下過──他也沒辦法在這時候做個嬰兒床給他了──不然他壓根兒不知道這小子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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撫摸纖薄的胎毛,對自己原本的面貌來說,頭髮姑且能算是花朵的呈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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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ㄚ頭毛真少,以後會濃密點嗎?這小嘴兒可連母親的乳頭都吮不住啊,以後真的能好好長大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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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關緊要的發言、無關緊要的時間,回過神來馬車就不知晃出了他喉底多少破碎的句子,覺得所有事情都與自己沒關係的挫敗與寂寞感靜靜地侵蝕他的理性。
愛會殆盡嗎?愛會隨死亡消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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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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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哇大哭的嬰兒,呱呱墜地的胎兒,開始學步的幼童,最後終究會變成「人」。
哼唧地歌著那美嬌娘在水裡起舞的歌啊,美女身上的紗衣一定給人在某個年代就偷去了吧。牛郎與織女不會相遇,喜鵲都會在罌粟的芬芳前墜落,如此讓人癡醉的死亡就已經夠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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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證拔舍巴之創造。
降下奪顱的鍘刀。
將一切劃上句點的青年就在那兒哭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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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兩個月?不,他才沒有哭。
他哭不出來,就如他厭棄人類那樣哭不出半點晶瑩芬芳的淚。那兒沒有梅花香,沒有桂花甜,更沒有「樂園(Elysium)」裡羊奶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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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裡的嬰兒嗯嗯啊啊地嗚咽著,像是聽著這粉色乾爹(或者說他是個粉色的養父?梅花並不介意)的心情一樣懂得在大哭前努力忍耐,試著用手抓抓梅花的衣袖表達自己肚餓或者已經排尿、排遺的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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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自己的漢服下襬都給這孩子做尿布去了。
梅花這人雖然紮根大地,但就是有那麼點兒潔癖,給孩子的東西洗過幾次洗不乾淨就直接換條新的布給孩子蓋上。附近一帶那水流都給腐屍與鮮血掩埋的話就用愛意去澆灌。
那樣水就清了,清得可以簡樸地洗過尿布給孩子包上,清得可以讓他衣裳邊角的鮮血淡上幾許。到這兒,梅花不禁想,梅有三色,那為什麼沒有藍色呢?
祂的靈魂知道,其實世上並不存在藍色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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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至高之寶的青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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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想見一抹藍卻全然見不著半點的冰雪世界,一個馬車摔了,一批貴族給輾死在車底下了,「粉色如花朵般美麗的女巫」雖然有能力治好所有人,但「她」為了自己跟孩子的安危,還是完美地演了場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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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足以讓女巫的身分高拱為聖女的小小戲碼之後,「祂」無力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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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那個聒噪的姑方,不是那朵孤高的梅花,他現在只是沒有力氣,笑得蒼茫,像祂永恆的盛開到了一個不得不認清現實的時間段上輕飄飄地歌頌起虛妄。
從一開始就是這樣、從一開始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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鯤島,又名艾爾摩莎、又名福島、又名福爾摩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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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鯤之上,梅花會執著蠶絲扇。撫著嬰孩的毛髮,輕聲去喊吶,叫呐,亦如所有愛恨都在這海峽之風裡飄散、飄散──飛向海峽,飛向海峽,所有煩惱都會在埋到山林的土裡,愛與恨都在風中飄吧,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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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盜船亦是搖籃,搖啊搖,搖過橋底下邊兒,搖到愛的盡頭,最後為神性所遺忘的話,情感也不復存在的結果:那便是梅花一直以來害怕的事情,也是梅花一直以來不必害怕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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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就接受命運吧?
不如就這樣演上一齣與《樂園》相仿的戲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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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送回家以後,野百合就盛開了吧。」
「野百合會接下所有魂靈,我也得接下所有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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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意、悲傷、憤怒,一切的一切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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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月,日復一日,對姑方來說,海盜船也形同搖籃似地舒適。海風吹拂,他就能在暴風中一面搖曳,一面唱著兒歌;終於晴朗,他的歌聲也似是能降雨的海妖那樣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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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那應當是沙啞的聲音啊。
明明那應當如此沙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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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因為他太過深情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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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甲板上唱著歌謠的美人啊,有人說,他四周總有綠色的火焰裹著,似是在保護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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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福爾摩沙到達,直到福爾摩沙到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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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方會許這孩子,平安地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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