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細研讀《至上卷》,以及〈方法〉和〈工具〉中的每個篇章。」路克打開復刻版聖匣,裡頭放著經典手抄本:「先不說有什麼啟發,但先知雅魯明確表示,在神降臨到這世上六十年後,祂的身體便開始出現病痛,白髮與皺紋佔據了大半張身體。」
銠點點頭,不發一語。從地面上的溝槽可以看出,眼前原先有片落地窗,但如今改造成尖錐型窗戶:靠近房內的窗口要比戶外的要小不少,在盡可能擴大視野的同時,又不讓對方的箭矢或鉛彈輕易打進屋內。這些改造都與佐菲斯遇襲有關,博切利家只剩下佐菲斯的兩位姐姐,路克將決死保護她們。
「但是你,好像這四十年來絲毫沒有改變。」路克走上前,看著與任何奇恰都不同的輪廓:「就算是傭兵團最年長的戰士,心態是另一回事,但體格很難保持。」
銠給自己拉了張椅子坐下:「路克先生,說說看,你對神了解多少。」他補充:「我指的是經典以外的故事,博切利家或許有那種傳說吧。」
路克依舊抱著盔甲,他靠在柱子上:「我有個祖先,她叫阿諾伊紹,當時在先知雅魯開設的研究所學習,有一次她得到跟神共進午餐的機會。」他比著手勢:「餐廳不大,你也知道波本陸周圍都是沙漠,建築物的窗戶只有屋頂上窄窄一條。那天,阿諾伊紹跟同學合買了一個花籃,準備送給神。」
「你說是沙漠玫瑰嗎?」
「雖然這個故事已很久遠,但很清楚是藍色與橘色的花朵,還有提到細長的花蕊。」路克續道:「當幾個人端著花籃走進餐廳,剛好迎面碰上神,就在這瞬間,神的呼吸開始急促,接著喘不過氣,整個人跪倒在地上。先知雅魯檢查了整個花籃,但沒人發現可疑之處。」
銠嘆了口氣:「花粉過敏。」
「當時最直覺的反應就是中毒,但沒人能理解,究竟是什麼毒素,神要求把祂抬進聖所。一個多小時後,當祂走出來已經沒了症狀,那場聚餐也沒有因此取消。」路克用手叩擊桌面:「先知雅魯警告我們,這件事當屬機密,甚至我們現在流傳下來,其實都不被允許。」
所謂的「聖所」,便是讓神-蘇菲.布朗二等士官長-得以沉睡千年後甦醒的冬眠倉,人類紀在研發出傳送技術前便已消亡,不過對冬眠者來說,不過眨眼間的功夫,就如同一次時光旅行。蛇毒血清、腎上腺素、類固醇和阿斯匹靈,冬眠倉內備有足夠的醫藥,若是網路依然存在,它也內置了堪用的電腦。
路克笑了出來:「我們博切利家,差點就變成弒神者,哈哈哈!」他透過面紗,看著對方雙眼的大概位置:「據我所知,你從未中毒過,就在我面前,也不見任何老化跡象。」
「距離人類很久以前,我們的傳說中也有神,在那個時代,神與他的兄弟姊妹、孩子,以及數不清的老婆來到凡間,就像你我這樣聊天、喝酒、吃肉,說不定還會搶你老婆。」銠雙手抱胸:「祂們也有死對頭,常常各挺一方,把神力借給凡人,讓那些被眷顧的將軍大戰一場。」
「為什麼?」路克十分疑惑,他從沒聽神說過他們的傳說。蘇菲盡可能讓奇恰不受人類信仰影響,《至上卷》中沒有任何角色影射基督、佛陀、阿拉及希臘羅馬神祇,因此這個話題對他來說十分新鮮。
銠聳肩:「間單來說,嫉妒,還有吃飽沒事幹。」
「嫉妒是很特別的......感覺,或者說心情。」說到此處,路克想到佐菲斯和那曾提起的女孩:「我兒子有過暗戀的對象,不過沒有進一步追求,但身旁已經有人成家了。那個時候,或許他有些嫉妒吧。」
銠其實也說不上來,身為在這世上及其稀有,並且能力強大的物種,他沒什麼好嫉妒的。「有些信仰中的神保有人的情慾性,那麼便開始回推,人類也具有神性。」
「這聽上去像諾旦教。他們認為神中毒的原因,是這世界原本就有針對神的剋星,萬物才能相互平等。」
「你說原生信仰嗎?」
「沒錯,他們自稱是神降臨以前,最為原始的宗教,我也覺得有此可能。」路克的語氣有些不屑,或許是想強調他對正派的虔誠:「我不能認同諾旦教,他們否定共生互利,認為和諧是建立在萬物相剋的基礎上。」
「但你為何如此篤定神說的呢?只因為她是神,你與其他奇恰不同,有幸見到聖殿圖書館內的真神像,便確定那是真實不虛?」
「哈哈哈,這又是個考驗嗎?」路克伸出雙手,像在擁抱上天:「你幾乎跟神如出一轍,但......這聽來有些褻瀆,你甚至比神還要更強大。」
銠脫下手套,露出那雙結實有力,但仍保有水潤彈性的手掌:「如果我從沒見過蘇菲的影片,那麼這隻八十歲的手,對我來說理所當然,全力奔跑八百公尺仍維持正常呼吸頻率,就如同本能,老化這件事離我很遠很遠。」
「銠,這個問題或許十分無禮。」面對近在眼前的謎團,路克的擔心瀰漫至整間客廳,他點起一盆薰香以掩蓋這種味道,避免自己陷入焦慮迴圈:「你究竟是什麼?」
揭開半邊面紗,銠露出他的左耳,在那旁邊有一個圓球狀的裝置,路克十分好奇地湊近它,直到那顆圓球陡然張開......眼球!那是一顆屬於人類的眼球,它位在銠的左耳上方,後方有條傳輸線不知連結何處,這顆眼球並不總跟隨銠的視線,好似寄宿在身上的獨立個體。
「這是怎麼回事!」路克放開雙手,在睜眼的剎那,佐菲斯的盔甲掉落在地上。
等到銠把整張面紗拿下,一張年輕人的面容,卻早早戴上滄桑的雙眼,黃褐色皮膚並沒有曬痕,但傷痕不在少數,從上唇劃向側頸的刀疤尤其明顯。「如果是正常的人類,這應該會留一輩子,但我不僅能迅速癒合傷口,還能使它被時間遺忘。」
「你跟神完全不同,祂......祂是......」
「噢對,她是金髮白人女性,聽起來就很惹人喜歡。關於膚色,在人類紀是亙古問題,從未有人真的解決歧視,但我想現在算解決了。」銠張開雙手:「因為人類都死了,除了我。」
「這顆眼珠,也是你們這類人會有的嗎?」
「它叫韓森,因為我母親就叫韓森,這原本屬於她。」銠露出為難的神情:「我母親對你們來說,或許是難以理解的存在,這個移植手術也是。」
路克大口喘著氣,神就在他面前,儘管跟「常見的」神不同,但眼前的生物的確是神種:「這四十年對你來說,好像只是太陽方才升起,舒適的微風仍未消散,離正中午的酷暑還有漫漫長路。」
「我喜歡你的比喻,要不是我讀完莎士比亞全集,還以為你在引用某一個劇本。」銠戴回面紗:「路克.博切利先生,我接下來將啟程回到波本陸,有什麼建議或值得注意的情報嗎?」
路克抱起落在地上的盔甲,用披肩將其擦拭,在平復完心情後,他點了點頭:「這個嘛,是有一些消息,不只是你,整個波本陸都該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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