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崑崙》 - 第六章＜好好的人怎麼死了＞

　　鯤船全力加速，抵達蓬萊島已經是在一月之後，沿途偶有風浪，但也都翻不過這艘巨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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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歲沉酒已經不願再去算魚英在這一個月里召幸了謝淩清幾次，又召幸了慧心幾次，她覺得要不是自己極力反對，恐怕連歲芷也難逃她魔爪。同樣，要不是自己堅定拒絕，恐怕此刻在魚英床上的就不是別人，而正是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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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哪怕在船上，魚英也似皇帝選妃一樣，與女子勾勾搭搭，拉拉扯扯。連在江湖中素有嫻雅名聲的天水門首席也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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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歲沉酒仍記得魚英遇見水無月的那一天，她與慧心跟在魚英幾步之後，水無月聽見腳步聲，回過頭來，那瞬間眼神像是癡了一樣，呆呆傻傻，連眼睛都忘了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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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無月生得清艷，是魚英喜歡的類型。魚英微微一笑，對她伸出手，她就呆呆地跟著魚英回了艙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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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們品茶，飲酒，醉得一塌糊塗。水無月再步出房間時已經是隔天傍晚，衣裳換了一身，是那套魚英最常穿的天青色輕袍羅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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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慧心進去收拾房間，歲沉酒隔著門縫一眼看見魚英渾身赤裸躺倒在床上。魚英看向門縫，與歲沉酒對上眼神，微微一笑，拉著慧心上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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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歲沉酒猛地把門閉緊，她發誓她再也不要這樣偷偷看魚英在幹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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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歲沉酒面無表情地聽著里面傳來的動靜，慧心在面對魚英時也像個啞巴，非必要不說話，反而都是魚英在呻吟。也許，對魚英來說，慧心是不同於其他人的。起碼，歲沉酒在這段時間里沒見過誰能像慧心一樣，主動出擊，讓魚英被動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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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慧心過了很久才出來，出來時已經把魚英打理好了。她請歲沉酒在此稍後，她要去給魚英熬醒酒湯，抱著一堆髒衣服就走了。歲沉酒輕輕推開門走進魚英房里，看見魚英已經套上了純白色的里衣，她渾身都泛著淡淡的粉色，看起來倒沒有平時那樣幾乎會發光的瑩白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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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眉宇微蹙，想來是宿醉的感覺讓她感到難受。歲沉酒默默地將冰涼的手貼在她滾燙的額上，魚英松了口氣，卻也沒睜開眼睛。像這樣被人默默地靠近，對她而言似乎是很稀松平常的事。她喃喃道：“……小酒，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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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歲沉酒問：“妳叫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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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魚英道：“小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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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歲沉酒想跟她爭論一下，表達自己其實不太能接受這種昵稱，但想了想，又懶得跟她計較。她待了良久，待到慧心端著醒酒湯進來，自己便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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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蓬萊島生滿花木，雲霧籠罩之下看來如仙似幻，風景如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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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船的時候，魚英一改平日里的做派，換上一身寶藍華袍，簪金釵，縷金纓，不似平日里素面朝天、麗質天成的樣子，罕見地上了淡妝，打扮得端莊得體，以武林盟領頭人的身份舉行誓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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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高聲道：“我輩江湖中人，自五百年前，因天地蒼茫，星盤混亂，便再不得成仙。昆侖山有畫麟閣，不得仙法不得登。而今我們尋到了蓬萊，誓要謀得成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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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魚英平素里的聲音偏嬌柔軟綿，此番卻洪亮有力。底下人頭群情激昂，歲沉酒看見歲芷望著她的眼睛閃閃發光，看見水無月喘息不定，心跳急急如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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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靜靜地看著魚英。底下，有人遞一把長劍予她，沉聲道：“請雁門少宗主擇一人祭旗！無有鮮血，不足以得上蒼垂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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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場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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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聚在此處的，無一不是一派砥柱，個個地位崇高，武藝高強，哪怕年紀輕輕如歲芷，在江湖之中，也難逢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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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而是魚英。她徒有少宗主的地位與名聲，卻從來沒有人見過她的身手如何。試問好不容易到了蓬萊仙境，還有誰願意倉促就死？此人居心叵測，不過就是為了看魚英修為如何，當不當得起雁門少宗主的地位，配不配在將來似她母親一般，執掌武林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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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謝淩清最先發聲：“你為何不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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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素性嬌蠻，說話牙尖嘴利，歲沉酒此時此刻卻覺得她說得可真好。碎岳被她立在地上，她輕輕倚著劍身，好沒個正形，神色卻是冷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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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無月也開口柔聲道：“還請少俠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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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一笑，道：“無月姑娘，妳這是巴不得人知道妳與魚少宗主勾搭上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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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無月神色冷清，剎那出手，一直纏在她腕上的軟劍赫然出鞘，就這麽抵在了那人頸間。輕輕一壓，鮮血微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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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道：“我與魚少宗主交情深厚，在你眼裡是很丟臉的一件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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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魚英嫣然一笑，道：“哪用這麽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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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魚英問道：“淩清，妳願意為我而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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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淩清道：“姐姐，我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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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魚英又問：“慧心，妳願意為我而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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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慧心不說話，而是直挺挺地跪在了魚英面前，俯首帖耳，神色虔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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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魚英挽了個劍花，劍光寒朔，她手起劍落，鮮血迸發，咕咚咕咚，慧心人頭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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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歲沉酒瞬間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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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魚英嬌美的臉沾上了鮮血，寶藍色的衣服也淋上大片血瀑，她嘴角含笑，眼底卻殊無笑意，慧心的頭滾落到歲沉酒的腳邊，歲沉酒看見慧心虔誠安和的表情，還看見她那跪立在不遠處，仍然直挺挺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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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瞬，魚英劍指那請她殺人祭旗的少俠，出其不意，將其梟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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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泉鮮血狂湧，眾人驚詫地望向魚英，魚英卻柔聲道：“我的侍女一心跟隨我，死了卻沒人陪葬，會讓我很傷心。煩請少俠去陪陪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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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場靜默，謝淩清不自覺摸上自己的脖子，她的手指冰冷，恍惚如劍割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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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魚英轉頭對她道：“這麽做才是姐姐喜歡的好妹妹，知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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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淩清呆呆點頭，魚英隨便把劍一扔，也不打算湊合著防身。此時整座蓬萊島地動山搖，歲沈酒一言不發，看見土地劇烈蠕動，似其下有巨龍翻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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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鷹嘯聲震天，一束參天巨藤彎腰俯首，卷著慧心與那男人的屍首拋向了天，又任其重重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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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嘰一聲，兩具屍體皆碎成肉塊泥濘。他們殘存的遺骸被土地肆意吸取，直至消失不見，地上只留下點點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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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歲芷睜大眼睛，捂住了嘴；歲塵寰面露不忍。眾人目露驚恐，無不駭然。歲沉酒望向魚英，她似乎並不感到驚訝，只是平靜地看著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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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魚英看完地上的血跡，抬眼對上了歲沉酒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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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微微一笑，歲沉酒馬上收回目光，不敢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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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色的衣服與臉上的血跡襯得她殺氣騰騰，眉宇之間，卻又柔情似水。好像誰敢忤逆她，誰就得被她手刃當場；好像她只要輕輕問一句，就有千萬人願意為她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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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歲沉酒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將那股生命安全受到挑釁的威脅感收進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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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好好的人怎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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