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治躺在由單調色澤構成的床上,仰視著白得令人煩躁的矽酸鈣天花板,百無聊賴。
不久前,他才在暖身慢跑中跌了個四腳朝天,最後被人送進保健室。難得參與了班上慣例的體育課程,師長和同學們投射過來的意外眼神令他稍稍得意了起來,下場卻是如此狼狽。
少年沒勁地嘆了口氣。
但是不錯了啦,逞強的代價只是擦破膝蓋和額頭而已,這真是太好了。李修治暗忖著,腦海中隨即又浮現毛病發作時的情景,不由得心生寒意。
在那種劇烈運動的情況下渾身脫力,強烈的陌生感總是將他與自己的肉體疏離開來,像是三魂被硬生生拔離七魄,五臟六腑只是擺飾,一身骨骸則是另有所屬的吊線傀儡。
如果......今天不是在操場跑道上發作,而是走在樓梯上,甚至是天橋......的話呢?
李修治被這無端而生的念頭狠狠攫住內心,他懼怕得瑟縮在床單裡,缺乏光采的灰死雙眼直勾勾瞪著露在被外的腳趾。
幾個簡單念頭迅速罔顧他的意願,構逐成清晰可見的畫面,他甚至可以感受到來自高處的強勁冷風要和著那病將他掃落高架橋的步道,令他墜入萬劫不復的......
李修治一拳打在自己的臉上,白皙的面頰立刻紅腫,切膚的痛楚立刻中斷他那過分豐富的想像,但也讓他齜牙咧嘴,切齒怒罵:「該死的X三體......該死的爛身體!」
這時,床簾外忽然傳來一把嬌滴滴的嘲弄:「怪東怪西的還要押韻,你也太搞笑了吧。」
「嗚......」李修治沒料到隔牆有耳,嚇得身子一縮,隨即脹紅臉對進門的女同學說:「施銀環,這還不都是妳害的,還笑我?」
「唉唷,別這麼氣嘛,我哪知道你這麼虛?」同班同學施銀環揭開床廉走了進來,她一撥俏麗的短髮,微微吐舌,看了看李修治的雙腿片刻,才又問:「傷好點了沒?」
「我是被人調整過基因的實驗白老鼠,傷口好很快的。」
「唉唷--幹嘛這樣獎?」銀環無奈地聳聳眉頭,她故意隔著被單戳了下自家同學的小腿,說:「你看你,瘦雞巴拉的,平常肯定都沒在運動,所以肌肉支撐不了運動量就軟掉了,當然摔倒啦!」
李修治縮起雙腳,微微皺眉,不甘地回:「我體內的基因染色體又不正常......後天肌肉無力本來就不是我能控制的,跟運動才沒有關係咧。」
他幾句話全沉著臉講,把氣氛搞得好僵,本是來探病的銀環這下更拉不下臉說什麼安慰的話,她把腰一叉,不客氣地說:「什麼嘛,又在牽拖,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有問題就要解決啊,老放著不管事情就會變好嗎?」
面對這番挖苦,李修治只是低垂著頭,默不吭聲。
還不能哭,時間和地點都不對。
見李修治緊閉雙唇不語,銀環還道是他正和自己賭氣,女孩張口欲言又止,最後垂頭一嘆作罷,擺了擺手說:「唉--算啦,我不管了。」語閉,她便離開保健室。
李修治克制著自己,強拿起床旁的水杯想冷靜下。然而杯緣才就口,他指節便無端一鬆,頓時水灑衣襟。
少年低頭,但是他已看不清楚是水是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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