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丸晚飯過後,便是酒鬼蠢蠢欲動之時。
日本鬼神特別愛酒,比起數酒鬼有多少不如問誰不沾酒更直接,刀劍的付喪神當然也不是例外。這個本丸的習慣差不多每週都有一次酒席,而每天都會有不同小圈圈圍內的攤。本來酒席沒有審神者的事,通常帶頭乾杯後待上頭一輪酒就走人,畢竟熱騰騰的酒氣和各種醉酒鬼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事。
但現在我正被髭切和鶴丸圍著坐,他倆笑咪咪的堵住出路,笑到我心裏發寒。如果只是被鶴丸堵住只是小事,我是指他一向都不會有什麼好事,所以趁他刃未醉打哈哈一下的話對方會鬆手讓我逃掉。可以今天不行,望向髭切那個富有意味的咪咪笑,尤其是我前一排單方面向前近侍自爆後他都保持苦惱的樣子,遲鈍如御手杵都察覺到不對勁,我可以被清算的罪狀可多了。
另一位當時人不在讓我鬆了口氣,他本刃好像被一群酒鬼困住,南無三,最好直接倒下不要有發酒瘋的機會,雖然聽上去很有趣但現在的我沒有閒情去觀賞。
面前的兩位察覺到我的心思,鶴丸不緊不慢地說道:「主總是趕着離開酒席,我們又不是什麼鴻水猛獸,偶爾留多會陪一下老爺爺閒聊吧。」哇那個傷心的嘴臉有夠作狀,不要以為審神者不知道每次酒席新人都被你們灌到醉爛還被脫個半裸推出去做什麼才藝表演,有次半夜去喝水見到都為當時人感到羞恥。
顯然他的茶友也看不順眼來拆他台,「你前天才拿出動過手腳的櫼提議玩國王遊戲逼長峽谷朗讀自己的日記來啊,主你還是坐過點來這邊,酒不喝也沒關系喔。」髭切傾頭配合我的視線笑盈盈的招了招手,那模樣多可愛,如果我是街邊的無知少女早就被騙,然而審神者早已看穿一切,我象徵式地向他娜過一點,和這個last boss保持距離。
「真是冷漠的人,肘丸別看他那樣子其實心思很纖細,我弟當你近侍時沒有被你弄哭鼻子吧?」
「是膝,砍的是下半身。怎麼會,倒是感謝你弟的工作效率不下長谷部和博多,那陣子有幾個緊急案件也多虧他才能當天消化完。」
而且事實上是我快被他搞得要哭出來才對。
「嗯嗯,和我相反手丸是對那些繁複細節的事很擅長呢,看吧他連性格也是那樣子,想必這段期間也嘮叨你不少呢,和他相處還順利嗎?」無視我無視他那提問,髭切將話題一帶直搗核心。
「還好,我沒打算將本丸變成和氣大家庭,過得去就好了。」心裏嘖了他千萬遍,我提醒他:「都說了是膝,不要隨便把回憶裏的罪人碎屍萬段。」
奇怪咧?
這麼說着的髭切抱胸托齶左搖右擺,雙頰旁的頭髮劃出個弧度。看來是想打撈一下試切時代的回憶,分明徙勞無功。突然後方的人群一陣喧嘩,正發出「唔呣呣」的擬聲詞在苦惱的髭切在遠處望到了什麼,雙眼閃爍起來。
「醉丸 !」
不是吧 !
明明被一嘈雜醉鬼圍住的忠實弟弟‧膝丸,憑住那一聲馬上辨應到自家兄者的呼喚,一頭薄荷綠撥開人群走過來。
「兄者,我是膝丸……」臉紅紅眼潤潤的膝丸過到來,不知被灌了多少酒,腳步和聲音都少有的軟呼軟呼。忠實的他就算酒醉都很自然地坐在髭切旁邊糾正自己的名字,沒有望到另一旁的我,幸好。
但看來髭切沒打算放過我一馬,「比起名字這件事,我剛才和主聊天,明明我很擔心唯一的弟弟和主有好好相處,可是主都不肯鬆口,人真壞呢。」這個兄者居然在醉醺醺的膝丸面前鼓起泡腮動之以情,真沒刃性,拜託不要刺激他的護兄模式,我的友好度已經夠低 !
「主?」估不到我居然在酒席久留,他歪了歪頭,順著他兄者看那邊看那邊的誘導望到我,難得可以從他看到那種幼氣的舉動,我把握機會光明正大盯個夠本,反正醉了的他不會在意,暫時也不用在外當可疑人物觀察其他膝丸。
「呼呣」膝丸忽然扳成一本正經的表情,抓著髭切的手做重心換成跪立姿勢,像教導學生一樣伸出食指,「可是啊兄者,你這是誤會了,主才不是壞。」
「哈…」這是此話怎麼說的髭切
「哈 ! 」這是受到驚喜供給的鶴丸
「哈?」這是在狀況外的我
「雖然作為惣領還不成大器,但就算多嚴厲的指責也有先聆聽的勇氣、處理沉繁的責務利落的姿態、對我們信賴在本丸舉手投足都不設防的一面,作為人之子十分純粹可愛啊。」他一直面對著髭切背對我,從這邊只能望到他的背脊,但他語氣緩慢而認真。
我們三個都沒料到劇情如此峰迴路轉,話說這麼大個人我還是第一次被那樣稱讚很不好意思,等等,為什麼膝丸會在幫我說好話?
「但是我卻嗚——」
「膝丸你這傢伙真的假的,總算開竅了 ! 來吧來吧拋下你的道德倫理糾結今晚就借酒之力吐真話做個真男人 !!!」
我沒能反應過來看着膝丸被有點感動的鶴丸狂拍背,住手鶴丸你在對醉了的刃幹什麼,你看不到膝丸開始一臉想吐的樣子 ! 還有道德倫理不能隨便拋棄 !
不知為何髭切也看似欣慰的點了點頭。
「我看弟弟他也醉得差不多,也是時候解散。」這麼說着的他把鶴丸扯回來,下半身卻像盤根一樣動也不動,我有不好的預感。
「不是說要解散?」
兩位老刃卻側過身優雅地碰了碰杯,仿佛有一刻幻視到他們手拿的是紅酒杯,看來我也該休息,可是髭切笑得一臉真誠說:「嗯 ! 要解散的是弟弟和你,我和鳥丸還未喝夠。」
「膝丸自己回得了去?」
「怎麼可能,不是還有主你嗎?畢竟我弟弟最近努力做著不習慣的近侍,但很幫得手吧?我認為感謝一下部下也是上位者的人德呢。」髭切雙手撐在食桌棒臉側過頭,一記回馬槍刺中我的罪惡感,這惡魔。
全面敗北的我在部份男士看好戲的注目下領走膝丸,好歹我是審神者這群刀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我怎麼不知道你居然是用槍的好手……」
「嗚哇什麼什麼,髭切會用槍嗎?」「乖御手杵去那邊吃雞翼。」12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Yoq2Qug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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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漫長的走廊上酒席的噪音漸漸遠離,身後的膝丸也變得安靜下來,春天戶外的夜晚和室冈落差很大冷颼颼的,他的酒氣應該被冷風吹醒幾分,在這尷尬的氣氛下我們誰也不敢出聲走回房的路。
膝丸的房間位於望到山的一側,按照他本人意願是和髭切鄰房,拉開房門有陣芍藥的味道,看來連他都沒有例外古刀會保留薰香的習慣。我這才醒起自己一路都沒在照顧醉酒的膝丸,望到矮桌的茶杯自動自覺幫忙倒了杯水,把帶在身的解酒藥也一拼放下。
「謝謝」「不客氣」
我打算等他喝完水也沒有想吐的話就離開,解宿醉的藥前天已經補充定不少,應該夠這次用。「如果太嚴重的話明天會發點解宿醉藥,等等你不可以急著喝水——」看來以為我要走,他一口氣把水灌下去一手拉著我手袖,但立即被胃裏的不適弄得說不出話來。
「慢慢來,酒醉不可以喝太急,會想吐。」我娜過一點幫他掃掃背,這簡直和第一次喝酒的大學生沒分別,也讓我總算有他們才擁有身體沒多久的實在感。嗯?
想抓住剛才一瞬閃過的違和感時,膝丸已經把吐意壓回去,聽到熱水壺沸騰的提示音我給了他杯熱水,這次他只能慢慢喝。
「抱歉,讓你看到如此失禮的身姿……」對於與生俱來自尊心高的他來說連續讓我看到自己的醜態看來是十分不應該的事,但他不知道到現在還留着點醉意的雙頰配上不自在地握著杯的樣子像極個做錯事的男生。
「不要緊,平時我也似乎讓你看到不少令人遺憾的模樣。」我慣性地回嘴,看見他有點洩氣才驚覺用錯了自嘲。但他很快就坐直身板望著我:「能談一談嗎?」
我溫吞地點了點頭,這一週間也足夠我整理心情為自己的魯莽道歉,但看來就算是亂發脾氣的責備他也會認真思考再一一回覆,是嗎我上週居然對這麼認真勤奮的付喪神亂發脾氣。唔?上週我除了說氣話之外記得還說了些不得了的話……12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FWSonoGJ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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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離興奮狀態的我
『……每次你露出空隙都忍不住上當,因為那樣而混亂的我像蠢貨一樣,把看不順眼的我干擾成這付模樣你多少也應該解氣了吧。』
『……你』
聽到最後露出了驚訝的表情的他12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ArIk645i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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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上週記憶逐格慢放,我心肝脾肺都被吊在跳樓機一下子衝到最底,冷汗和眩暈感一湧而上,上週的我都說了什麼多餘的話 !12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a2HhtItca
「主,關於之前的事,我回去想——」
拍枱「膝丸 !」「在 !」
「上週,很抱歉,作為審神者我應該要處理好自己的情緒,因為自己的猶豫而沒能和你溝通互相的底線忍到最後對你發洩真的對不起,明知道你不是會故意譏誚別人的性格,你大人有大量拜托忘了它 !」
他露出被我嚇呆的表情,但這次他沒有敗休,反應過來的他跪起半身越過矮桌捉住我的雙臂瞪著我。
「可笑,怎麼可能說忘記就忘記,你的心思就如此輕於鴻毛?給了我的言靈可收不回去,就算是你本人也不被容許踐踏它。」令人聯想到蛇類的眼睛腑視著我,可以覆蓋著我高挑的身體,雙臂被十指緊緊纏住,一言一行都在提示着他鬼神的本性。
就像洩氣的氣球一樣,我剛才為止的威勢被戳破,那燙手的音色和視線我處理不了,他現在和過去的言行舉動接不上軌,感到混亂的我決定把主導權交給對方。
「對不起,那即是什麼意思?」
見我乖下來,他清了清聲音,保持着抓住我的姿勢娓娓道來。
「首先,捨下你自我厭惡的羞恥和對我立場的假定。」突然就飛來一個粗暴的命令,大概他也有自覺,之後放輕聲線安撫:「我也會那麼做,雖然還未整理好思緒,但我會把想到的都坦白出來。」
「那麼先解答你上週的疑問,你認為我對你這個惣領感到嫌棄和不滿,那是誤會,的確作為惣領你還不成熟未能獨當一面,作為成年人還很孩子氣。」說到這裏他很惡意地頓了頓,一隻手從我右臂鬆開移到我的臉頰上來,用姆指按住我想反駁的嘴唇。
「但過千年的差異還有你身處的狀況我也從初期刀和狐之助口中有所理解,並決定付予忠誠將你引導成明君,要不然即使是從違非使手上奪還過來,只要我不承應該你的話也不會回應你的言靈。嘛,過份急進和嚴刻的鞭策結果造成你誤會就是了。」還要在你的責難之後才察覺,難得得到人的容器卻把人逼得片體鱗傷,明明你這輩子還有很多時間啊,他自嘲地笑了笑,接着說:「令我焦慮的還有另一個原因。」
「想把你變做最好、危危險險的總是令人不放心、想在你身邊留多一點、想得到你的回應……」他帶着期待的目光望過來,似乎想叫我作答。
母、母性?
「說到這個地步還能胡思亂想嗎。」估到我在想一些奇奇怪怪,他一臉受不了地嘆氣,他把另一隻手也改做壓逼我的臉:「該感嘆真是堅強的鴕鳥心態還是珍稀的自信心,那麼我就把話給說盡。」滾熱的掌心令我不知所措,想拉開距離卻不小心按到他的胸口,強力而急速的心跳成為了最活生生的證據強逼我正視。
「……畢素才反省個把人逼的片體鱗傷媽?」
「我對你的生命力有信心。」他像發現有趣的玩意,我的臉正被不停搓壓。
「里前後矛盾。」
「給我聽好。」端正伶麗的臉孔逼近眼前,被我的胡鬧引起笑意的嘴角和亮晶晶的琥珀色瞳孔都挑起我心臟的高鳴。「我的使命是保護持物主的安全性命,而你不在的話這一切都變得沒有意義,我很肯定這個心情是什麼。但過去的記憶都充滿宮廷政治和戰場,這份心意該如何反映到行動我還在摸索,可是和你拉開距離的這段時間令我無所適從。」
然後他把手鬆開,重疊在我按着他心臟的手上,伴着溫暖傳來的跳動有點變快。
「所以你感到不安時我會向你證明,你沒有信心時我可以都坦白告訴你,可以的話也讓我再聽聽你的言靈。」
「……」確信到這是一生難得的告白,我小心翼翼地暴露自己的缺點,確認他有沒有把我想得太美好,心虛得只能盯住他的瀏海開口。
「我不擅長和人深交又遲鈍,直到剛才才醒起你也只是不久前得到人類的身體這事實,本來我的職責應先一步發現你的問題,我不但做不到還擅自當自己是受害人一樣責怪你,把你推上元兇的位置。」
對他人坦承自己的短處實在太羞恥,而且對方毫無動搖地接受我揭老底。我連他的瀏海也望不了,喉結、耳朵、頭頂、下巴……大概從他的角度會見到我可疑地不停轉移視線,可是都不可以,無論望他哪裏都阻止不了臉頰的升溫,中途和他的眼神接觸更是把自己推向死角。
我翻開最後一張底牌:
「只有這個程度的人,也習慣對你虛張聲勢,渴望被你認可但到現在只帶你遊花園不能給一個明確答案,這麼一個麻煩的人啊。」
可是在我手上的跳動的心臟沒有減慢的跡象。
「真的假的……你也太沒眼光了吧。」我把臉埋在手肘內側,不敢看他的表情也不想暴露控制不住的笑臉,我找回幾分理性勸導他「想想你理想的惣物像,而且你對我的說教也不是假的吧,像之前的情況或許會再發生,不是說有好感就能解決的問題。」
果然有如兄者所說的一樣。
我把按在他胸口的手抽回來,帶着他溫度的手我也不知放哪裏好,接着就聽到他咕嚕着什麼,「你兄者什麼?」
抬頭只見他自顧自點頭在領悟什麼,不過一會他就擰着眉頭嚴肅地指責:「你這是打算今次道過歉就不會做出改變,還會重蹈覆切的意思?」
「不、不是這個意思,可是你看,你和你兄者再怎樣關系良好也會爭執,更何況我們?以後再發生情況才來後悔你會很傷心吧。」對我是沒關係喇,但像膝丸那樣一板一眼的性格,就算有爭執也會讓我一線,而且即使後悔也不容許自己逃開的未來輕易就想像得到。
「我還會被你當作加害者嗎?被你狡猾地當受害人一邊責備我?」聽到我的回應,不知是否上週的事對他造成陰影他反而被刺激到,他撐着矮桌底下頭,薄荷綠的髮絲無力地落在桌子上蓋着他的表情。對著髭切以外這麼感情豐富的他不太常碰到,所以聽到他有點發抖的聲音我心一揪立刻認錯。
「什麼?不、啊,這次的事真的對不起,我有在好好反省 !」
然後膝丸說那麼做錯事的人是不是要聽聽真正受害者的索償?是的,良心作痛的我猛點頭。
終於他仰起臉,好在沒看到濕潤的眼膜,但眼框紅紅的。
「固定近侍我也理解是不可行,我需要不是近侍也可以經常見面的權限。」
學不乖的我差點就想張嘴解釋,但被他他一記眼神堵住我。
「如你所說,為了不讓我後悔我有必要了解清楚你這個人吧,公平起見,你也不要再躲開,有什麼討厭喜歡的地方也要對我坦白,明白了?」
他說得頭頭是道,我找不到反駁的話:「明白了」
「這個言靈我確實收下了。」
膝丸機警地討下承諾後態度突然豹變,對空氣做了個勝利的捶擊呼了口大氣,那模樣和纖滅完敵大將回來解除武裝時一模一樣。哈——?然後我就被一手扯到他懷裏緊緊的勒住,生怕出人命連大氣都不敢抖也做不到的我只能任薄綠色的頭輕磕我的頭頂。
你,可真費透我心思。他怨氣森森地抱怨到,然後呼吸就變得平穩而有規律起來……
而終於拿回呼吸自主權的我,在酒氣和芍藥香味包圍下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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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被髭切慣性找他弟時發現我倆,其後費了很大勁總算解開誤會不突止,被膝丸敞開心扉被吃得死死的我又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