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舊的護身符靜靜躺在蘇蘭的掌心,布料已被歲月磨得微微泛白,邊角的線頭也鬆動了,露出些許埋在裡面的棉花。護身符的中間部分,以金色的絲線繡上「幸福」二字。
在護身符發出的光照下,蘇蘭可以清楚看見江逸的臉。他的小臉上有著淚痕,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護身符。
「為什麼⋯⋯這個會在這裡?」
「是我從你的房間拿出來的。」
在積滿灰塵、終年不見天日的房間,護身符猶如沈睡似地躺在小主人的抽屜裡,直到他們闖入,找到了它。
蘇蘭回想著小冊子的內容,說:「你在日記裡寫到,生日的時候詹亭送了你禮物,旁邊還畫著護身符。所以,我就把它拿出來了。」
「妳為什麼要把它拿出來?」
江逸低頭注視著護身符,語氣裡有著明顯的抗拒和逃避,但從眼睛中又能看到些微的渴望。
「因為,我認為要把你喚醒,就需要這個。」
護身符是詹亭的心意,蘇蘭相信著,這份心意從以前到現在都沒變過。
在詹亭的夢域裡,一次次回溯著與江逸有關的場景,反覆做著相同的夢;可能在他的認知中,自己也是害江逸痛苦的兇手之一,所以這是一個懲罰自己的方式。
不過,蘇蘭最後看見的、聽見的,卻是他藏在夢域底下的心聲。2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hV4fFfjPv
「請妳,救救江逸吧!」2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VO7tNmJDO
不是他也沒關係,任何人都可以,只要把江逸從痛苦中解救出來就好。而究其初心,是他從過去到現在、一直都沒變的願望——希望江逸能夠幸福。
「江逸,你是知道的吧?其實他一直在背後守護你。」
「⋯⋯我一個人也可以。」江逸沒有回應她的話,只是自顧自地喃喃說著。
「如果真的是這樣,你為什麼要哭呢?」
江逸吸著鼻子,發出細細的哽咽聲,已經停止的淚水又從臉頰滾落,小小的肩膀隨著啜泣而顫抖。
看他這副模樣,蘇蘭拉著他的手,放在護身符上。護身符在江逸的手一觸及時,立刻閃爍起來,散發出猶如夏日太陽般的熱度,很是溫暖耀眼。
同時,不可思議地,蘇蘭能感覺到蘊含在護身符裡的情緒與意念,像水一般地流淌至她的心裡;那是一種真摯的、不帶任何目的的、純粹只為他人祈禱的溫柔心念——她想,江逸肯定也感受到了。
「江逸,我猜,你不是不願意去相信,而是害怕去相信。要相信一個人很需要勇氣,尤其是曾經背叛過自己的人。老實說,如果是我也會很害怕。但⋯⋯」蘇蘭用空著的手摸摸江逸的頭,說:「你其實心裡很清楚,詹亭不是壞人,所以你才會袒護他吧?」
知道詹亭與昏迷案有關,卻沒通知校方與警方,反而還告訴詹亭有人在調查他。哪怕被蘇蘭誤會、逼問,也閉口不言。如果他真的打心裡厭惡詹亭,是不可能這麼做的。
蘇蘭想到在小樹林的對話,不禁笑了起來,「你說的對,我什麼都不知道,追求你、喜歡你的人,恐怕也是一樣。可是你的朋友知道。」
「有個我很景仰的人曾經對我說,『過去的事已經發生了,我們無法改變,能把握的只有當下這一刻,還有仍陪在我們身邊的人。』詹亭是做錯事,但他沒有離開你。」
「⋯⋯可我還是害怕啊!」江逸捏緊護身符的一角,說:「我不想再受傷了!這樣子的我,還能做什麼?」
「你可以把心裡想的都說出來,告訴他。」
「這樣有什麼用?說出來,卻什麼也無法改變的話——」
「你錯了,不說出來,才什麼都無法改變。」蘇蘭斬釘截鐵地反駁他。
「受傷是一定的。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想必一輩子都無法忘記。可如果想要傷口痊癒,你⋯⋯」
說到這,蘇蘭咬緊嘴唇,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
她沈默不語,江逸也垂下頭不說話。兩人都看著護身符,「幸福」兩字熠熠生輝,明明是個抽象的詞,卻給人一種具體的感覺,感覺⋯⋯只要伸出手就能抓住自己想要的事物。
「妳說還有人在等我。」
江逸將護身符拿起,握在掌心裡,光芒被收攏起來,但黑暗的空間卻愈發明亮。在江逸的眼睛中,蘇蘭看到緩緩亮起的光。
「我是知道的,再這樣下去不行,得做點什麼。只是太痛苦了,曾經有過的太美好,美好到——在他們對我說出殘忍的話、用力毆打我時,我只能催眠自己那是假的,在那之後發生的一切,全是夢。
「我不斷逃避,甚至告訴自己,因為我是壞孩子,一切才會變得那麼糟糕。如果⋯⋯如果我沒有出生就好了。」
江逸的拳頭裡猛然發出更耀眼的光,像是想要否定他的話;這讓他輕輕地笑了,鬆開手,一滴淚水落在護身符上。
「但現在,我知道了,也想起來了,還是有人真心祝福我。妳說的沒錯,如果不說出來,才什麼都無法改變。所以——」
他抬起頭,直直地看著蘇蘭,眼裡沒有迷惘。
「我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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