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大雨,見山腰上一處村莊,細看酒樓燈火通照,裡頭有兩位姑娘高談三兄妹造成的錯事,聽著令人興致高漲,臉皮厚的蹭位、加入談話……1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sCxbOugKg
四處商遊的久遠來此處探聽著……
「啊……商人啊,你有興趣聽我說嗎?」坐在前方左側的姑娘,右手托著下巴、身子向前傾靠近久遠發問,身披大衣的他腿上抱著一壇酒、雙眼斜瞇,裂嘴笑說:「當然,這破天大雨的看來不是一會就停,似是不願讓人走出村口,我除了會點嘴皮子,就這耳朵特別利索,連風吹起是在哭還是在笑都辨得清楚。」
右側姑娘聽聞掩嘴而笑:「大姊,這廝倒有趣,反正如他說的我們暫出不了村,難得來了外地人,就拉著三妹一塊湊湊熱鬧如何?」姑娘雙手撫掌一笑、站起身來,一溜煙地跑去外頭,被喚大姊的姑娘反應慢半拍,才一瞬這影子就消失門外,見阻止徒勞索性將身子穩回原位。
「嘻嘻,您看這方正桌子有著四邊,不就希望湊齊四人,一人坐一邊才熱鬧!」久遠語畢開心的喚店家叫些吃食後,小夥子答道:「這位客人,因為今天雨大,路上運貨的人恐是被老天爺抓住了,只怕會晚點上菜……」回來的姑娘手持把油紙傘說:「那有啥關係哩?晚點上就晚點上唄!」小夥子略嫌棄地瞄著紙傘附著的水珠接連滑落地面,姑娘只顧將紙傘放在一旁,坐回久遠右側,他聽別桌叫聲便彎腰離開。
現下坐在久遠前方的是把油紙傘,左側是大姊大梧、右側二姊雙木,久遠問:「妹妹跑哪去了?」大梧與雙木笑而不語,紙傘咳了聲說:「妹妹角吾讓商人見笑了,淋了點雨躲進傘中稍作歇息,大姊先請吧!妹妹好生聽著、候著呢!」久遠啊了聲倒也不甚在意,轉頭望大梧,雙木以眼神示意等她開場呢!
大梧以手虛作拳狀咳了聲、喝了杯茶潤濕喉嚨、清清嗓子後便續道:「說來你可真幸運啊!能在這村受苦後嚐到的甜頭光臨此村!這村在更早之前因為瘟疫而死了很多人,不知從哪來的婆婆帶來許多藥草幫助村民,但是收費也是出奇的高,有一家三兄妹因沒銀兩竟起了賊心跑去偷她的藥草,婆婆發現即下咒村子……」
「這連綿三月的旱災便是婆婆下的咒,你說那兄妹可惡不可惡!是村子的禍害呢!」雙木插嘴悶聲說道,久遠挑眉問:「婆婆救人真像個菩薩呀!不過未免太過了點,如大梧所說村子起初受了瘟疫所苦,村民們自是無力生產作物亦或是外出尋事賺銀子……」 三人一聽急忙問:「怎麼了?商人可不認同雙木方才的點評?」
久遠笑道:「三位姑娘別急,久遠想細問的是一來婆婆向病人討銀一事自是應當,作為商人我十分認同;二來這兄妹做出宵小一事,當然是罪無可恕,婆婆生氣也是情理之中。」
二位梧家姑娘除紙傘的角吾方聽,都咧嘴而笑,雙木說道:「商人……喔!不對,久遠的嘴皮子現下讓咱們給見識到了,其實這事也就這麼簡單,大家對兄妹可恨的牙癢哩!說定是要把他們找出來痛打一頓,捉到婆婆面前嗑頭謝罪,這村才可嚐到雨露呢!」
角吾小聲的從紙傘中發出支吾聲,久遠察覺問:「妹妹可有話要說?」
「不過……久遠方才似乎還未說完呢?『不過』是否還有後續呢?」大梧一聽伸手摸了摸紙傘,眼神與雙木交會,三人再度將視線轉回久遠,久遠聳了聳肩說:「多謝提醒!」
突然聽得雨勢灌入雷聲,雷雨交加的把大門硬是推開,雨水接連奔入酒樓裡,隨即風吹的桌椅歪七扭八,小夥子聽見大廳劈哩啪啦作響得很是難聽,趕忙取出一根長木條,抵在大門上,這才使得雷雨不敢再繼續囂張。
「幸好呀!好在角吾姑娘先一步進來酒樓裡避難,要不瞧瞧這雨勢滂沱,可不被老天給帶走了呢!」久遠笑道接續說:「大梧姑娘方才說的有幾點可疑之處,可否讓久遠點出?」
三人一聽,瞪大雙眸互看彼此,隨即道:「願聞其詳。」
「瞧這幾月旱事,久遠算了下……」他癟起嘴來,眼神望向頭頂故作思量。「一來這旱災許是老天給的,推到婆婆身上說是咒,未免過於牽強;二來婆婆在村民們受病痛所苦,再加之討要過高之診治費用,久遠怎想這缺少了點惻隱之心,反倒添了點霸道之舉;三來兄妹想取藥之背後肯定有其原由,只是……」久遠瞇眼看了三位姑娘,頓了頓說道:「大姊沒說出來吧?」
大梧對兩姊妹露笑,雙手卻發抖的互相搓揉,而另一側的雙木將原先托著下巴的手指放入嘴中,開始咀嚼久遠話語,角吾嚶嚀了聲,三人往紙傘看去。
「角吾?你想說啥?」雙木問道。
「角吾!別胡言亂語!」大梧喝道。
兩人嘴關不住語,這般遭引而出的語句逗得久遠發笑,大梧、雙木兩人神情緊張的咬緊下唇,久遠續說:「小妹,這菜恐怕還得再等等,俗話說相逢即是有緣,久遠只來酒樓聽聽消息、消磨時光,未曾想干些神人之舉,還請三位放寬心吧!」
「這理我聽了,可這情也得送入耳裡,情理之中才好琢磨。」久遠語畢低垂腦袋,讓人道不清神情。
角吾聽了便道:「我這也有個關於村子的消息,只是跟大姊的版本稍有不同,如不嫌棄,且聽我細說……」
除大梧以外,兩人說:「有請。」
紙傘裡頭發出嘆息聲,角吾先問:「大姊未發聲似是不甘吧……我又怎敢說出個頭呢?大姊聽的消息想必是從大人們傳開的吧!」大梧遲疑了便低頭說:「……大人的話才是真的,哪怕是聽得他人傳言,這幾分真假裡頭還是真的最多,要不怎讓所有人憤恨不已?」角吾斥道:「大姊說這什麼話?我們與他們間可有比血還濃的緣分,哪是大人們的三言兩語就可這般顛倒是非呢?」
雙木一聽慌道:「姐姐跟妹妹唱的是哪場戲?雙木可聽不明白!」大梧似想在辯駁,但音就這麼卡在喉頭,無論如何也吐不出來,她搖了搖頭說:「大姊的版本已經說了,現下是小妹的場,我作不了主,也不便多說。」
角吾聽大梧語氣似是不滿,哀嘆說:「竊賊兄妹說的不是與咱們不相干的人,正是教會咱們三姊妹……」角吾看了看久遠說:「如何從『狸』成人的易家兄妹。」
二人吃了一驚,慌道:「為啥要說出我們是何物?」
久遠將腿上的壇酒放到桌上,位在久遠左側的大梧此時看見久遠的左手被布包纏著,其布滲透出滴滴鮮血,隱約還看見手臂肉裡藏著蛆蠕動著,透出濃稠的腥味;而在右側的雙木則看見久遠的右手細如竹竿,蠟黃的顏色埋藏青筋,看似弱不禁風卻透著傲骨。
大梧、雙木驚見、互看彼此後便哭了起來,引得眾人回頭張望,兩人用衣袖掩住臉面,將淚給吞進布裡,小夥子方覺疑惑跑來詢問,此時久遠已將雙手藏回大衣底下,他笑說:「這不等久了,三位餓壞肚子瞎鬧騰著,可否先給點小菜讓我們解解饞呢?」小夥子道了歉,奔去廚房跟廚子要了些青菜跟豆干,送上桌後退下。
久遠低頭用舌頭捲起豆干送入口中,邊咀嚼邊說:「既然小妹講出自己的源頭,久遠自詡是位良心商人,也得拿點什麼來掂量掂量這話……該放些什麼在秤上以示公平……」
雙木眼裡乾澀,心頭裝著方才久遠露手一幕,且兩人似乎對潛藏的副線明瞭一二,想來覺得煩悶急需解渴消除心頭火,便自行將桌上壇酒的酒蓋打開取出,頓時酒香四溢,酒水色澤清澈讓雙木下意識吞嚥口水,她小心將酒托起倒入四碗酒杯,聞著香氣、瞇起眼睛的她舉起酒杯便往嘴裡送入。
久遠笑說:「所謂的公平嘛……在久遠踏上商道時,便心想這以物易物的交易才是真真公平,與生俱來的便是身子,將身子各個部位切成好幾等分與他人交換,而我的雙手就是與他人換得,未料想前次交易便偷偷地與三位姑娘埋下緣分,真是神奇!」
大梧用衣袖擦了臉後說:「真是神奇,這左手我自是記得啊!」雙木擤著鼻子、哼聲道:「右手我也記得,原來久遠跟我們也同樣啊!」
久遠笑道:「哈哈!可不能混為一談,我真是人,有手有腳的,除了嘴皮子厲害些、耳朵機靈了點,再來就是……」
「眼睛看得比別人多了些。」久遠語畢,雙木順道打了聲酒嗝。
「話說小妹好生厲害啊!竟然一眼就看穿我這雙手非我所屬。」久遠歪頭稱讚,角吾回說:「方才久遠進酒樓前,雨打濕了你一身、流了一地的血水,偷嚐點味兒,便憶起故人味道,後二姊帶角吾上桌見久遠興致勃勃與大姊相談甚歡,便自顧推敲兄妹如今下落不明,久遠恐知點一二,想如實道出是否能換得敘舊機緣,如今看見久遠雙手更是心中明確幾分,如久遠聽得起勁、拍手叫好,達成此交易否?」
「可,還請小妹開場。」久遠前傾身埋頭深舌捲起菜葉咀嚼進嘴裡。
這場交易聽得大梧、雙木心驚膽跳,角吾道:「且聽我說說三兄妹與村子、三兄妹與三姊妹之間的消息。」
三人一聽即道:「願聞其詳。」
梧家姑娘於先前受瘟疫之刑接連離世,因此來了三隻狸貓鳩佔鵲巢,捲起舌根、吞了葉子搖身變成梧家三姊妹,而這梧家隔壁緊鄰易家……
「成為梧家人後,倆家孩童們互相照料彼此,然家主因與大梧母親吵鬧後怒將大梧與母親雙雙推出家門。」
大梧看著久遠左手插嘴:「離去前,易家大哥已受瘟疫所苦,看著他全身纏滿布條實在難受,我假意欲道別跑去易家查看,將懷中銀兩丟了一半給他,便是希望他能到村外找個好大夫治病。」
「……雙木母親似是認為角吾母親從中作梗,拆散家庭和睦,至此對我又打又罵,因受不得那日夜挨打,便吐了葉子、跑回山林。」角吾躲在傘中小心翼翼說著。
雙木一聽問:「怎都不講?」角吾嘆說:「既然要當梧家姑娘,我們之間已有了母親的嫌隙在;再者二姊當時被二娘求個保險,送去外村療養歇息,二姊的遠水救不了近火啊!」
大梧低頭回說:「母親到外頭只覺我是個麻煩,將我丟了、尋覓新家主,我也吐了葉子跑回山林。」雙木心虛嘟嘴一併說道:「我……姊妹們有所不知,我被大夫灌了湯藥,難受的吐了葉子,也偷回山林。」
兩人驚訝:「你也吐?」
雙木說:「是啊!從山林的東面回來,心想丟人不敢回家找姊妹,從村民聽得婆婆下咒,驚訝姊妹們遭受牽連,還曾與村民追尋兄妹的蹤跡呢!」雙木得意地站起身說道,但猛然想起兄妹即是易兄妹,便又沮喪的低頭坐下。
大梧緊張:「那可有見到?我在山林北面聽得村民的咒罵,農事全受旱災之苦,連帶遭殃我的肚皮……」角吾聽了插嘴:「難怪大姊這般傳話,敢情是遷怒導致啊!」大梧悶聲端起酒杯不理角吾結語。
雙木回說:「聽說被別人抓著了,之後我嚐到甘霖,來往酒樓躲雨路途遇姊妹們……這不,家人相遇的歡喜就忘了兄妹一事。」
久遠說:「啊……怪不得三人對此事有所出入呢!大梧知兄妹為誰,卻因糧食所擾而怒,散播謠言隱瞞此事;雙木不知兄妹為誰,卻曾追尋其蹤跡,然尋著家人忘了此事;角吾知其所有卻又不知所有事,特與久遠交易此事……
久遠已明白三姊妹成人理由,還請續說你們之間種下的情誼,結出什麼果。」
角吾聽完伸手偷戳傘洞,看見久遠模糊面孔被桌上壇酒擋住,大梧喝完杯中酒便抬起壇酒為自己與雙木續加酒水,角吾就著洞口說:「當我逃入山林後,偶然聽見村子的些許謠言,今年瘟疫似是被一位外地來的婆婆治好了。梧家是不想再回去,可卻掛念著易家兄妹,所以偷跑到易家查看大哥狀況,只見這大哥還是被布條包裹身子,驚訝之餘,攀於屋簷偷聽得二哥講述婆婆貪心,只好尋別路幫助大哥。」
「而這一幫卻替易家惹禍上身,無端給婆婆下咒討罵。」角吾頓了頓續道:「我思慮既然婆婆不通人情,便偷到婆婆暫且在村子歇踏之處,看她配藥所使用的草藥,回到山林嘗試尋找同樣藥草,配置好後吞了葉子假扮婆婆,將藥給大哥服下。」
久遠欲要插話,聽得門外傳來敲門聲響,小夥子趕忙跑去將棍子取下,見一壯年男子渾身濕透、佈滿泥濘的推著一籃蔬果與布包著的肉片入廳,小夥子看了欣喜扯開嗓門告知大廳的客倌們,菜餚立即為各位奉上。
「沒想到婆婆知大哥的病無端好轉,蓄意捏造兄妹偷藥,此舉引得眾怒,買藥之人罵其賊心、作出竊賊之舉;窮困之人罵其私心、不願分享救助彼此……」紙傘裡頭傳來斷斷續續的咿咿呀呀聲響,儘管外頭雨勢浩大,可坐在同桌上的三人卻聽的格外清晰。
「原來角吾並非局外人,且無意中將原本陷於火坑的易家添了柴火。」久遠一番結語惹來大梧、雙木不滿,大梧說:「且慢,如此情由怎可說是添加柴火呢?如我這般因其私益而同大人們隨意散播謠言,真正加了柴火的人才是我吧?」雙木一聽也激動同語:「大姊跟久遠萬不可如此下結,大姊乃是受其旱災所苦,其事出必有因,這散播的果也無可厚非,小妹原是一片善心,卻未曾料到這善心無法救濟所有人逃離病痛,村民也因受病痛折磨,無處宣洩才遷怒他人……」雙木言於此緊閉雙眼、咬緊下唇難受說:「哪像雙木僅只是隨大人吆喝群起,便一頭愣的起手起腳,連事由與因果都不清楚便栽了進去、誤傷他人。」
三人一聽沉默許久,答道:「果真不配為人。」
「來了!讓客倌久等了!」此時小夥子興沖沖地闖進久遠一桌等人,將托盤上各色花漾的菜餚一一擺滿整桌,其熱氣騰騰的飄進眾人視野,大梧的眼似被熱氣渲染而瞳孔染上層霧,雙木則低頭不語、緊握酒杯,紙傘在桌上沙沙作響,三人聽得久遠咳聲。
「三兄妹與三姊妹之間乃是青梅竹馬的情,導致角吾偷看婆婆配藥救治大哥的理由;而兄妹被婆婆冤枉為因,後遭致村民打罵為果,這因果消息久遠總算梳理清楚!」久遠笑著伸出舌頭舔了自個兒唇瓣結語道。
隨後他望著桌上菜餚說:「這菜上的即時,大夥還是趁熱吃吧!」久遠舉起右手捉著筷子便吃了起來,三人對望一眼。
「久遠覺得如何?」久遠嘴中咀嚼菜肉,疑惑的挑起眉問:「如何?」這回輪到角吾咳聲說道:「久遠莫不是忘了與角吾的買賣吧?」久遠一聽,入了喉頭、未入胃裡的食物便應聲咳上、嗆著氣管,他笑道:「怎麼會忘了呢?」
久遠吞食完桌上部分菜食後,手放回大衣底下,雙手交握打量三位姑娘,心裡想這筆買賣可真不划算,請了一桌子菜、陳年好酒也喝了、聽她們吐的苦水……這等騙吃騙喝的狸貓們竟然還想從我這翻找牌子,取出上家客倌消息,可不會變相透漏客倌隱私,造成信譽敗壞吧?
久遠吸了口氣、左思右想期間,三位姑娘自是將桌上的吃食一掃而空,心滿意足的拍了拍肚皮,久遠哀嘆估莫這恐是來這村做的唯一一筆買賣,心中倒也感謝三位姑娘帶來的消息,好讓他知村子情況,心想趕緊逃去下家找新客倌才好,他納悶吐氣……
我這也有個消息,跟三兄妹有關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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