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定要搭配音樂聽,只是寫的時候我剛好也在聽這首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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顛顛簸簸的搖晃中,羽徽吃力地睜開雙眼,他的臉頰正枕在一個極為溫暖且柔軟的地方,耳邊傳來腳步倉促拍打在草嶺的摩擦聲,看著參差的樹影不斷掠過眼前,遠方閃爍著大城市的霓虹與車燈,他安心地攬住身下的背膀,昏昏沉沉,再次闔上了沉重的眼皮。
他迷迷糊糊地想起,記憶中赤雲看著他的神情,他的眼周被一圈分明的黑線圈住,琥珀色的虹膜中間是牙狀的黑色瞳孔,騰騰熱氣從他的嘴邊傾洩而出,在冰冷的空氣中形成一道淺淺的白霧。
赤雲常說他很怕冷,可是他的身體卻總是那麼暖和,反倒是自己手腳冰冷得像個死人,如同現在,溫度正從他凍僵的指尖悄悄流逝,儘管赤雲跑得氣喘吁吁,好像他的肺就要燒起來似的,也改變不了羽徽認知到自己將死的事實。
但已經足夠了。
羽徽知道自己往後將與赤雲繼續在一起,而感到踏實並且不再擔憂或害怕。
他曾無數次想像過自己的死亡,用玻璃罐裡僅剩不到一半的藥碇來為自己的生命倒數,看著山林裡的樹木一棵棵凋亡,花草一片片枯垂潦敗,鳥獸逐漸沒了蹤跡,他知道這一次誰也都等不到來年的春天降臨。
不管是活了千年的山,還是活了百年的狐狸。
或是他這個活了兩世卻不過半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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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回憶仍歷歷在目。天光透進斗室,照映在狐狸化作人形的胳膊上,深棕色的毛皮上浮著珠光,一條蓬鬆的大尾覆蓋在他大腿的根部,尾巴末端好像沾上了一片雪,底下碳黑的雙腳交疊成一個叉,像是一雙擺放在桌邊的筷。
赤雲?羽徽意識裡張口去喚他,卻發現耳裡沒有聽到自己的聲音,過去的一點一滴彷彿都浸泡在水裡。
只見赤雲尾巴輕輕左右擺動,若有似無地掃過他白軟軟的肚皮,空氣中細看竟飄散著焦紅色、銀白色的細毛。明明是遙遠的過去,卻都是那麼清晰,像是凝結在窗上的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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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光一轉,盤髮的男人打著一把紅色的油傘站在了竹林間,他半開的衣襟下掖著一條流動的蛇,蛇背上分明的鱗佈滿男人的胸膛,紅線般的蛇信自他的唇縫滑出,男人輕輕一笑,緩緩降下手中的傘。
紅色的傘面擋住了羽徽的目光,上頭突出的傘骨就像是蛇腹上的紋路,「娘子莫怕──」一道聲音迴盪,視線停留在蛇腹滑動般的景象中,男人的身影便悄然消失在了竹林裡。
「山神大人只是怕嚇著了您,還請夫人不要介懷呀。」狐狸高舉著白紙傘站在羽徽身後,笨拙學著人的模樣僅以後腳著地站立,竹林後傳來悠揚的笛聲,像是迎接著他們的到來。
美其名是山神的新娘,但羽徽哪裡不知道自己是因為身體生來抱病,被視為晦氣如今才送進山裡等死的。他揮了揮手,逕自朝山的更深處走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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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嗶──啵──」
回憶的片段被耳邊的鳴笛聲攔斷,嘈雜的人聲從遠處聚攏,將他團團圍住,不知何時再也感受不到赤雲身上潮土的氣息,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消毒水味。
「赤雲、赤雲!」這一次,他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床中心原本作團狀而眠的狐狸,拱起的鼠黑色大耳大力地抖了幾下,眼皮上的眉鬚隨之跳動,接著便循聲挪動身子來到床沿,來到羽徽的身邊。
他改以側躺的姿勢蜷曲身子,將羽徽從背後環繞在懷中,直到膝蓋頂到他的大腿,蓬起的尾巴靈活地鑽進對方的腿間,將他們裹在一起。好暖。
天就快要亮了。
「我要走了,赤雲,一起走啊。」
「不行呢。」赤雲的語調輕揚如歌,接著尾巴又像蘆葦般晃動了起來,搔癢的感覺在羽徽腿間遊蕩,他重重吐出了一口氣,這時手肘感受到一股冰涼濕冷的觸感,他身子一縮,意識到是赤雲用鼻子偷偷磨蹭自己,這才意識到,又被捉弄了。
「你不要那麼狡猾。」羽徽故作嫌棄地擺了擺手,他本來也想裝作灑脫的樣子,但是心裡話到了嘴邊卻還是忍不住躊躇:「你不隨我走,我便不去了。」
「你快走吧,總得有人替你善後,我會去向山神大人交代的。」赤雲低穩的聲音從羽徽身後傳來,像是一陣綿長的悶雷,羽徽的心總是覺得癢癢的,但就只當是狐狸在作祟。
「你下山好好把病治了,健健康康,娶妻生子,你要福壽比天長……」赤雲說著打了一個呵欠,「因為你是一個好人⋯⋯」最後他喃喃地說,接著便很快傳來了一陣鼾聲,再後來就怎麼叫也叫不醒了。
就這樣讓羽徽連一句像樣的道別都來不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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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振作點!」
這時,一道粗獷又陌生的聲音劃破天際。
彷彿春雷照亮了整片的夜空,羽徽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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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橋前,橋欄長滿青苔,唯獨中間的通道被歲月打磨得乾乾淨淨,瞎眼的老太婆雙手捧著苦茶色的湯遞到了他的面前,用手勢催促著他趕快飲下。
「不行,我要等赤雲來接我。」羽徽站在奈何橋前,卻任性得理直氣壯。懷病一生,做人都沒做鬼時這麼神清氣爽過。
「你是人他是妖,你倆在這陰曹地府是遇不到的。」
湯碗裡藥濃濁的色澤如一面銅鏡,恰好映照出羽徽苦澀的臉,這一碗湯看起來比他生前喝過的任何一碗都難以下嚥。
「他不來,那換我去找他總行吧。」
「不喝孟婆湯,不忘前世債。」老太婆問道:「你本在來世能有個健康的身體,倘若不捨棄前世種種,來生就將帶著未了的病痛去投胎,這樣也沒關係嗎?」
羽徽猶豫了片刻,想起上一世的自己並不爭氣,下了山卻仍是來不及治好病,渾渾噩噩死在了破廟裡,身邊一個替他掉淚的人也沒有,闔眼之前最想見到的,就是還在山上的赤雲。
他點了點頭。正才想起婆婆看不到,當要開口,老太婆卻先發制人踢了他一腳:「好!去吧!」
一股力將他向前推,羽徽三步併作兩步,最後跑了起來,他越跑越快,步伐變大身體也跟著變得輕盈,接著一步一步竟踩上了天,遠離了身後幽暗的冥府,往有光的地方跑去,他的身體漸漸被一股暖流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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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嗶──嗶──嗶──」
一陣規律的蜂鳴傳來,銳利的聲音像是一枚魚鉤,順著線一下一下,拉扯著原先在如夢境般的回憶中不斷下沉的羽徽,「加油啊!」男人激奮的聲音仍在耳邊叫囂,彷彿正指揮著站在岸上的一群人奮力要將他拽出水面。
千年山,百年狐。
日光透進房裡,穿過窗邊空無一物的藥罐,焦散的光影落在在赤雲的側臉。
「赤雲,這一次你跟我走吧。」羽徽扯著他的手,沒剩下多少力氣,只能苦苦哀求。赤雲搖了搖頭,即使山壽已盡,草木不生,鳥獸不留,他還是要守著這座山。
「你不隨我走,我就哪裡也不去。管他身體健康還是福壽綿長。」羽徽閉上了眼,任由眼角濕潤的感覺滑落至太陽穴。
經過一番努力,當羽徽再次睜開眼時,已不見山不見河,「年輕人,你運氣真好。」穿著白袍的男人舉起粗壯的手臂,站在他的身旁對他說道:「你在山裡待了多久啊?居然有辦法⋯⋯」
一旁的電視機正在播報著森林大火的新聞:「前天晚間的大火造成上千公頃的森林土地付之一炬,其中包含周遭的數座工廠,目前仍在釐清起火原因⋯⋯」
羽徽看著播報屏幕上燃著熊熊火光的山頭,直達天際的火焰與濃煙,像是一片赤紅的雲。鏡頭下無聲的森林,對比著嘈雜的病房,羽徽望向了病床旁的一大片玻璃窗。
早晨的空氣在窗戶外凝結成一片冰窗花,在模糊不清的蕨紋後,彷彿看到了一道紅棕色的影子,直到太陽懶懶升起,才隨著融去的水氣消逝在冬日雪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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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想說先把難的寫一寫,但好像真的太難了,只好盡情寫一寫愉快的東西,狐狸啊什麼的真是太可愛了,寫著寫著就很想念家裡以前的小博美,希望他在天堂過得開心。最後祝大家 狐假虎威、狐虎生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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