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之章-棋藝總會館
離家出走的李家大小姐竟說今晚六時左右會帶同一位她的手下敗將來自家的棋藝總館踢館——
「李家小姐不是不肖本家竟成為了皇帝御用的棋館才離家的嗎?聽聞館內的副手位置一直懸空,導致中層的「象」「相」導師各懷鬼胎呢!」
這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很快便傳到李家棋館館長的耳中,還命人立即設局迎戰,並歡迎各街坊鄰里到場觀摩!
「李家棋館除了老館長親自提拔的六主將還有能下棋的人嗎?難道今趟棋局是要選賢用才?」幾位路過的街坊決定前去八掛一番!
果然,六時許便見李善琪帶來了一位身材瘦弱的小伙子現身,眾人目睹那人一副傻頭呆腦的模樣尾隨著李家大小姐,看來並不聰穎!
「這個小子看來有點面熟,但硬要說又不能道明,只能說長相有點像是鄰鎮的某位奇人。」一位同樣不肖棋館質素下滑的老棋手如是說。
這小子一來便一鳴驚人!「大小姐,不是要我捉贏李家六主將嗎?為何面前只設一副象棋呢?」這是他甫進棋館便喊嚷的第一句話!
小子這一句霎時逗得眾街里貽笑大方,眾人一方面笑說他不會棋規,另一方面卻又竊竊私語著他那螳臂擋車的幼稚想法——難道他想以一人之力同時與李家提攜的棋壇六人眾同時進行對弈嗎?
「一眾看倌無庸多疑了,各人所想的正合小弟心意!」小子說辭時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嘴面、再次在李家棋館中大放厥詞,而且語出驚人!
棋館弟子也因這突如其來的唬爛而弄得不知應對!就在小子弄得棋館內外喧鬧不已的時候,李家六主將正浩浩蕩蕩地伴著館長,邁向早已設置修飾好得有如皇帝御用舞台的棋壇上。
這時若然細心觀看,便可發現他們的制服上各自別有一口閃耀著金輝的胸針,由館長開始順數分辨識別為——帥、車、馬、炮、俥、傌、砲!
驟眼掃視一周,館內除了幾名導師級的人物能披上一件背染象或相的外衣外,其他一眾弟子都只是穿著一件前後印有兵或卒字樣的汗衫而已。
然而雖然棋壇上的棋子只有一副,但這副配上巧奪天工的雕刻的檀香山黑木象棋,絕對可算得上是棋館以誠禮客的上品,一般都不會拿出來作比賽用途,這次的鋪張似乎是館長刻意的隆重其事!
「不用麻煩了,咱們就在這對弈吧!」小子一屁股盤坐在棋館大廳中央的巨型圓地毯的正中心位置,從正上方可以看到這塊約十二平方米大小的羊毛氈,當中五彩的羊毛千絲萬縷地編織出一個大大的「棋」字。
說時遲那時快,館長很快便命人設好時計棋盤,並矗立了六塊直立的大棋板以方便遠觀的街坊細看即時的戰局,而李家六主將亦如太極八卦陣般圍坐在小子的四周嚴陣以待,隨著一聲清脆的銅鑼響起,棋賽正式開始!
承之章-是苦手還是高手?
館長與大小姐一同坐在原先因改變對戰場地而空出的棋壇之上觀戰,中間雖只擺設著一副精工的檀香黑木象棋,但兩者卻分歧得有如隔閡著真實的楚河漢界……
「愛女,難得你歸來,要不我們也在此擺棋喝茶,重拾一下昔日趣味呢?」館長嘗試破冰但不果。
善琪心想和家父對局根本毫無樂趣可言,跟據往蹟不是被幾步秒殺戰敗,就是被人* 剝光豬。其實不僅棋盤上,準確來說,她認為自己整個童年都被棋館毁得清光了。
「最多,我依舊讓你*三先,再加上雙馬。不!再多加一車可好了嗎?你意下如何呢?」館長再作進一步讓步,務求能誘導愛女仿如孩童時期般再次與己對局。
「你煩不煩?若不是這位連連敗在我棋下的奇人跟我輸賭這場棋局,我根本不會在這裡出現,更別說跟你對局!」
對善琪來說,面前這個老頭如今竟還待她如同小孩,這簡直就是一種詆譭,對於少時候被讓三先卻仍輸剩將帥的陰影,以及至今仍因館長這名銜而不讓她小勝一局的恥辱,她是非常忿恨的。
「你是說這小子若能勝過我家六主將,便會迎我一戰嗎?有意思!有意思!」館長咯咯大笑起來,對於小子跟她的對賭早略有所聞,彷彿這是個天大的笑話一樣。
很快,一局六十分鐘的正規象棋比賽來到了中局階段,以一敵六的阿仁看來是太過輕看李家六將了,陷入苦戰的他在六塊棋盤上只剩下寥寥幾顆有用的棋子……
在僅餘不到三十分鐘的時間裡,阿仁與每位大將對弈的思考時間已然不足三分鐘,而他竟在這一片紛紛的議論聲中選擇了閉眼沉思,旁邊觀戰的無一不替他著急,時間正一分一秒地流去!
「他是在思忖什麼啊?如斯殘局根本不能逆轉吧!」擠擁於棋館中的大小看倌正七嘴八舌着!
「棋盤上代表小子的紅棋現已寥寥可數,勝負顯然應有定局!」一個背部印有「相」字的導師正對著那些兵卒弟子學妹裝模作樣著!
霎時之間,阿仁終於張大了原來緊閉的瞳孔,望向觀戰席上的所有人,最後眼波轉向與大小姐的視線接上道:「善棋小姐,你還未答應我一件事情呢!」
「事到如今,你還在胡鬧什麼呢?難道你真認為你手上餘下的那些老弱殘兵能勝過我們李家六人眾嗎?」大小姐納悶著,暗嘆自己遇人不熟了……
「當然沒問題,」棋館內眾人對於他不知從何以來的自誇再次喧鬧不已,「只要大小姐你說一句好!」小子續說時竟在其瘦薄的臉皮上流露出了充滿信心般的笑容!
轉之章-「棋仁」義事
「李家六大將果真名不虛傳,守棋札根穩健,每每下的都是*有根子,」小子稍作停頓後再道:「可是象棋可不是棋多勢眾就能取勝的一門比拼,有時候物質豐裕、地位顯赫也有可能會造成各方面的心理壓力呢!」小子的話語像一道暗光般順隨著視線投射到面頰微紅的大小姐身上。
小子繼續比劃著棋盤說道:「就以眼前這盤棋局為例,馬大將雖士象全、但全都堆在將帥的*九宮之位、導致將帥容易出現*悶宮、*困斃等無處可逃的局面!」
小子邊指導著邊把棋子車高高舉起,準備叫殺!
「而且我單憑一顆中炮便能對其施展定身術,而急攻的你卻將各路車馬通通迫過楚河漢界,導致難以回防,我便能以此僅剩的車長驅底線叫殺,把將軍一劍封喉!」
就這樣,兩位馬大將先後被小子以*鐵門栓、*大膽穿心等*聯子技法絕殺、兩位炮大將更被一輪*炮碾丹砂轟至近乎*光帥、最後剩下與兩位車大將的殘局對疊,雙方棋子剩餘無多,而僅存的一兵一卒皆有可能逆轉勝利!
小子一方面不徐不疾地向眾人解說,另一方面卻仍能在六場對局中運籌帷幄,館內的人開始對他刮目相看。
「明明他就連一場蘋果棋也沒法勝過我,怎麼可能?」善棋至今仍然難以相信面前這位以一對六仍能取得全勝的小子,就是那位早晚也只會跟在她屁尾嚷著要跟她下棋的傻「仁」。
其實這位傻小子有個別號叫作「棋仁」(諧音奇人),在別鎮的棋壇算是頗有名氣,從少便因家貧跟隨著嗜賭如命的老父到龍蛇混集的地下賭檔顛沛流離著,早晚流連於各式各類賭局的他雖對各行家的千術略懂一二,但那些陳俗的番攤牌九檔顯然不對他的口胃,他從少到大皆只偏愛著重於技術的中國象棋。
阿仁為了能讓出生於顯赫的棋館世家卻不擅棋藝的善琪能慢慢從抗拒棋藝轉變成享受棋藝的樂趣,他不惜暗中處處忍讓,讓她從戰無不輸的魯蛇蛻變成戰無不勝的象棋聖手。
然而這一切都是為了要重新建立善琪對自身棋力的自信心,莫說是蘋果黑白棋、象棋、圍棋、西洋棋,這些對先手有利且充滿計算與技術的棋種,就連鬥獸棋、飛機棋、康樂棋這些純粹娛樂且運氣成份較重的棋類,阿仁也絕不曾勝過善琪。
「那麼你答應我的事不會食言吧!?」阿仁道。
雖然善琪每次與阿仁對弈皆能獲勝,但她卻莫名其妙地感到阿仁每局都在指導她棋藝。亦因此善琪對於自己的棋力有絕對的信心。
「誰怕誰丫,若憑你能勝得過我家六主將,那麼我也能正正當當地勝過這個老頭!」善琪忽爾變得趾高氣昂起來,全身的血脈正亢奮地沸騰著,連館長亦因此而更顯得眉開眼笑。
雙方各就其位,擺放好如藝術雕塑品一樣精美的檀香山黑木象棋。銅鑼再次響起,眾人又再次興致勃勃地哄鬧起來,紛紛爭先恐後地引頸翹望著這場世紀之戰!
終之章-套路中的不套路
戰局開首盡是些常見的套路,如象棋先手八成會下的炮二平五作為先攻的*當頭炮,後手對應中炮普遍會以馬8進7看守中路兵的*屏風馬對應。
他們兩父女也將棋子下得很穩固,雙方皆盡力嘗試*運子取勢,出車飛象進兵,直至棋子滿滿的棋盤上彷彿再沒有一絲虛位可以調動。
就在此時,善琪竟突然急推原本有炮作為根的左路馬進踏邊兵,試圖擾亂老頭正規的佈局計劃。
「善琪,你可曾記得小時候問過我為什麼馬不能行田,為什麼不能飛象過河嗎?我說你如今雖然學懂了世間的某些規則,但做事還是太過破格,這樣很容易招來危險的!」老頭說罷便把無根的馬吃掉。然而其實老頭此舉正中善琪下懷。
善琪採取這招棄子入局,是常見的象棋進攻戰術,經這樣一推一進一吃一提,便可加快原先緩慢而拖延的局面,並徹底取得主導權,率先殺入原先牢不可破的敵陣,進入白熱化的*兌子階段!
時間很快便來到棋局尾段,經過一輪你爭我奪的*兌子搶先,雙方局勢依然不分上下,而且互有攻守,看來這對父女的棋力都是勢均力敵的。
善琪對於自己能與從未曾勝及的老父鬥得難分難解感到暗喜萬分,並赫然發現到原來在棋館中和自己的老父下棋是如此令人亢奮的一件事!
就在老館長剩下單馬單砲的時候,他忽與愛女按此棋局下起賭注來,曰:「善琪,若我能勝過你這一局,你就答應我回歸李家大宅吧,老父為了勝利什麼都可以棄掉!」說時把卒推送到了守在河頭的紅車旁。
「幾個卒仔你當然願意放棄,但是那個困頓在你心中的王位,你可是一直死守著呢?」善琪沒有理會前在送頭的過頭卒,而是把炮重疊在中線上使出*重炮:「將軍!」
對於這突如其來的叫殺,不僅是館長,就連棋館內觀戰的眾人皆未能定過神來,熱烈地議論著。
一名一直在台下班門弄斧的「象」導師故弄玄虛地解說著:「馬炮雙兵仕相全對雙炮雙卒士象全,果然無譜可從的殘局最難猜,換作是我想必棄車取炮,那館長還不致於被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重炮將死呢!」
「依我看來,你所說的不是棄車取炮,而是馬後炮呢!」小子再次一語中的,道破了棋館導師的口舌賣弄,眾街坊看到原本持仗在棋館的地位而趾高氣昂的棋館導師個個氣急敗走的舉動,都笑得合不攏嘴來。
「這回我真的輸得心服口服了,善琪,你確實成長了不少,我想我也是時候將這個金徽傳承了!」老館長對善琪說時同時將身上的「帥」金徽別在善琪的衣領上。
「原本只希望愛女善琪能不再忌諱下棋,無想到小子你竟能將這盆棋下到這一步,還真是了不起呢!」館長心中欣喜著,並將早藏於衣襟內的金徽章「將」別在小子的衣領上。
原來館長早與小子在棋盤外交手,各人賭上了自己人生的棋子,如老館長賭上了他的親情和地位,而仁小子則賭上了他的聲譽和膽量。
兩人惺惺相惜的計謀與互信,在這幾場棋局中完美地演繹了出來,如果不是絕對信任,效果是不可能騙得過兩位作為皇御的第三方監管人的。
「能讓從少就在敗棋中成長的大小姐跨出再次與『老帥』下棋的心理障礙,就如同利用殘局取勝一樣困難,看來館長大人今回撿到個棋才了!」
這時一直暗藏於二閣樓默默暗中觀戰的兩位大「士」者終於從群眾中冒出來,他們是皇廷親自欽點的棋士,亦可說是真正管理棋館各大小事務的賢內之仕,地位僅次於開創棋館的李家血脈!
「那僅是棋才?簡直是個奇才吧!你看他雖以一敵六卻仍神機妙算,他不僅賭上了自己的棋藝,也睹上了大小姐的前途,還有本家棋館的聲譽!」館長咯咯大笑地回應著!心忖著善琪今後能跟隨仁小子學習多少呢?
兩位「士」隨即宣判李善琪為新一任館長,而小子仁為空缺以久的副館長,而長期持勢欺壓街坊,又愛在弟子前裝神弄鬼的幾位象相導師則被廢除,並於新一屆全民棋賽中再作甄選!
就此,眾街坊子弟歡天喜地,李家藝館的風氣終得矯正,館長的接班人亦得到各方的認同,而且李家血脈亦得以傳承下去,雖然下象棋總有勝負輸贏,但下人生這盤棋局還是皆大歡喜的和局最好!
*以下是一些文中引用過的象棋術語注釋!
- *剝光豬 - 指一方棋子被吃光,只剩下將/帥而沒有其他棋子。3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ZpAicRnNu
*有根子 - 就是有其他棋子保護的意思,某個棋子有根即有別的棋子在保護,反之就是無根,如雙聯車就是互為根的例子。3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42tu6VEmf
*九宮 - 指棋盤上由斜交叉線構成的“米”字形方格。類似古代戰爭發號施令的中軍營帳。是將/帥、士/仕的活動地區3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AIDHmDOOJ
*悶宮 - 指在對方老將/帥在自己的士或其它子的阻礙下不能活動,此時用炮打掉對方底線一子形成悶宮的殺法。3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QhBcvt9fS
*困斃 - 又稱欠行,指在象棋類遊戲中,一方未被*照將時出現無子可動的現象。3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976lMW4O9
*照將 - 又稱將軍、叫殺,指象棋類遊戲中一方攻擊對方的將或帥等最重要的棋子,威脅要在下一步將其吃掉的情形。3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cVXZyPWIk
*當頭炮- 當頭炮,也稱中炮,是一種開局着法。首着炮二平五或炮八平五,把炮放在正線位,是先走一方取主動攻勢的一種佈局。3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9GHK0ecTp
*屏風馬 - 一種開局著法。一方雙馬並踞,保護中卒/兵,狀如屏風,故名。有先手屏風馬和後手屏風馬之分,其中對抗中炮的後手屏風馬運用最為廣泛,一般所說屏風馬是指後手屏風馬。3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ni1n1XDWX
*運子取勢 - 是指調動己方的兵力,到能攻擊對方或自己善於防守的地方,使自己處於有攻勢的狀態。3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glEJxUgL6
*兌子 -是一種象棋戰鬥技巧。3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wzwxdck0y
以下是兌子的形式:3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DykKGYmYy
等量同型 : 一卒換一兵,一馬換一傌;不等量同型:一卒換兩兵,兩炮換一炮;等量不同型:一卒換一炮,一馬換一車;不等量不同型 : 一車換傌,炮或雙炮換一車。3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r2m39tO4j
*兌子搶先 - 根據局勢,運用戰術手段把棋局導向自己所預定的盤面取勢、得子、解圍、搶先、攻殺等技倆。 3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EArmdS1x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