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角獸的網 - 第七章暗殤

「啊！」

大喊一聲，少女瞳仁猛然擴大，一整個人從所在的地方彈起，只聽見「碰！」一聲悶響，她不只落在純木質地板上，還連帶一團厚實溫軟的物體，重重壓下來。

「嗚......好痛喔，欸欸？我這又是在哪裡啊？」

一抹從那團物體上散發的暖心氣息，讓她幾乎有一瞬間的短路，但腰部劇烈地痠麻疼痛，也使她開使觀察起四周。

「還不錯的房間嘛......光線充足不會太暗，陳設也頗有風格......不對不對，重點錯誤，先釐清為什麼我會在這裡？還有......為什麼會睡在陌生的床上？」

甩掉盤旋在腦海裡對房內的想法，她坐在地上，側頭瞄了一眼滾下的床鋪，恐懼、徬徨、無助與焦燥如巨浪襲捲心頭。

如果沒記錯的話，她應該是在香草街上的，又怎會一醒來，卻在陌生的房間床上呢？

腦海飛快閃過最後那道奔雷，以及之後的銀色魅影，美若天仙卻帶給她一連串不舒服。

「妳會想起來的......」

「什麼跟什麼啦？話說這裡究竟是哪裡，一群隨便認親的傢伙......」

少女碎念著，自嘆運氣實在奇衰，只是看不慣欺負弱小的行為，就賠上了幾個月打工的資產，連自己身在何方也全無頭緒。

「咚咚咚！」就在此時，一陣有規律地踩踏，自身後傳來，忽近忽遠，最終靜止在木門前。

「誰？」

她趕緊捂住嘴，卻還是太遲，兩道互相質問的聲音合而為一。

「妳醒了？」門被粗暴地撞開，她揚起頭，驚恐地望向問句的主人。

「是你！」

稜角分明的臉型，極富個性的濃眉，以及那只見過一次，卻印象很深的跩樣，還是穿著當時那件墨綠衣服，她怎麼可能忘記，就是這個傢伙。

「原來妳還記得，那事情就好辦了。」不管少女尖銳反應，卡斯爾拉了張椅子，大喇喇地坐在她面前，劈頭就是。

「妳是香閣的倖存者？」

(欸？)

她瞬間一呆，對聽到陌生的詞彙，卻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見床上的眼睛瞪得老大，神情恍惚，誤以為她是默認了，連帶之前那不要命的行為，讓他更加確信，語調中平添顫抖。

「那麼......妳叫什麼名字？是小楓...不，是曦玟族長身邊的人嗎？」

香閣傳統，在正式繼承族長後，便開使擁有自己的封地與封號，雖然依兩人私交，他還是習慣幼時暱稱，但自從「那件事」後，一切都變了......

(名字？我的名字嗎......)

眼前的男子語氣焦急，她隱約察覺他在隱瞞什麼，同時也找回了想說的話。

「我叫李嫻瑀，是普通高中生，不是什麼香閣或族長身邊的人，我想......你大概是認錯人了。」

少女離開地板，坐回床上，盡量以冷靜的口氣說道，這怪地方到處是瘋子，但至少可以溝通吧？

「不可能。」黑髮男子搖頭，眸底閃著寒光：「妳說謊，假使妳不是香閣族人，在這個國家，也不可能有人敢褻瀆賢羽女神！」

「所以你到底發什麼瘋，我一個字也......呃、啊！」下一秒鐘，只感到一股冷意升上，脖子上赫然是把短刀。

她錯了，果然這裡瘋子齊聚，到底自己什麼時候能回家啊？

「裝傻也沒用，若妳不是香閣族人，那麼......倒是說說妳是什麼人？」卡斯爾口氣忽轉嚴厲，起身探出手：「胡言亂語、奇裝異服，手套拉開！」

這個丫頭渾身上下疑點重重，但他最先留意的，卻是白緞材質的手套。

手套的用途極廣，顏色也因事而異，但這種質感極佳的純白，讓人不得不多想。

「什麼啊？我說的都是真的，為什麼不相信我說的，別以為幫了我一次，我就什麼都聽你。」

「我沒有要妳全說，如果不是有事確認，我也不會管妳。」

「噯，你這個人......我都已經全部說了，問別人事情前是這種態度嗎？我才想問你是誰？我連這裡是哪都不知道，還有......把刀放下！」

心頭無名火被點燃，她顧不得危險，一把就想拿開脖子上的刀，卻沒料到，手反被抓住。

「放開！不...不要...碰我的手。」又驚又怒之餘，她渾身一澀，語氣瞬間變弱。

「得罪。」

卡斯爾也是一震，但嘴上敷衍一下，已經準備要拉手套了。

「走-開！」在他的手觸碰到腕間，嫻瑀如看到鬼一般，整個人突然挺起。

「不要再說了...不要碰我...為什麼我做什麼...都是錯的......妳們走！」

她狠狠地撞向前方，卡斯爾猝不及防，被忽來的衝擊，整個人往後退到櫥櫃邊，卻見少女表情呆滯、瞳孔脹大，五官肌肉更是扭曲的嚇人。

「妳......妳裝瘋賣傻也沒用！」狀況來的突然，他只有生硬地恐嚇一句，以蓋過心中的驚嚇。

卻沒想到，一直僵直在原地，不斷喃喃自語的嫻瑀緩緩轉頭，很明顯是對他，浮出一道淺笑。

「對，靠別人是成不了事的，只要相信自己就好。」

話音極輕，伴著早晨第一抹微風，不曉得為何，他不只感到一陣涼意上身，心底的某個角落，已悄悄產生裂痕。

(這丫頭，到底是......)

「我再給妳最後一次機會，老實招來。」

隨著他往床沿靠近，少女肩膀顫抖幾下，雙手緊抓住棉被，眼中搖晃著迷茫，彷彿剛才的雲淡風輕，僅是幻覺。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為什麼你們都要逼我-」在手伸向被角的剎那，她一聲大吼，一直緊抓外露的手，暴起突發。

「撕......撕......」床頭後是木製櫃子，只聽見一陣陣撕裂，櫃上已多了數道指痕，有深有淺，看來執念極重。

卡斯爾一直保持冷眼以待，訊問這種髒活，一向有手下代勞，但今天事關重大，沒想到遇上脾氣如此烈的。

「妳鬧夠了嗎？」

僅僅一句話，他蹙眉收回刀子，走到窗台邊倚坐，一哭二鬧三上吊，見多了。

既然對方想耗，他就慢慢陪，透過剛才的交流，他可以確定她並非香閣族人，只是......這名少女渾身散發的異類，讓人不得不注意。

「撕......撕......撕撕......」

修長指尖仍在櫃上遊走，卡斯爾暫時閉上眼，刮裂聲尖銳刺耳，要不了多久，純白被單及鄰近的瓷磚，灑落一地的碎屑粉塵。

(她真的只是在裝傻嗎？)

連他一個大男人，看著都受不了，白手套前端已刮破一個大洞，血漬染開一片暗紅，但少女像被剝離感知，只專注刮著木櫃。

「夠了，妳究竟怎麼了？」一大塊木屑硬生生被扯下，卡斯爾終於忍不住，上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豈料，她尖叫一聲，奮力掙開，那力氣大得跟本不像一個少女，他吃驚之餘，她渾身劇裂抽搐，逐漸縮向牆角落：「別......別過來......不要碰我的手......」

聲音軟弱哀求，令人也不由得心軟，他想表明自己並無惡意，但手伸在半空，就聽「碰！」一聲，一道布包狀影子飛了過來，落地當下，掃來一道仇恨視線，如冰針直刺。

「妳......」話卡在喉嚨，只聽見一聲沉重的「喀！」，他身後的木門已然關上。

「我說得都是真的，為什麼......就是沒人肯相信？」

那近乎絕望的呢喃，不停在腦內迴盪，少女倉徨奪門離開，喚起記憶最不願觸及的部分，讓他連命令的餘力都沒有。

「咻！」腰間隨身的銀匕打在牆上，卡斯爾一拳砸向瀕臨支離破碎的木櫃，有如壓垮最後一根草，櫃子馬上倒塌。

「妳還在氣我對吧？」房內除了他外，空無一人，他低聲問道，回應的只有沉甸低壓。

「妳還活著對吧？只是這次的遊戲，比以往還要久，要等到找到對方，才能夠結束。」

「放心，我一定會找到妳的，妳都有看見吧？」靠著床邊倚坐，他笑得宛如初生嬰孩：「我一直都在等妳，等妳回家。」

「小楓，那個女孩跟妳很像，讓我以為是妳真的回來了......呵呵呵，就當我又被妳耍了一回吧！」

「為什麼還要給我希望？妳到底在哪裡？嗚嗚......」

窗外街燈緩緩點亮，猶如為迷魂遊子照映前方的道路，也反射卡斯爾抽泣的側臉。

「燭火只能引導看得見的道路，而潛伏在看不見的心之道，卻是暗影肆虐。」

位於城市正中央的九層尖塔頂，秋風瑟瑟，一個沒站穩便會粉身碎骨的高度，兩抹身影卻佇立其中，看似怡然自得。

「吼∼斐，你就不能安靜點嗎？一天到晚裝高深莫測很好玩嗎？」

單調的黑灰相間吊帶褲，內搭尋常格紋襯衫，黑色小禮帽下一頭銀白相間的亂髮迎風飄揚，最顯眼的是他胸口那抹亮色，象徵在藥族內無人能及的地位。

在他身旁，一道龐大身形慢步上前，他每往前一步，肩上滿佈的羽翼便撒落幾根，那些羽毛甫接觸地，就染上一層黑色火焰，卻轉眼消逝虛空中......

當他走到定點，絲毫不在意黑帽人一臉的詫異，只覺一股勁風拂面，眼前一片黑火跳耀中，那有如巨型鳥類的身形早消失無蹤。

「切，資歷較久就跩個啥啊？殿前十侍又不是只有你一個。」

早習慣他高傲沉默的性格，黑帽人不以為然地厥起嘴，忽地，像被點醒似的，雙眼射出懾人鋒芒。

車工細緻的帽沿下，有雙黑白相依，但瞳仁有著朱紅六芒星的長眸，那是每被挑起玩興，便會發出撼動嗜殺的異彩。

「我倒真忘了，大人臨走時，可是默許自由使用這座城裡的一切呢！」

「呼呼......呼呼呼......」紅棕長髮雜亂地緊貼脖子，嫻瑀慌忙逃出後，一樣慌不擇路，只先停在騎樓，稍作喘息。

「這裡好可怕......呼......剛才那個濃眉男居然要殺我......還好跑的快，這裡瘋子再多，總也有警局吧......對，去報警，請警察幫忙！」

正慶幸自己腦子終於上線了，眼前突然一束冒著火光的急流激烈劃過，並和空氣互相磨出煙霧，一個物體慢慢浮出。

「咦？怎麼會有帽子？」

一頂黑色禮帽的影子緩緩現形，陪伴而來的，是暗藏玄機的優雅邀約。

「嘿嘿，今天運氣不錯，雖然人有點少，但作為一流的魔術大師，只要有人就代表又有新作了。」

「功過相抵，謝了，斐。」仰視著空中，已化為黑點的同僚，少年單指捲了捲側邊瀏海，平靜回過身來。

「晚安，美麗的小姐，作為這絕美夜色的襯托，讓我們不要浪費一絲一豪的春宵，來場應景的遊戲吧！」

「向您自我介紹，我是殿前十侍之一，牌行第七的-擬魔翔，又稱黑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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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暗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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