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首部曲：受刑人 - 第 8 章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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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第 8 章

林凡之

Jun 8, 2017

3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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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服務處不時響起陣陣笑聲，志工們手上拿著剛泡好的紅茶，在這樣的冬天能喝一杯熱騰騰的飲料實在是一大享受。現在陳陽輝正靠著辦公桌跟劉先生閒談，劉先生是胡秀雲的老朋友，時不時都會過來幫忙。

　　「所以要出獄了嗎？」劉先生啜了一口紅茶。

　　「對啊，這時間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但他應該已經好好反省了，要是他可以連智娟的份一起認真活下去，我也算沒有對不起智娟了。」

　　「唉，不知道該怎麼說……我有時候真的很佩服你。」劉先生不太好意思地搔頭。

　　「什麼意思？」

　　「我們明明都一起做志工，但我有試著想過，要是遇到跟你同樣的事，我可能還是沒辦法像你一樣原諒那個人……對，我做不到。」

　　陳陽輝先是一語不發盯著劉先生，好像他的話是什麼驚人的告解，接著便大笑起來。

　　「哈哈！做不到？那你在這裡幹什麼？」

　　當下劉先生有種錯覺，他覺得陳陽輝好像在嘲諷自己。但這不可能，以他對陳陽輝的認識，一個風雨無阻為協會做事的人，絕對不可能嘲笑他的夥伴，他的意思應該是……

　　鈴鈴鈴！

　　辦公桌上的電話鈴聲傳遍整個服務處，陳陽輝很快地接起電話。

　　「喂？喂？奇怪，怎麼沒聲音。」陳陽輝掛下電話。

　　「可能是打錯吧。」

　　「好像有點晚了，那我先回家了。」陳陽輝看了一眼手錶，便轉身去拿外套。

　　「好吧，路上小心。」

　　要是劉先生知道陳陽輝打算做什麼，一定會覺得「路上小心」這種話根本可笑至極。

　　一出服務處門口，陳陽輝先是環顧周遭，果然看到一輛黑色跑車停在對面公寓。陳陽輝雙手插進外套口袋，裝得一副若無其事走向他每天回家必經之處。口袋裡放著智娟生前戴的髮夾，被緊緊握住的髮夾讓手掌隱隱作痛。

　　陳陽輝用眼角餘光觀察後方黑色跑車的動向，確保時機點不會出錯，現在他只要再往前跨一步就會進到窄路，那時就沒有監視器照得到他了。他很緊張，要不是有冷風迎面吹來，他早就滿身大汗，但冷風讓也讓本來就過動的心臟宛如被撕裂般地疼痛，還害他頭痛到差點睜不開雙眼。

　　智娟那時也是這樣趕著去上學吧？然後在身體不適的情況下，毫無預警的被一個禽獸奪走性命。

他停在那條指定的斑馬線前，再次環顧四周，確定沒有人在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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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就只剩等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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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計畫是男孩想出來的，他稱此計畫為「請君入甕」。

　　「沒人比我了解張明杰。」那時在電話裡聽到男孩這麼說，陳陽輝無法判斷他是在吹牛還是在說實話。

　　「相信我，只要有女人，他會幹什麼就很好預期。所以那天我會讓他在你們服務處附近等人，等的人當然是我介紹的……啊！別擔心，這種事我已經駕輕就熟，他願意和我當朋友應該也是看準這一點。」男孩哈哈大笑。

　　「因為我老媽就是幹這行的。」

　　總之，讓張明杰出現在這附近，是為了讓監視器拍到這一幕，而等到「請君入甕」後，就沒有任何監視器可以保護張明杰了。

　　「如果他能直接打電話問我最好，如果行不通，那就只能我自己打給他了。反正我跟他說搞錯地方後，就會打你們服務處的電話，那時候一定要趕快下樓，我會盡量在電話裡幫你拖時間。」

　　為了這個計畫，從到這裡當志工起，陳陽輝都走同一條路線回家，從未改變。為的就是有天能夠合情合理地死在這條窄路上。他和男孩討論過了，要是張明杰選擇打道回府，或是不巧有人經過，那也只能放棄，改天再找機會。

　　但沒有人，一個也沒有。

　　遠方傳來跑車響亮的引擎聲。

　　智娟死前聽到的也是同樣的聲音嗎？她這麼喜歡音樂，在人生的最後一秒，聽的竟然是這種人渣發出來的噪音。

　　高速的黑色跑車映入眼簾。

　　智娟，爸爸要走了，不然就來不及了。

　　陳陽輝邁步出去，站在短短的斑馬線中間，看著已經離自己不到幾公尺的跑車。這輛急著想趕到目的地的跑車沒有減速，沒有人知道他是不想踩剎車還是來不及。

　　就那一秒，陳陽輝緊緊盯著著擋風玻璃後的那個人。

　　殺了自己女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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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明杰的樣子跟入獄時比起來沒有什麼改變，完全沒有受刑人該有的憔悴。他現在正睜大眼睛看著近在眼前的陳陽輝，看起來無比愚蠢。

　　而自己呢？不管身體還是靈魂都無可救藥地消瘦下去，眼睛也失去了活人的神采，而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現在正健康地坐在那裡。

　　開什麼玩笑？陳陽輝瞪著張明杰的黑色瞳孔。

　　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一件事，我不想弄髒自己的手，因為這樣會被智娟討厭的。

　　陳陽輝給張明杰一個大大的微笑。

　　所以，我要原諒你，開心嗎？

　　看著突然出現在馬路中央的陳陽輝，張明杰的雙眼無預警刺痛起來。雖然只有一秒鐘，這個人的瞪視卻快速穿破擋風玻璃，然後從他的眼球進入到大腦內部。讓他想吐的還有那個令人寒毛直豎的噁心笑容，有哪個人要被車撞了還笑得出來？

但這個人真的在笑，而且還是衝著他來的，這一切都快到讓他連踩剎車的機會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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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碰！

　　張明杰看著被撞的陳陽輝緊貼擋風玻璃，乾燥裂開的嘴唇以極為不自然的方式往上吊起，嘴角隙縫流出的混濁液體沾在擋風玻璃上，感覺卻像滴在自己臉上一樣真實，強烈恐懼讓他握著方向盤的雙手不停發抖。

　　為了躲避這張恐怖的臉，張明杰反射性閉上了眼睛。

陳陽輝的身體高高飛起。

　　碰！

　　黑色跑車轉了一圈後撞上了電線桿，車頭承受不了強烈衝擊整個凹陷變形。

　　這時候，一片雜亂的彩色光突然在陳陽輝腦海裡亂竄，他看到智娟站在這片亂光裡面，智娟穿著小時候的粉色洋裝朝他揮手，但奇怪的是，智娟看起來好像在哭。

　　智娟不要哭……

　　陳陽輝試著微笑。

　　因為智娟哭的話爸爸也會想哭喔。

　　陳陽輝重重摔落地上。

　　巨大的撞擊聲傳到遠處後，人們開始慢慢聚集過來，讓本來空蕩蕩的窄路瞬間擠滿了人。

　　沒有人歡呼，也沒有人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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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 9 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