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學時段,不諳世事的我愛上一個女子,愛意卻遲遲沒有坦露出來。我和她是關係甚好的朋友,但始終沒有更上一層樓,拖着手訴說美好情話。也許她還不知道身後,有一個暗戀自己五年的小孩子。她應該尚不知情,身邊人也未曾知過,因為我隱藏得十全十美,就像將情分埋入深土裏,讓泥土掩蓋它表面。為何我要這樣做呢?我曾經何時向一個女同學表白,以為她亦對我有意思,她就曾幾度親近我。然而,我卻收不到她的笑容,竟然得到滲人的嘲笑,不但狠心拒絕我之餘,三番四次奚落我,言語帶有尖酸刻薄的刀刺,向我心扉發動了猛烈炮擊。炮彈擊中了心防要害,穿透了石壁,頹然崩塌,碎片散落四周。我告白失敗的故事,流傳於校園每個角落,戶戶皆曉,成了眾人眼中的軼聞趣事(笑話)。我總是覺得有人在我背後說壞話,諷刺我是愚昧魯鈍的小丑,他的同伴就附會認同,火上加油,一起出言暗傷我,認為我的本質是無知構造的。我腦海常常想像出多麼可怕的事,恐懼奔馳,朝我的方向而來,使我的大腦屈服於這頭惡魔,掌控了思想,意識都是灰黑色的江水,思想不由自主地碰到創傷開關,躲避不了突如其來的飛箭,感情被空氣腐化,漸漸生銹。事件名聲未冷淡下來,每個人總以笨蛋的目光凝望着我,我不敢去摸索他們的心理,畢竟受了嚴重箭傷的心臟,不能再承受多一份傷害。那刻,我希望快樂扎穿了耳膜,從此聽不到世俗囂麈。我化成一粒糖,融合在洋溢生氣的汪洋。
正當我獨自面對著黑暗,一個叫瑜琳的人出現在我的生活裡,為我點亮了無數個黑夜。她就像一顆閃亮的流星,從漆黑中磨擦出一絲絲火花,將燃燒著的火花親手贈送給予我。大腦緩緩感到温暖,知覺不再發寒了,不再依賴華而不實的幻想。曙光貫彻入我的心扉,那原本封閉良久的大門,無條件地為她敞開。瑜琳在所有人當中,她是最理解我的知己,以及她是唯一深切關心我的人。她和我是一條共同聯繫的繩結,若然她消失不見了,我的存在意義便隨之消散,只是瑜琳仍不知曉自己在我心目中佔了多大地位而已。
我曾撰寫了一篇情書,打算送贈給她。區區一千字,內容相當陳腔濫調,沉悶老套。我看完極之害羞,甚至有半點可恥。我立即把它撕成一塊塊,不提舊事。
可是,宏際的星銀裡,有一顆小星在閃爍着,時而黯然無光,又復熠熠生輝。它彷彿是青春的象徵,她的臉孔讓我血液翻騰起來,但也可以代表着永久的分離。她的身影會跟着北斗星遠去,河梁永遠的隔絕我們。我只可惆悵地看着暴發的江河,如何編織一匹叫人哀傷的圍巾,緊緊地牽掛着我內心。內心是脆弱的冰粒凝固成的,隨時被微熱灼傷了。到來的春天被離別偷走了,偷走了我對春天的盼望。
瑜琳患了心臟衰竭,醫生向我斷言她的病是治不好的,急需善心人損贈,不然瑜琳也只能多活一百天。就這樣地我們過了一個月,兩個月,一百天的期限快要臨近,但我們卻是束手無策,默默看著時光消逝,終久得不到善心人的援助。我不能接受如此殘酷的現實,任何傷感的東西都通通湧上心頭,眼淚經常奪眶而出,鼻子像被烙槍噴得赤紅紅,鼻涕從鼻洞流溢出來。如果有人看到我這副德行,肯定會令人啼笑不止,取笑我像傻子一樣。我真想把自己的臉緊緊貼在瑜琳瘦削的臉龐上,然後在她耳側呢喃說:「我很愛你!我很愛你!我很愛你!」
瑜琳當然也得知實况,她卻總是精神飽滿。雖然整天臥在床上,卻能開懷地唱歌說笑或跟我撒嬌,她總把自拍照分享給我看,又發訊息講笑話,逗得我哭笑不得。每當我想到瑜琳只可多活三四十天,就要死去時,我都猶如千針刺心般傷痛不已和情緒失控,像不能自控的瘋子。當天是三月?四月?還是五月?對,那天是五月中旬。我永遠不能忘記這一天,絕對不會忘卻。
她患病期間,我放學時總會到訪病房探望和照料她,時值七時三十五分才離開,照顧她不算是一件難事,但要處理自己的情緒,我就無從入手,極之棘手。而且我把瑜琳的情況上報在社交網站,吸引人們關注,起碼起了微小作用,可惜這不過是奢望,命運從不眷顧可憐的瑜琳。無力感快要壓跨了我的精神,凌弱不堪,它彷彿是一片片碾碎的白紙,我差點兒要怒吼,好讓鬱結統統發洩。
不久,肺炎肆虐,醫院成為危險的地方,醫生勸說我電子聯絡瑜琳,別要逗留此地。
每逢早上、午飯時候,甚至在夜晚時分,我便發送訊息給她。有一次,我拍攝一張風景照片,她竟然調侃我的拍攝技巧差劣,她言有條理地分享如何拍下一張美照,她天真以為這就能改善到,可惜次次總讓她失望。
我不但傳送知訊,我還和她視訊對話,那時是瑜琳快要與世長辭的時候,身體非常虛弱,連樣子也改變了不少。她有一雙深邃的黑眼圈,雙手像一根骨頭。我就快認不出她是誰,病情已經病入膏亡,看來我要與瑜琳作永久送別,頭腦像雷電劈打那樣痛苦,苦澀掩沒了我的理智,我恨不得跟她一起西去。
瑜琳低聲說:「沒事的,你不用擔心我,我會在那裏生活得喜氣洋洋。」她的聲音依舊温柔,貫始至終一成不變,我估計沒有機會再聽到她的嗓音。她含笑說道:「若然我死了,請你好好活着。」她像是開玩笑戲弄我,我也希冀這只是戲言,我的心像被苦水灑淋一樣,淚水又走出來作怪。
她去世前,我拿起了笛子,吹奏她喜愛的樂曲,瑜琳亦擠出力氣唱出歌詞。我心裏默念着:「不要遠離我,求你啊!不要遠離我!」以往的我十分軟弱,現在我卻忍受得住分離的滋味,強顔歡笑說沒問題,我想不出怎麼原因,可以度過名為感性的難關。當樂章演奏完,我驀然撫摸瑜琳的臉孔,她嚇了一跳,之後她就莞爾一會兒。這是我倆最後一場對話,瑜琳在明天去世了,她死得如此安祥,大概是在很短的時間內斷氣的,她擺脱了麻煩,但我沒法逾越,不時記念纖滑的臉龐、瘦長的雙腿、讓人動容的笑臉,終有一句話想向她講:我單戀着你很久了。
不久後,我收到了瑜琳的來信,起初以為這是天堂透來的,我感到莫名的驚訝,我拆開細看信件的日期,原來在她離世前兩天寫好。我細心閲讀信的內容:今天,我是來跟你道歉的,一直拖延到此天才寫信,對不起。
好了,長話短說。我要說一個令你震驚的事實,其實我早就知道你暗戀了,只是我不親口或托人告訴而已,假使你提起勇氣向我坦白愛情的話,我會樂意接受的,畢竟跟你戀愛是絕妙的禮物。我記得那一天,最美的相遇是我倆一起盪鞦韆,我想跟你重複度過這一天,牽着你的手說聲:「我愛你。」
近期,社會爆發病毒,人人自危,千萬保重身體。青春是十分寶貴的,請你不要再做傻事了,我想你從此快樂過活下去。我生病以後就最清楚此事,我從不會遺忘你對我的好意,時時陪伴着我和照料得體至入微,謝謝你。我從不會忘記你,因為你是可愛且友善的少年。我愛你,再見了,祝你有大好前程。
瑜琳上
我知道了,我不會做沖動的事,我真的不想死啊!我的手臂、手指、頭髮都很可憐!真的不想死!不想死!我腦海閃現那笛子聲,那美麗的音符足以表達大好年華,嘆讚只屬我和妳的春天。我不禁痛哭流涕,我會答應你的請求,就好像我在妳目中是可愛且友善的少年,永遠的活下去。
我想寄託綿綿的夜空遞交情書,送給遠方的情人。煙花綻放得絢麗,是緣於你走過我人生,令我的色彩充滿斑駁。這是我和妳的秘密,我的世界會圍繞着妳旋轉。
(希望各位會喜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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