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那位學長果真告白了，同時留下了個後患，告白現場被宣懷硯的幾個同班同學看見了，儘管宣懷硯也如齊晝所想，不留任何餘地的拒絕，可這幾個同學就和大多數不成熟的屁孩一樣，自認為捉住了他的什麼把柄，開始偷偷摸摸地欺負他。
宣懷硯覺得這些人完全是小孩子做派，無關緊要的人對他的小捉弄小玩笑他一點也不在乎，也並不怎麼放在心上，他想，既然他可以承受，也就免得他們去欺負真的小可憐了。
只是忍得多了，做惡的人自然就越來越囂張，甚至會跟著去到廁所，在他洗手的時候故意在旁邊玩水，再刻意躲開來，讓冷水潑到了他的身上，然後一群人嘻嘻笑笑地走了，明擺著滿滿的惡意，哪怕他從沒表現出害怕或者惱怒，最多就罵罵咧咧幾句，也基本沒有什麼殺傷力，像隻揮著爪子的小貓，以至於他們敢變本加厲。
縱使在不同的學校、不同的學級，齊晝留意弟弟的時間也變少了，但還是足以讓他察覺宣懷硯的不對勁。
可小孩沒有主動說，這事情想必就不是一般的情況，他要真想從他口中問出個什麼，這狀態下還是很難的，齊晝左思右想，不想打草驚蛇，便回歸了高一時的習慣——接他放學。
宣懷硯以為哥哥就是單純的有時間接他下課了，還在心裡偷著樂，卻不知道他的這位哥哥，在校門口把每個學生都視作敵人那般防備著，也引來了不少女同學的注意。
畢竟漂亮帥氣的哥哥，誰都想要。
但也因此有不少女學生知道他就是宣懷硯的哥哥，除了接到弟弟後會露出溫暖的笑容，在那之前，無論誰去向他搭話，他都冷得像塊冰山。
直到那一天，他不耐煩地在校門口反覆看著手機，已經超過了平時該接到人的時間，也沒有收到弟弟的一句訊息通知，他的煩躁具體顯現在緊緊皺起的眉頭，誰來點都能炸。
以往見著他總是眼冒愛心的小姑娘紛紛避著他走，只有一個看起來又驚慌又心虛的女孩，猶豫不決地站到他面前。
「那個、您是宣懷硯的哥哥吧？」
齊晝本不想理她，但是一抬眼就看見她外套上的班級，很明顯這是他弟弟的同班同學。
「嗯。他考試考差了被老師留下來了？還是上課說話被罰打掃教室了？」1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iS9md94by
女孩怯生生地搖了搖頭，「……都不是。」
兩人之間一陣詭異的靜默，他在等這個女孩說到底宣懷硯不放學還在幹嘛，他不是很想遷怒於人，但對方一副找不到措詞的樣子讓他更是煩躁，「那妳找我究竟是想說什麼？」
「啊、這個……」女孩沒想到這個大哥哥還挺兇，登時有些害怕，「放學之後我去了趟廁所，看見……看見班上幾個愛欺負人的，在堵宣懷硯……」
齊晝當即罵了句髒話，把女孩嚇了一跳，「妳看到了然後呢？妳通知老師了沒有？」
他初中也是唸這所，所以很清楚宣懷硯的教室離導師辦公室很近，只是與廁所相反方向罷了。
女孩害怕地搖了搖頭，她根本就不敢。
齊晝沒想指望一個把這麼重要的事情說得吞吞吐吐的小女孩，拔腿就往學校裡奔去，他不久前才來參加校慶，很清楚弟弟的教室在哪裡，但是他越跑越覺得手腳冰涼，總害怕自己慢了一步，會收穫一個滿身傷的弟弟。
他有預感自己到現場之後會忍不住動手，便先進了導師辦公室，辦公室裡的導師都還記得他，見到他還很高興，但看他難得地露出驚慌失措的模樣，到嘴邊的調侃也都收了回來，聽他講明來意之後便不疑有他地跟著趕到了廁所。
他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是不是正確的，會不會因此耽誤了時間，就在他帶著老師衝進廁所的前幾秒，他明顯地聽見了裡頭傳來推搡嘻笑的聲音，他心臟都快停了，突然有人發出一聲怒吼，像是忍耐了許久終於爆發了那般。
「啊——」
「宣！」
他闖進了廁所，就看見宣懷硯掄著拳頭，對著在幾個不良同學之中看起來像是領頭人的男生，狠狠地一拳揮了出去，那人鼻血都流了出來，他頭暈目眩地伸手摸了摸鼻下，觸及了腥紅之後像是嚇到了，整個人暈了過去。
齊晝並不同情那樣的傢伙，他只在意宣懷硯的狀態，這孩子平時雖然罵罵咧咧、口吐芬芳，但是真要他和人動手起來，先哭的說不定還是他自己。
「宣。」
他連忙上前去，把人從上到下仔細地檢視了一番，這孩子渾身溼答答的，大抵是被臭孩子惡意潑了水，而果不其然，宣懷硯雖然氣勢滿滿地對著霸凌者重拳出擊了，但一看見親密的人出現，馬上就委屈地癟起嘴，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沒事了，哥哥在這裡。」他想把受了委屈的弟弟抱在懷裡安撫，但又擔心會因此塑造出宣懷硯很弱小的形象，讓這群小渾蛋以後又繼續欺負他。
跟著齊晝來的班導師雖然也被宣懷硯的那一拳嚇到了，但是他比誰都更清楚班裡誰才是愛欺負人的孩子，馬上就把那幾個嚇得愣住原地都忘了跑的學生逮住了一頓罵，接著面對齊晝時又是很內疚的模樣。
「抱歉，齊同學，班裡發生這樣的事情，也是我這個做班導師的不好。」
齊晝繃著一張漂亮的小臉，「誰也沒錯。但是希望您好好教育這些孩子。」
入手的衣物濕淋淋的，小孩兒的腦袋也是，他的心痛得無以復加，早知道他就不應該在外頭乾等，五分鐘沒等到人的時候他就應該闖進學校裡。
他把自己的高中校服外套脫下來給弟弟穿上，但一時卻對他淋濕的腦袋毫無辦法，他甚至想把自己的上衣脫下來，充當弟弟的毛巾——
「我辦公室裡有毛巾，齊同學帶懷硯過去拿吧，我得通知這些小兔崽子的家長。」班導師很怕齊晝發作，要知道這少年生氣起來，可不像宣懷硯一拳就能了事，便笑嘻嘻地提議著。
「好。」他看得出來這班導師討好他，大抵也只是為了息事寧人，但在這裡爭一口氣也沒有什麼用，結局都會是一樣的，不如先把自家弟弟弄乾帶回家。「辛苦您了。」
說罷，他便拉著弟弟，略過了不重要的人們，走向了班導師辦公室。
「老師，我們錯了，我們真的知道錯了，別告訴我爸爸了，他會打死我的！」被逮住了其中一個學生總算是回過神來，見受害者被家屬拎走了，連忙向班導師求饒。
「對啊對啊老師，我們只是和宣同學鬧著玩的，您看，他還打了他一拳，現在人還倒在那裡呢！不如我們先把他送到醫護室吧？」
「就是啊，要萬一他有事，宣懷硯也躲不掉，老師你可不能包庇宣懷硯啊。」
「閉嘴！」班導師極其頭疼地吼了一聲，「你們以為你們家長不處理、讓齊晝來處理會更好？他下場的話你初中能不能畢業都是個問題，明白的話就好好悔過，別看見誰脾氣好都欺負，渾小子，做錯了事情還不反省？我誰都不包庇，你們欺負了人多少次，這回肯定帶去檢查了，你說這一拳他是挨還是不挨？」
幾個不學無術的小孩一聽，都以為宣懷硯的高中生哥哥大有來頭，他們有的也是爹不疼娘不愛的孩子，要真是初中都沒法畢業的話，那可真是自斷前路，想想都怕得要死，都卸下了那副欺負人的嘴臉，以求得到最後一點甜頭。
班導師也正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故意這麼說的，這幾個雖然渾，但總歸不是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說白了就是慣使小手段、欺善怕惡的小團體，否則他早重點關注了，也不會到這一天才知道這事情。
而那頭的齊晝自然不知道這位班導師拿自己去壓他們一頭，他帶著弟弟擦乾了腦袋，才走上回家的路，路上他想起那個來通風報信的女同學，雖說幸虧有她，可同時也埋下了他對弟弟學校裡的人都無法信任的種子。
「哥哥怎麼會跑進學校裡。」兄弟倆肩並著肩走在路上，宣懷硯一轉過頭還能看見哥哥的臉色非常不佳，一看就是還在一點就炸的狀態，但他無須畏懼他的哥哥。
「你班上一個女同學跟我說的，說看見那幾個人堵你。」他的語氣仍舊冰涼，像是還在自責。
「那我明天得跟她道謝才行。」宣懷硯其實並不指望哥哥認得那女同學是誰，只是希望他別扳著一張臉了，「多虧有她，對吧。」
「不對。」齊晝卻是否定了他的話，引來了弟弟的疑惑，「她應該直接告訴你們班導師，我猜出校門要是沒看見我，她會直接回家去了。」
「啊？」他沒想過這種發展，被這麼一提醒才意識到，哥哥當時那麼著急了，都能找來班導師，而他的同班女同學卻只走到校門口才知道告訴哥哥。
若是齊晝沒有來學校接他、若是那位女同學也不認得齊晝，今天的事情也不會是這個有驚無險的結局。
宣懷硯一下子沉默了下來。
在哥哥趕到之前、在他自己爆發之前，那幾個不知好歹的同學不只是朝他潑水而已，他們嘴裡說著一些不入耳的輕視話語，不外乎是對他性別的質疑，一邊嫌惡著一邊推搡，好幾次都撞上了廁所門板或者洗手台——這些他都能忍。
小時候也不是沒有長輩把他錯認成女孩，在當時，也不是沒有同儕因此嘲笑他、說要看看他身上有沒有其他男生也有的東西。
他不能忍受的是，那些惡臭的人把惡臭的思想放到他哥哥的身上。
『你那哥哥每天來接你，還以為是親哥哥，我看你們姓氏都不一樣，怕不會是情哥哥吧？啊，難怪拒絕學長喔，比起馬上畢業的學長，馬上就要大學的情哥哥更能滿足你吧？』
他不知道這些奇怪的同學是從哪裡學來這麼惡臭的邏輯，和如此噁心難聽的詞彙，他不想探究這些話語其中暗藏多污穢的涵義，他只知道這些人眼中的鄙夷和嘲諷，都是在用噁心的想法編排他的哥哥。
然後他就爆炸了，掄起了拳頭重重地往離自己最近的那個人揮出，回過神來就看見哥哥真的出現在自己面前了。
他知道自己的世界很小，但經過了今天，他才發現在這之外的人，似乎並非人人都是那麼友好善良。
「以後我天天來接你放學。」齊晝輕聲說著。
宣懷硯把自己的思緒拉回來，露出了一如既往的笑容，「哥現在不就天天來接我嗎？」
「一天都不會缺席，我說到做到。」1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L0PrpnobQ
「那你晚自習怎麼辦？哥是高中生，之後會比我放學還要晚的。」
「我請假。」齊晝完全不在意地說著，但一看弟弟就要抗議了，又連忙改口，「或者墨霄哥去接你放學。」
宣懷硯半信半疑地聽了，雖然他自己也清楚，晚自習什麼的根本壓不住他這位哥哥，估計墨霄也沒有來接他的機會。
「但是，有什麼事情耽誤了放學，就得發訊息告訴我，不管是上廁所、被老師叫住，就算你說在教室裡寫半小時作業都行。」齊晝想了想，又補上一句，「不對，你得發語音。」
「啊？我還得發語音啊？」
「沒事的，以前墨霄哥接我們放學也是這樣的，我沒馬上接到你，就得給他發語音訊息，否則他馬上就會衝進學校裡的。」
「那。」他頓了頓，齊晝疑惑地看向他。1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btiyolcag
「今天我們這個點了還沒回家，墨霄哥哥不擔心嗎？」
齊晝聞言也愣了愣，拿出了口袋裡的手機，衝進學校之前他感覺到了有來電進來，但他腦袋一熱就直接給掛斷了，也沒看對方是誰，現在拿出來一看，上頭正是明晃晃的兩個字，『墨霄』。
宣懷硯湊過來也看了看他手機螢幕，兩兄弟面面相覷。
「完咯。」1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uQM59SLG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