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伸手摘下了奶昔頭上的紅蓋頭,又要摘下鳳冠。
「不能摘!那...」小魏急忙阻止。
「為何不可?」錦一邊摘一邊看向小魏。
自從那片蛟鱗回到錦身上之後,他非但不再半透明,連小魏都能看得見了。還身穿當時的那件黑色毛衣,錦此刻飄逸的深黑色長髮已經散落了下來。
那蛟鱗上的法力根本不到錦千年前的一成功力,可已足夠讓他元氣大增,脫離險境。
當年蛟精道行深不可測,可是連胡九都不及其萬分之一。也難怪狐媚之術對錦沒用。別說看不見眼睛了,就算看得見也是不會中這種低級法術的。
「那...那是新郎官才能摘的...」小魏戰戰兢兢地說。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現在的錦很可怕。
「是你?」錦突然眼露凶光看著小魏,然後又說:「上蒼的安排,錦是從未參透過。」
看著手上抓著的紅蓋頭,錦哀戚地說:「堂都沒拜,摘這個,又算得了什麼。」於是便丟到了地上,接著摘下了奶昔的鳳冠,抓起她的手往外跑。
臨走時,錦回頭對小魏說:「等下花轎來的時候,你要自己上去代替奶昔姑娘也好,跟胡十四解釋也好,不管是哪一個,都是你今生欠她的。」
小魏想問清楚,可是一轉眼錦跟奶昔就飛走了。小魏想想等下抬轎子的還不知道是什麼妖精呢!要解釋也只敢跟胡十四或胡九解釋,於是就乖乖帶上鳳冠紅蓋頭,坐在床上等轎子來。
當然,後面胡十四的將計就計,反正都是沖喜,跟胡九抵死不從的笑鬧劇就是後話了。總之,小魏後來是沒有陰錯陽差嫁給狐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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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古宅】
有了蛟鱗的錦,三兩下就帶奶昔飛回了齊家古宅。
他帶著奶昔到了古宅後院,清楚交代了那一千年前所發生的事。
不加油添醋,不擇重減輕,和盤托出,包括他那對齊玉環當年還半知半解的情意。
「在下的心願,就是把真相公諸於世,讓世人都知道環兒真正的死因。」錦哀傷地指著齊家古宅後院外面的一顆大樹說。那棵樹,就是齊玉環當年被害的地點。
「在下想,這一千年來的空虛歲月,或許就是環兒要給在下的懲罰吧!永生永世徘徊在人間,天地為家,無一親人,無一朋友。」錦繼續說道。
「你說,我是齊玉環的轉世?」奶昔問。
「是的。也正是如此,姑娘才能將在下拉出這院子。既然是姑娘給的懲罰,當然也能隨姑娘的心意將在下給放出結界。」
「那你剛剛對小魏說『是你』,她上輩子是誰?」奶昔問。
錦嘆了口氣,緩緩地說:「她上輩子就是小侯爺。看來是上蒼罰她生生世世都要給你做牛做馬來還這個債。在下以為,小侯爺當年應是真心喜歡環兒,才會願意生生世世伴你左右,就算是永遠不能結為連理也心甘情願。」
當年小侯爺可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心肝寶貝。侯府嫡長子,要什麼有什麼。那日來齊院作客,見了齊玉環一眼便一見鍾情,硬是吵著要娶來當老婆。
當時的社會,商人雖然社會地位大大提升,可是要跟當官的聯姻,還是只能找五品以下的小官,堂堂侯府是不會把商人看在眼裡的。儘管有些沒落高官會為了豐厚聘禮而破例,背後都是會被說三道四的。
小侯爺家道正如日中天,根本不稀罕齊家那點錢,如果不是因為小侯爺在家裡吵著非齊玉環就終生不娶給家裡斷後,根本不可能會跟齊家扯上關係。之後悔婚的事侯府其實是高興得不得了,總算有理由給小侯爺配個門當戶對的千金,不然就算是齊家散盡家財恐怕也是不能退婚的。
小侯爺當年也才不到二十歲,從小沒聽過個『不』字的他哪裡懂得真愛不是佔有,只憤怒為什麼齊玉環敢跟他說不,然後鬧出了慘事。
以為這樣心裡就會好過點的小侯爺這才發現,心愛之人就算是死了,你也還是愛,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家裡後來給他安排了一門相配的親事,洞房花燭夜,小侯爺卻酒醉溺斃。不知道的人說是環兒來索命了,小侯爺自己卻知道,他那一步走進池塘的瞬間,是他這輩子最清醒的時候了。此生不能與你相守,但願來生成螻蟻,伴你窗台一時半刻也好。
「我想,齊玉環是絕對不可能恨你的。」奶昔說。
「姑娘又怎麼會知道環兒當時想什麼呢?」錦黯然反問道。
如果不是自己的出現,環兒一定一輩子能夠順遂地過下去。人與妖註定就是不得善終,打從他們見面的那一刻起,這就已經註定是悲劇了。自記起這些來,他沒有一刻不在埋怨自己,恨自己。這一千年來失去的記憶,想必就是因為錦被它們給折磨得幾乎瘋了,才自保地喪失記憶吧!
「我有時候會感覺到一些以前曾經有的片段,可是每個都是開心的,沒有一個是難過的。她如果真的恨你恨到能把你永生關在這裡,那一定是很大的怨念,我怎麼可能只記得好的 ?」奶昔微笑地說。
環兒,你怎麼可能不恨我?你怎麼還這麼傻?
錦看見奶昔的微笑,想起了每次齊玉環看見自己的錦哥哥,都是這麼笑的。可是這個錦哥哥一向只會害她,沒有錦,齊玉環不會夜闖萬邀樓差點給吃了,也不會為了他在宴會出洋相,更不會被親爹關在房裡。最重要的是,沒有錦,齊玉環就不會拒絕侯府提親,也不會橫死家門外。
「她要恨也是恨殺了自己的小侯爺,怎麼會恨你呢?雖然我跟小魏十多年來的感情,也是恨不下去就是了。」奶昔說。
奶昔又問:「你記得你自己是怎麼死的嗎?」
這倒是問倒了錦。齊玉環的事情他記得一清二楚,可是怎麼她死後的事一點都不記得了呢?突然眼前一陣白光,像是閃電了。
錦想起了當時看到齊玉環掛在樹上,那晚也是個打雷閃電的雨夜。
「而且你明明就是喜歡齊玉環的,你幹嘛不帶她走啊?」奶昔也有點疑惑,明明就是兩情相悅的事,妖怪們都這麼婆婆媽媽的嗎?
「當時的社會跟現今不同。女人一生的幸福就是有個家,在下是要走蛟成龍的,日後難道就帶環兒去天庭嗎?把她擺在龍宮嗎?」錦說。
「為什麼不行?人也就活個八十年,你就不能晚點成龍?就算不行,擺在龍宮八十年對你來說也不過就是一眨眼,你到底在糾結什麼?」奶昔反問。
是啊,糾結什麼呢?
當初錦只知道自己喜歡環兒,從來沒有想過環兒是不是也喜歡自己。他就單純地想讓環兒幸福快樂,而當時嫁個好人家開枝散葉就是女子的幸福,這他給不了,就是這麼地理所當然。
「齊玉環都說了你不娶,她就終生不嫁,還不夠明白嗎?我想,她一定不介意什麼榮華富貴,什麼子嗣的,她就是要跟你一起過完一生。就算白頭的只有她,也是無比幸福。」奶昔不由得放進了自己的心聲。
「對不起。」錦一把抱住了奶昔,懷抱著千年的歉意。現在說什麼都遲了,可是如果再能重來,他一定會在萬邀樓的那晚,就帶著環兒遠走高飛。
千金難買後悔藥啊!就算是菩薩也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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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兒死因】
過了這麼多年,還能怎麼澄清呢?應該說還知道齊玉環是誰,然後又以為她是為情自殺的人都沒了吧!這還有澄清的必要嗎?
由於需要從長計議,奶昔與錦回到了胡家的招待所暫時歇下,討論應該如何替齊玉環沉冤昭雪。胡家兄妹當然是不在,不過有恩於胡家的奶昔可是毫不客氣就破門而入,反正胡家家風就是有恩數倍還,不在乎這點鎖錢。
奶昔先是網路搜了一下關於齊家古宅的謠言。果然,根本沒人知道這古宅本來姓齊。齊大官人就齊玉環這麼一個女兒,沒有其他子嗣,想必齊家死絕之後宅子就落入外姓人手裡了,也不可能會有後代。
不過網路上普遍還是謠傳古宅是女鬼作祟,而且是為情自殺的女鬼。看來就是要從這裡開始闢謠了。
奶昔現在的粉絲有上萬了,關於靈異事件的發言可是有點分量的。她打算先在自己的頻道上發佈真相看看是不是就能夠算是『澄清』了。
要說是真相,就必須要有證據。宋代多沿襲火葬,錦依稀記得因為捨不得,自己當晚將齊玉環的屍體盜出埋在那棵樹下想終生陪伴。如今雖然千年已過,屍骨是應該沒有了,可是穿戴在身上的金銀珠寶應該還是會有的。
兩人在天明時再次抵達齊家古宅外圍,有法術就是什麼都比人快,三兩下就挖到了當時齊玉環的埋屍之處。屍首雖已化為塵土,但錦看見還是觸景傷情。只見他手持一對細緻的金絲耳環,泣不成聲。
宋代已經開始流行女子穿耳戴耳飾,然而齊玉環受萬千寵愛,家裡哪裡捨得她刺穿耳朵的疼痛,所以一直都沒有穿耳。
當時的錦哪知道這些女孩兒之事,在齊玉環十三歲的那一年,見到杭州街邊在賣一副粉色珠子耳環,覺得齊玉環戴起來會好看,便買了回去給她。這傻姑娘收下當時沒說什麼,第二天吵著母親要穿耳洞,忍著痛不哭就是為了要戴錦哥哥給她的耳環。
「錦哥哥!好看嗎?」環兒開心地愛現給錦看著剛穿的耳洞,戴著那粉紅珠子耳飾。
錦見到那紅通通的耳垂,心都疼了,直摸著小娃兒的頭說她傻,又小心翼翼地幫她呼氣止疼。只怕當時齊玉環便已經愛上自己了,女為悅己者容,還真的是流血都不怕。
「錦何德何能,得姑娘如此青睞。」錦跪在齊玉環的埋屍之處聲淚俱下地吼叫著。
奶昔看著心裡難過,可也不知道說什麼好。或許,早早了結他的心願,讓他早點上路也是好的。早日讓他解脫,是自己僅能替他做的一點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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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大白,錦該走了】
收起了金耳環,以及一個翠玉戒指,奶昔回到了招待所。
她把所有故事以被人託夢的方式說了出來,然後放上出土文物的照片,並打算之後去北京找人鑑定,證實故事年分。
打完文章,錄完視頻,臨上傳時,奶昔卻猶豫了。
這影片一發,錦可能就要消失不見了。她,可真捨不得。
「我...我這一發佈,你可能就會消失投胎去了...你確定沒有其他的遺憾嗎?」奶昔問。
「在下此生都是憾事,又如何回頭呢?不如重新開始,但願來生能不負任何人。」錦苦笑道。
「我一直很想知道,你既然是妖精,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鬼魂模樣?你死了嗎?又是怎麼死的?心願是要澄清齊玉環的死因還是你自己的死因?」奶昔百思不得其解。
每次的回憶,錦都是看見齊玉環,沒有看見過自己的事情,為什麼呢?
「也許,心繫之事,才能千年不忘。其他不重要的,也無憶起的必要。」錦坦然地說。
奶昔卻無法不介意。她雖然喜歡公子錦,可是她也覺得自己的情意裡面包含了些許齊玉環對錦的情意在,並不是今生短短數月的陪伴就能造成的。
齊玉環一定很想知道錦後來怎麼了。
「我喜歡你,我想已經沒有隱瞞的必要了。」奶昔有點害羞地說,可是她也知道這些話不能不說。
錦聽了,身子微微一震。奶昔的心意他是知道的,只是沒想到她會直接地說出來。
「我沒辦法肯定喜歡你的,是蘇環環,是齊玉環,還是兩者都有。可是這或許一點都不重要,我就是齊玉環,齊玉環也就是我,今生或是前世,心裡都是喜歡你。
「我想齊玉環當年想跟你說的就是她有多喜歡你,可是當時民風保守,她不敢說。千年後的今天,我幫她說。蘇環環也好,齊玉環也好,若你天地為家,不齒與人間女子成婚,我便終生不嫁。」奶昔說出了這種現代女性根本不可能會說出的話,彷彿齊玉環附身一般。
若是時光倒流,錦這次會毫不猶豫地接受齊玉環,不會再釀下大錯。可如今他只是一縷幽魂,隨時會被拉去投胎,比蛟精更沒資格。奶昔那按鍵一按,自己就會消失,連五分鐘都沒有,他又能如何呢?
「我娶妳!」錦卻無法克制地說出。
他拉著奶昔跪下對天說:「錦,無父無母,唯有天地代父母,在此發誓,願娶蘇環環,願娶齊玉環為妻,終生不離不棄。」
人生八十年,對妖精來說,又何嘗不是眨眼之間?錦當年會嫌棄齊玉環命短嗎?絕對不會。奶昔當然也不會嫌棄公子錦那只剩一點點的鬼齡。對她來說,重要的是對方的心意,而不是什麼未來的保證。
「蘇環環,齊玉環,也在此對天發誓,願嫁給公子錦為妻,終生不離不棄。」奶昔這時也哭了,似乎承載的是齊玉環那千年的心願。
她知道這個檔案還是要上傳的,不能為了自己的私慾不顧錦的千年願望。她坐回位子上,堅定地看著錦,似乎是在等他點頭。
「等一下!」錦急忙說,然後起身深情地吻了一下奶昔。
他吻的是蘇環環,也是齊玉環。這輩子,他們是夫妻了。
握著奶昔的手,他們一起按了上傳的按鈕。
看來,錦將化為白煙,消失不見了。
.....
五秒鐘過了,沒什麼變化。
「大...大概是看得人還不夠多吧...應該多幾個人看過之後就可以了。」奶昔有點尷尬地說。
又過了十分鐘,錦還是沒有任何要消失的跡象。
「奶昔姑娘就先歇下吧。在下在房外稍等,要消失的時候再喊姑娘便是。」錦看夜已深,也不便讓奶昔陪他等通霄看什麼時候會消失。
「那..那你一有感覺要馬上叫我,可別晚了。」奶昔說完,便起身要去客房了。
說是這麼說,可是誰知道要投胎的時候是什麼感覺啊!
奶昔回到客房,躺在床上,卻一點也不敢睡,深怕錯過了。
仔細想想,剛剛也算拜過堂了,紅頭蓋也揭了。雖然順序不太對,可是也算是夫妻了吧?老公到自己房間裡等投胎應該不是什麼違背禮儀之事,便打算起身去叫公子錦進來。
門外的錦,此刻隱約發覺自己搞不好根本沒死,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幅模樣,不過起碼是不會化為白煙了。
當年他不懂情愛之事,以為克制情感,傷的只有自己,豈知相思乃是雙刃劍,害得齊玉環如此下場。如今胸腔內千年的思念他已經不想克制也無法克制了,於是推門進了客房,正好與起身要開門的奶昔撞個正著。
「我..我打算叫你進來等,想說夫妻應該可以在同一個房間裡。」奶昔見到錦一臉嚴肅卻又不知道他的用意,於是這麼說。她都慌到沒注意開門的可是錦。
錦什麼都沒說,法術一使把門關上,便再次吻上了奶昔。
錦在奶昔耳邊輕聲說:「娘子,你該叫我官人了。」
奶昔羞得臉都紅了,點了點頭說:「官人。」
整晚,錦都沒有再踏出房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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