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這是我最後一次親手寫信給你了,醫生說我的眼睛可能再過不久就將永遠地陷入黑暗之中,我想了很久,也寫了很久,因為我想將這感覺牢牢的刻在身體裡,可以的話,我想在眼睛完全看不見之前,好好的看看你的臉是不是又多了幾條皺紋。
說不怕是騙人的,習慣了幾十年的光明即將消失那感覺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可是我更怕的是等不到你回來一起用我有限的光明去看家鄉的風景,姥姥說種在院裡那幾株冬梅已開始綻放了,煞是好看,香氣撲鼻呢,坑上的酒一直溫熱著等著咱們回家暖身子呢。
說到底,咱姊弟倆有多久沒好好的見上一面了,你總說忙不回家,隔壁大娘的兒子娶媳婦兒也不見你回去,我還記得咱仨自小調皮,總愛跑廢棄燈塔下抓螞蚱跟蟋蟀玩得一身泥回家給大人罵,罵完了隔天照樣跑去那抓蟲子,什麼時候大家都不再去燈塔下抓蟲了?你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呢?
小心翼翼的將墨水吹乾,放進信封裡交給早已等待多時的人去投遞,翻開有點破舊的日記本,記錄著今日之事,窗外的夕陽緩緩沉進海平面彼端,我還能有多少時日看著這副美景呢?
******
喀隆喀隆的聲音將我自美好的夢境裡拉出,窗外的風景快速的往後消失,微閉著眼沈浸在剛才的夢境,隨風飄來的除了粉色花瓣還有記憶中的桃花香氣與姐姐的笑靨。
緊緊捏著姐姐寄來的信心底滿是懊悔,要是能早點知道姐姐的眼睛不好我也不會找藉口不回去,可是,現在後悔也都沒用了,至少趁姐姐完全失明之前一起回老家給姥姥看,順便看看小時候種下的冬梅。
『先生,請出示車票。』
摸出一直放在口袋的四方小紙片交給車掌,後者快速的掃過車票資訊後蓋上專用印章後便還給我,指尖摩挲著有些粗糙的紙片,上面承載著我所說不出口的感情,過了這座橋就接近姐姐居住的城市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車身的傾斜角度似乎越來越大,刺耳的煞車聲驚醒了沈睡中的嬰兒,乘客們紛紛露出厭惡不安的表情,然後,似乎沒有然後了。
拖著斷腿爬出車廂外,每次呼吸都要用盡全力,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痛的,一切都來得那麼突然,列車翻覆了,當場就死了好幾個乘客。
「姐姐,抱歉呢,看來我是回不去了。」啊,真想來一根呢,雖然在前女友的勸說下戒了菸,但總是忘不了那股淡淡的辛辣氣息,自己捲的菸那滋味可比外面賣的好太多了,隨著白煙吐出似乎心中的愁苦也跟著煙消雲散了,然後再堆疊上新的。
落石轟然落下。
ns 15.158.61.47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