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事者:卡特
該怎麼說,那不是夢。那比惡夢還真實、可怕好幾百倍。
我睡著後,感覺自己變得輕盈。我整個人往上飄,翻轉,看見底下熟睡的自己。
我要死了。我心想,但不是這樣。我不是鬼魂,我有一個全新、金閃閃的形體,一雙翅膀代替我的手。我是某種鳥。我知道我不是在作夢,因為我的夢通常沒有感官。
在我底下,豪宅的燈光已經消失,紐約的天際線變得模糊,然後又消失不見。我衝過大霧和黑暗,四周圍有奇怪的聲音不斷低語。我的胃就像先前在阿摩斯的船上一樣翻攪。這陣霧接著消散,我處在另一個地方。
我飄過一個寸草不生的山丘。遙遠的下方,棋盤式的城市燈光閃耀著。這不是紐約,但我知道我在沙漠中。空氣很乾燥,我臉上的皮膚相紙一般。我知道這一切很不合理,但我想我的頭部沒有變成鳥。
在下方山下,有兩個影像站在那。我發現我不再發光,而是完全隱形飄浮在空中。我再仔細看那兩個黑影,我發現其中一個身材矮矮胖胖、沒有毛髮、滑溜溜的肌膚,就像一個用後腳站立的兩棲動物。另一個高高瘦瘦,有一雙雞爪,他的臉看不清楚,但似乎又紅又濕潤,呃,姑且說我很幸運沒看到吧。
「他在哪?」蟾蜍人用顫抖的喉音問。
「還沒找到固定的宿主,」雞爪人喝斥著。「他能出現的時間只有一下子。」
「你確定是這裡?」
「對啦!白癡!他馬上就來⋯⋯」
一個火焰的形體馬上出現在山頂。兩個動物人馬上跪在地上,而我只能瘋狂祈禱自己真的隱形了。
「主人!」蟾蜍人說。
即使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面貌,光是火焰的形體就能讓我猜出他是賽特。
「這個地方叫甚麼?」他一開口講話,我在博物館裡曾有的恐懼立刻湧上心頭,嚇得我四肢無力。我記得當時本來想檢個蠢石頭丟他,卻連這種事都做不到。我讓我爸徹底失望。
「主人,」雞爪人說:「這裡是鳳凰城,這座山叫駝背山。」
賽特大笑著,他轟隆地笑聲彷彿打雷。「鳳凰城,太適合了!沙漠就像我的家。現在最需要做的是把這裡的生物消滅殆盡。你不認為沙漠就該是個不毛之地嗎?」
「噢,主人,這是當然的。」蟾蜍人同意:「但是其他的四個怎麼辦?」
「一個被關在墳墓裡了。」賽特說:「第二個太弱,很容易控制。這樣就只剩下兩個,很快就會解決他們。」
「呃⋯⋯要怎麼做?」蟾蜍人問。
賽特的火焰更亮了。「喔,你真是愛問問題的小蟾蜍啊。」他的手指著蟾蜍人,這可憐的傢伙皮膚開始冒煙。
「不!」蟾蜍人求情。「不要啊!」
我快看不下去了。如果你看過一些慘忍的小孩在蝸牛身上灑鹽,那你就會知道蟾蜍人的結局是什麼,他很快就會一點不剩。
雞爪人緊張的後退一步。
「我們將在這裡蓋我的神廟。」賽特說,彷彿剛剛什麼都沒發生。「這座山將會是我供人膜拜的地方。等建造完成,我會召喚威力最強大的暴風。我會淨化一切,一切萬物。」
「是的,主人。」雞爪人附和。「呃,還有⋯⋯請容許我斗膽建議,主人,要增強你的力量⋯⋯」雞爪人向他鞠躬,快步向前,在他耳邊說悄悄話。
就在我以為他會變成炸雞時,賽特似乎很滿意。
「很好!如果你辦到的話,我會好好獎賞你。如果失敗⋯⋯」
「我知道,主人。」
「去吧,」賽特說:「召回我的孩子。發動我的兵力。從長脖子開始,那應該會削弱他們的戰力。去把小孩都抓來。我要留他們活口,要在他們有時間學會使用力量前抓來。不許失敗。」
「主人,我不會失敗。」
「鳳凰城,我很喜歡,」賽特低吟著:「我可愛的孩子們,很快我們就會一家團圓了。」他的手劃過地平線,彷彿在想像這座城市被火焰吞沒的情景。「我很快就會從你的灰燼中復活。這會是一個很棒的生日禮物。」
我感覺自己被抓回身體裡,醒來時,我的心臟蹦蹦跳著。我發現自己很熱,好像賽特釋放火燒我。接著我看見一隻貓躺在我胸口上。
「喵。」瑪芬注視著我,牠的眼睛半瞇著。
「你怎麼進來的?」我嘟嚷著。
我坐起來,有一瞬間我不知道自己在何方。這是另一個城市的旅館嗎?我差點去叫我爸起床⋯⋯然後我想起。
昨天。博物館。石棺。
一切都垮了下來,壓的我幾乎無法呼吸。
「停止。」我告訴我自己:「你沒有時間難過。」這聽起來很怪,但我的腦中似乎有另一個人在說話,另一個年紀更大也更強壯的人。如果這不是好徵兆,這代表我瘋了。
「記住你看見的所有一切,」那個聲音說:「牠在追捕你。你一定要準備好。」
我打了寒顫。我想相信自己只是做惡夢,但我很清楚。我似乎在睡覺時去了鳳凰城,但那是好幾千里遠的地方。賽特在那裡牠說的很多事我都不理解,但是他要召回他的孩子?他還要派人抓小孩。天啊,他指的到底是誰?
瑪芬跳下床,嗅了象牙枕。抬頭看我,好像有什麼是要告訴我。
「你拿去用啊。」我告訴牠:「這用起來很不舒服。」
牠把頭靠在枕頭上,用責怪的眼神看我:「喵。」
「隨便你啦,貓咪。」
我去沖澡回來要穿衣服時,發現所有舊衣服都消失。衣櫃裡的衣服都合我的尺寸,但是和我以前穿的不一樣。裡面有寬大的抽繩褲和飄逸的襯衫,都是白色亞麻材質,還有天冷的時候穿的袍子,看起來很像埃及農民會穿的衣服。這完全不是我的風格。
莎蒂老是說我沒自己的風格。她總抱怨我穿得像老人,從頭扣到尾的襯衫,還有休閒褲和皮鞋都走老人風。好吧,或許她是對的,但這是我爸灌輸給我的一個觀念,就是要穿出最好的一面。
我還記得她第一次向我說明這件事的情景。我當時十歲,和我爸正前往雅典機場的路上,氣溫感覺有攝氏四十五度。我抱怨著想換T恤和短褲;我抱怨著為什麼不能穿得舒服,那天又沒有要去什麼重要的的放,只是旅行而已。
爸把手搭在我的肩膀。「卡特,你長大了。你是一個非裔美國人,大家只會更嚴苛的評斷你,所以你一定要打扮得讓人無法挑剔。」
「那不公平!」我很堅持。
「『公平』並不代表每個人都得到一樣的東西,」爸說:「『公平』是指每個人都地到他們需要的東西。唯一的方法,就是要靠自己實現,這樣你懂了嗎?」
我跟他說不懂,但我還是會照的話去做,像是關心埃及的事物、籃球和音樂,或是只帶著一個行李箱旅行。我打扮的方式也照著爸希望的去做。通常他是對的。事實上,我也不知道他會有出錯的時候⋯⋯直到在大英博物館那一晚。
總之,我穿上亞麻衣。便鞋很舒服,雖然我懷疑穿這種鞋到底能不能跑步。
突然一陣敲門聲。表姊的聲音傳來:「卡特,你好了嗎?」
「我好了。」我去開門,然後我大概愣住了三秒吧。
薇奧莉特也穿著亞麻衣服,只不過她的是黑色連身長裙,無袖v領很適合她,一個銀色安卡項鍊掛在她胸前,腰帶是以古埃及的方式綁的,我發現她的腰很細。她的棕髮編成埃及風格的髮辮。她這身打扮就像是一位古埃及公主。
「卡特,」她說:「你昨晚是不是沒用象牙枕。」
我回過神:「呃,對⋯⋯對不起。」
薇奧莉特嘆了一口氣,搖搖頭:「算了,你有做惡夢之類的嗎?」
我點頭,然後她看了一眼瑪芬。「好吧,下樓吧,我們都在等你。」
到樓下的大廳房,狒狒古夫坐在沙發上,兩腿之間擺著籃球,手裡拿著一塊很怪的肉,上面滿是粉紅色羽毛。牠正在看體育頻道,正在播前一晚的球賽精華。
「呃,薇奧莉特,古夫吃的東西有粉紅色羽毛。」我說。
她看向古夫,揮揮手,像是在和狒狒道早安。「如果這讓你感到不舒服,我很抱歉。古夫很挑食,牠只吃字尾O的東西,像是多力多滋(Dorito)、墨西哥捲餅(burrito),還有紅鶴(flamingo)。」
我眨眨眼:「你是說⋯⋯」
「嗯哼,」她催促我:「我們快走吧。」
莎蒂和阿摩斯在外面露臺上的泳畔吃早餐。外面應該冷得不得了,但火堆燒得很旺,阿摩斯和莎蒂看起來一點也不冷。我走向他們,卻在托特的雕像前猶豫一下。這位鳥頭神雕像在白天看起來沒那麼可怕,但我發誓那雙冰冷冷的眼睛真的緊緊盯著我。
昨晚賽特怎麼說的?要在我們學會使用力量前抓住我們。聽起來太可笑了,但此刻我感覺體內湧起一陣力量,就像昨晚我光舉手就能開門一樣。我感覺自己可以舉起任何東西,就連這九公尺高的雕像也可以。
瑪芬不耐煩的喵喵叫,還撞我的腳。那種感覺消失了。
薇奧莉特回頭看我。「卡特?」
「抱歉。」我發現自己的想法真可笑。我邁步跟上她,接著我聞到早餐的氣味,有法式吐司、培根、熱巧克力⋯⋯這也難怪瑪芬急著想衝過去。我們走到露臺。
「多謝你,薇奧特。」阿摩斯說:「卡特,聖誕節快樂。一起來吃吧。」
「也是時候了,」莎蒂說:「我們老早就起來了。」
但莎蒂的眼神與我對望,似乎和我想著同一件事:聖誕節。自從媽過世後,我們就沒有一起度過聖誕節。不知道她是否還記得,我們以前還會用紗線和冰棒做出神眼圖案當作聖誕飾品。
阿摩斯為自己倒一杯咖啡。他的衣服和前一天類似,我必須承認他很有型。他穿著藍色羊毛製西裝,搭一頂很搭配的紳士帽,剛編好的髮辮裝飾著青金石,埃及人常拿這種石頭當寶石。就連他的藍色圓框眼鏡也很搭配。
至於莎蒂,她穿和我一樣的白色亞麻睡衣,但腳上還是那雙戰鬥靴。說不定她就是穿這樣睡覺的。紅色挑染加上這身打扮,讓她看起來很滑稽。其實我穿的也沒好到哪裡去,所以也沒資格取笑她。
「卡特,請自己來吧。」阿摩斯比著自助餐桌上滿滿的食物。「待會我們就可以好好解釋許多事。」
菜色豐富的幾乎什麼都有。我拿一些煎餅,淋上奶油和糖漿,還加一些培根,倒了一杯柳橙汁。
突然,我餘光看見有東西在動。我看一眼泳池。有某個白色物體在裡面游泳。
我手中的盤子差點摔在地上。「那是⋯⋯」
「鱷魚。」阿摩斯證實我的疑惑。「這是為了祈求好運。牠有白化症,但請別說出來,牠對此很敏感。」
「牠的名字是『馬其頓的菲利浦』。」莎蒂告訴我。
不知道她是如何鎮定地了解一切,我想她要是沒有因此大驚小怪,我也應該和她一樣淡定。
我說:「牠的名字真長。」
「牠是一隻很長的鱷魚,」莎蒂說:「喔,還有牠喜歡吃培根。」
為樂證明這一點,莎蒂向泳池丟一塊培根,菲利浦從水中躍起,一口吃掉。牠的皮是純白色,有著一對粉紅色的眼珠。牠的嘴巴大到可以一口氣吞下一隻豬。
「牠很溫馴,牠知道你們是需要保護的對象。」薇奧莉特向我說:「從前,神廟一定要養一湖鱷魚才算完整。鱷魚是力量強大的魔法動物。」
「好吧,」我說:「狒狒、鱷魚,還有我需要知道的寵物嗎?」
「你是指看的見的嗎?沒有了。」薇奧莉特好像突然想到什麼,補充道:「喔,如果你們看見純黑的胡狼,牠是來找我哥和我的。」
我不太想見到更多魔法寵物了,也不想靠鱷魚太近,我選了一個離泳池較遠的位子坐下。
「那麼,阿摩斯,」我邊吃煎餅邊說:「可以解釋了。」
「沒錯,那麼從哪裡開始?」阿摩斯說。
「我們的爸爸。」莎蒂建議。「他召喚了歐西里斯,對吧?」
阿摩斯看向薇奧莉特。「是的沒錯。」
我說:「但歐西里斯只是傳說啊,他是⋯⋯」
薇奧莉特接續我的話說:「虛構的。卡特,古埃及人不笨,他們建造了金字塔,創造了第一個偉大的政權。他們的文明延續了好幾千年。」
「是啦,」我說:「但現在沒有了。」
薇奧莉特搖搖頭:「就西方文明而言,埃及是最古老的文明。希臘、羅馬、英國、美國,這西文明的歷史在埃及面前不過一眨眼的時間。埃及能活躍在世界上,不幸的是,埃及的神也是。」
我打算爭辯,但我想起博物館的賽特,他是怎麼從動物臉變成人臉的,還有托特的雕像盯著我看的情境。
「卡特,埃及人不會笨到去相信想像出來的神。」她說:「他們描述的一切都是真實的。古埃及祭司會召喚這些神,將神的力量傳送到自己身上,好去完成偉大的功業。這就是我們所說得魔法的起源。就像許多事物都是埃及人發明的。每一座神廟都有被稱為『生命之屋』的分部,由一群魔法師組成。這些魔法師在古代各地名聲遠播。」
我問:「所以你們是魔法師?」
薇奧莉特點頭:「你爸也是。你也親眼看見了。」
「但他是考古學家。」我固執地說。
「那是他用來掩飾身分的說詞,」阿摩斯說:「你記得他的專業是翻譯咒語吧,除非你會魔法,否則很難搞懂這些東西。我們凱恩家族幾乎打從一開始就生命之屋的成員。你母親的家族也一樣古老。」
「他們已經好幾代沒用魔法了,直到我媽帕西絲和露比阿姨出現。」薇奧莉特坦言:「但他們也是一支非常古老的家族。」
莎蒂不可置信地搖頭:「現在連我媽都和魔法有關係了,你在開玩笑嗎?」
「這不是開玩笑!」阿摩斯保證。「你們兩個和路卡斯、薇奧莉特一樣,結合了兩支古老家族的血脈,而這兩個家族和埃及的神有著久遠複雜的淵源。你們是幾世紀以來,凱恩家族最具有力量的孩子。」
我試圖理解這番話,但薇奧莉特似乎先看出了我的疑惑。她說:「我們不信奉埃及神,他們是強大的存在,有原始的力量,但不像一般人理解的神一樣神聖。他們和人類一樣都是被創造出來的實體,只是更強大。我可以尊敬、畏懼、使用他們的力量,甚至與他們對抗⋯⋯」
莎蒂插嘴問:「對抗神?」
「很常見,我們不信奉他們。」薇奧莉特說:「這是托特教我們的。」
我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莎蒂,我覺得他們都瘋了。但莎蒂似乎相信他們所說的每一個字。
我說:「那為什麼爸要打破羅賽塔石碑?」
「喔,我確定他是不小心的,那一定嚇到他了。」阿摩斯說:「事實上,我猜我在倫敦的同伴已經修好石碑了。管理人會發現它毫無損傷。」
「但石碑被炸得粉碎,那要怎麼修復?」我問。
阿摩斯將一個碟子丟在石頭地板上,碟子馬上碎成一地。
「這樣就是『破壞』,我也可以用咒語『哈—迪』就好,但這樣比較簡單。那麼現在。」阿摩斯伸出手。「合體。『海—奈姆』。」
一個閃著藍光的聖書體出現在他手掌上方。
𓎸𓅓𓏜
碟子碎片飛入他手中,像拼圖一樣重新組合,就連最細小的塵沙都自己黏回去。阿摩斯把完好如初的碟子放在我們面前。
「一些小把戲而已。」我試圖冷靜地說。但我在想,有沒有可能發生在我和我爸身上的怪事就是我爸施了某些咒語?
薇奧莉特在碟子裡倒一些牛奶,放在地上。瑪芬晃過來。
「無論如何,你爸爸都不想傷害古物,只是他不知道,石碑所含的力量有多大。」阿摩斯說:「隨著埃及的衰退,所有魔法被收集濃縮在僅存的古物中。當然大部分還在埃及,但也能在每個重要的博物館中看見。魔法師可以將這些古物作為中心點施行更強大的咒語。」
「我不懂。」我說。
阿摩斯攤手。「抱歉卡特。了解魔法需要學習很多年,我們正試著花一個早上向你解釋清楚。重點是,這六年間,你父親一直在尋找召喚歐西里斯的方法,而昨晚,他以為自己找到合適的文物。」
我問:「為什麼他要召喚歐西里斯?」
莎蒂給我一個不安的眼神。「卡特,歐西里斯是死神之主。他之前說要把一切回歸正常,他說的是媽!」
突然,早上的氣溫似乎降得很低,從河上吹來冷風把火堆吹的霹靂啪啦響。
「他想把媽從冥界帶回來?」我說:「但這太瘋狂了!」
薇奧莉特遲疑一下。「我不同意將人復活,這違反生命的輪迴。這種作法確實很危險、不聰明,而且很傻,但不瘋狂。朱利斯是很強的魔法師。如果他的目標是使用歐西里斯的力量,那麼他很有可能已經成功了。」
我瞪著莎蒂。「你真的相信這些?」
「你也看到博物館裡的魔法了,還有賽特。」
「羅馬時期的大祭司伊斯坎德,發布禁止釋放神與使用神的力量的律法,」薇奧莉特說:「顯然在這之前你父親違反過這一條。一旦神出現,魔法師就必須耗費時間束縛或驅逐他們。」
莎蒂臉色慘白:「這和媽的死有關嗎?是在倫敦的克麗奧佩特拉之針嗎?」
阿摩斯回答:「是的。他們冒著可怕的風險,並讓你媽媽喪命,你父親因此十分自責。他被放逐、被同類驅趕、被逼著不斷搬家,因為生命之屋監控著他的一切。他們擔心你們的爸爸繼續他的研究,事實也是如此。」
「這就是你沒來看我們的原因?」莎蒂問:「因為他被放逐了?」
「生命之屋禁止我去看他。我愛朱利斯。對我來說,要遠離你們這些孩子都是很難過的,但我真的無法見你們。」阿摩斯說:「直到昨天晚上,我不得不出手幫忙。因為你們母親的事,朱利斯執著於尋找歐西里斯。當注意到他準備再違反律令,試圖把事情導向正軌,我必須阻止他。再次違反的話,只有死路一條,很不幸我失敗了。」
薇奧莉特放下手中的餐具。「他會邀請我哥和我,或許是想請身為死亡魔法師的我們幫忙吧。」
我低頭看著盤子,食物都涼了。瑪芬跳到桌上蹭我的手,看我沒有反對,開始吃我的培根。
「昨晚在博物館,」我說:「有拿刀的女孩和鬍子分岔的男人,他們是魔法師嗎?也是從生命之屋來的?」
「對,他們在監視你父親,」阿摩斯說:「你們很幸運,他們竟然放了你們一馬。」
「那女孩想殺了我們,」我想起來了。「但留鬍子的男人說『還不行。』」
「除非必要,他們不能殺人。」阿摩斯說:「他們會觀察你們是否會成為威脅。」
「但很奇怪,」薇奧莉特說:「他們居然不打算帶我們回生命之屋。」
「為什麼我們會成為威脅?」莎蒂質問:「我們是小孩子!又不是我們要召喚神。」
「生命之屋堅持你們要分開扶養。」阿摩斯說:「你們在一起生活很危險,但朱利斯還是想過要把你們都留在身邊。」
「他真的這樣想過?」莎蒂看起來很驚訝。
我想到覺得體內有股力量這件事,還有莎蒂看懂古埃及文。然後我想到更遠的事。
「你的六歲生日。」我對莎蒂說。
「蛋糕。」莎蒂馬上接著說。回憶在我們間傳遞,像是電光火花一樣。
「當時我在生命之屋,聽我媽說,你們吵了一架,」薇奧莉特說:「接著蛋糕爆開了。」
蛋糕爆開後爸叫我們回自己的房間。他說我們一定是不小心打到蛋糕,但我知道我們沒有。是某種原因讓蛋糕爆開,像是在回應我們的情緒。當時有一個客人是爸媽的朋友,他的眼鏡噴滿了糖霜。
「那個人是你,你有參加莎蒂的生日派對。」我面對阿摩斯說。
「香草糖霜,非常好吃。」阿摩斯回憶。「但那時就可以看出來,要在同一屋簷下扶養你們很困難。」
「但無論生命之屋是否准許,你們都要接受訓練。」薇奧莉特說:「我會說服他們。你們不會被分離。」
「他們為什麼會不准?」莎蒂問。
「別擔心,我會解釋。但首先,卡特。」薇奧莉特突然看著我。「我需要知道你的夢。」
我感到很抱歉,我把睡覺時的事全都說出來。
從他們倆人的表情來看,這消息比我想像的糟透了。
「哥哥⋯⋯」我覺得薇奧莉特快擔心死了,她甚至在發抖。
「你確定他說到生日禮物?」阿摩斯問。
「他還要召回他的孩子,還有一家團圓,那些是什麼意思?」我問。
「還有固定的宿主,」他說:「他還沒找到嗎?」
「那是雞爪人說的。」
「那是惡魔,混沌的嘍囉。」阿摩斯說:「如果惡魔進入人間,那我們的時間不多了。這非常糟糕。」
「糟透了。阿摩斯,」薇奧莉特說:「我知道賽特說的孩子是誰了。」
我們緊張的看著她,她臉色慘白,手握緊在胸前,呼吸很深。
「是『開路者』,如果賽特要利用他的力量,後續我不敢想像。」薇奧莉特繼續說:「他還說要召喚威力最驚人的暴風。」
「那場風暴大到能摧毀整個北美洲,所產生的混沌能量足夠讓他幾乎無敵。」薇奧莉特繼續說:「上次他這麼說時,搞出了薩哈拉沙漠。我們必須阻止這件事。」
阿摩斯揮揮手:「現在的重點是,卡特你為什麼不用那個枕頭睡覺?」
我聳聳肩。「因為不舒服。」我看著莎蒂尋求支持。「你也沒用吧?」
莎蒂翻了白眼。「我當然有用啊,放在那裡一定是有用途的,而且薇奧莉特都特別提醒了。」
有時候我真討厭我妹。
(噢!那是我的腳欸!)
「卡特,睡覺很危險。」薇奧莉特說,她的眼神很冰冷。「那是進入杜埃的大門。」
「又一個聽不懂的名詞。」莎蒂抱怨著。
「喔對,杜埃是充滿靈魂與魔法的世界。」薇奧莉特解釋:「它像是廣大的海洋,就位於活人世界的下方,分成多層和很多區域。我們昨晚到紐約就是通過杜埃的淺層,因為杜埃的交通很快。卡特,你在睡覺時意識也流到杜埃的淺層,才能知道鳳凰城的事。你在那場經歷活下來很幸運。越深入杜埃,就會遇到越可怕的事,要返回人間越難。其中有個地方滿是惡魔,也有地方是神的所在地,以最純淨的模樣存在,他們光是站在那裡,力量就強大到可以將人燒成灰燼。有些監獄關押著無法形容的邪惡之物;有些縫隙既深又亂,神也退避三舍。」
「現在你的力量蠢蠢欲動,你絕對不能沒有保護就入睡,否則很容易受到杜埃的攻擊,或是無意間進入杜埃。枕頭有施咒,可以讓你的意識固定在身體內。」阿摩斯說。
「你是說,我真的⋯⋯」我突然感受到滿嘴苦澀。「他有可能會殺了我?」
薇奧莉特表情凝重。「你的靈魂能那樣來去,表示你的發展比我們想像的都快,比應該的還快。我甚至差點沒能拉你回來。如果賽特注意到你⋯⋯」
「什麼?」我疑惑,她指的是拉我回來嗎?
阿摩斯和薇奧莉特從椅子上站起來。「薇奧特,你去總部告訴他們事情的嚴重性。我必須與路卡斯會合,並找出更多消息,不能只是等他找你們。」
「你也要去鳳凰城?」這幾個字我差點說不出口。昨晚我們已經送路卡斯去這危險的旅途了,現在連阿摩斯也要去,我真的有點手足無措。
阿摩斯對我苦笑,他的表情和昨晚路卡斯的表情一模一樣,他們的面容交織在一起,這讓我痛苦地想起我爸。「卡特,別這麼快看扁你叔叔。我有自己的魔法。我不僅要保護路卡斯,還要親眼看看目前狀況,才能知道是否有機會救你爸並阻止賽特。我會快去快回,並盡量小心。好好待著,瑪芬會保護你們。」
我眨眨眼。「為什麼是那隻貓?你們不能就這樣丟下我們!我們的訓練怎麼辦?」
「到生命之屋的時候,相信我。」薇奧莉特保證。「這棟豪宅有保護措施,最好不要離開。不可以受騙替人開門。」
「絕不可以進圖書館,嚴格禁止。我們會在黃昏回來。」阿摩斯補充。
在我們抗議之前,阿摩斯已經從容的走到露臺邊縱身一跳,薇奧莉特則是閉上眼,緩緩後退,身體變得透明,然後消失。
「不!」莎蒂尖叫。我們跑到欄杆前往下看,底下約三十公尺的地方就是東河。沒有阿摩斯的蹤跡。他就這樣消失的無影無蹤。我們回頭看薇奧莉特原本的位子,她也消失了,彷彿從不存在。
馬其頓的菲利浦在池子裡濺出水花。瑪芬跳到欄杆上,堅持要我們摸牠。
我們孤伶伶地和狒狒、鱷魚和詭異的貓一起待在這個奇怪的大屋子。顯然整個世界都陷入了危機。
我看著莎蒂。「我們現在要做什麼?」
莎蒂雙手交叉在胸前。「這再清楚不過了吧?我們去圖書館,表姊教我怎麼開門了。」
ns 15.158.61.7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