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經不覺，轉眼踏入二零一五年九月二十八日了，那是一種陌生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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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一個人，在那電光火石間，執信某人去年一番衝口而出的說話，「我們約定了，一起行菠蘿山。」直至今年，自身仍牢記一個失信的約定？我翻開《神鵰俠侶》的第十七回絕情幽谷，既對楊過和小龍女的十六年之約心存不解，又莫名置身其中，猶豫在「絕情丹」與「斷腸草」之間踟躕不前。香港唯一以「狹谷」命名的菠蘿山，與「絕情谷」不謀而同，都是「山谷」。若我一個人履行約定，就是否如小說一般，可以成就兩人的眷屬？我用最荒謬的幻想來說服自己，對方會以同樣的方式來惦記彼此的感情。面對快將被解放軍封鎖的菠蘿山，我只想用雙足走遍這片剝落之地，訪尋一種至死不渝的愛情。1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5SkrZ6rk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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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沉甸甸的武俠小說後，手機的屏幕隨即顯示一則訊息：「小黃，妳正在幹甚麼？」是崔霧，一位剛起步的網絡主播，還常常被人挪揄不自量力，彷彿只有我懂她那股傻勁。走在喧雜繁紛的社會，香港人從來只明白生計，而不懂獨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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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起程，你對菠蘿山有興趣嗎？」我一邊輸入文字，
一邊聽著新聞報導員以一貫的語調說著：「預測大致多雲，有幾陣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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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待報導完畢，我心中頓時浮現一陣躁動，繼而拿起電視掌控器，「嚓——」一聲，便毫不遲疑地用力按下左上的紅鈕。坦白說，我挺討厭（官方）天文台的科學預報，只因一場錯誤的雨天，便為當年的遠足之約畫上了不完美的句點。「現在嗎？可以啊。」不消一會，我收到崔霧乾脆的回覆，就這樣，促成了我們的攀登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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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進陡峭迂迴的斜坡，先是有野狗向我們瞪眼凝視許久，牠身上沒有繫上繩索，四肢長得健壯，一個箭步似的，與我們迎面而上，只見崔霧在恐慌中掏出雨傘，似乎是對峙，但步伐卻是往後邊退。流浪狗表面兇悍，最後只是想竄入草叢裡與同伴相聚。朋伴見狀，表現出一般女性的反應，迸出嬌嗲的悽叫聲。按常理演變，我的手肘也被她拴得通紅。面對惡狗，我聳了聳肩，從來不把數聲吼叫放在眼內，便逕自提起腳步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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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離我太遠，我深怕再有大狗隨處走動，也怕沒有體力支撐下去，接著墮進山邊的深淵，我怕受傷。」崔霧總是攝手攝腳，吐出怯懦之詞。曾幾何時，我就是崔霧，說著同一番話，而失約的男主角也像我現在一般，回答這樣的話：「有我在，不用怕，只要是我伴你走，狗也會被我擋走。累了，我們可以找地方歇息。」1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cqkEOcx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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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腳下的礫石呈尖銳、不規則狀，似乎是預示某種記憶。前行時明明再三躲避，嘗試繞路而行，腳踝還是會被路過的花崗岩擦傷。離崖壁不遠，我開始嗅到記憶裡裹著「氧紅」的氣味，沿經的郊遊徑正在沙化，點點風雨濺落在水泥路，它們都敵不過年華消逝，正如峽谷的石灰岩漸被烈風催毀，一顆巨石曾經再矗立又如何？酸雨一樣會把它們分解為四散的碎石。山石與記憶有著模糊的特性，城裡的人有著善忘的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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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種滅跡，我們終究都跨過了。縱然終點豎立「此路危險，不得擅進」的指示牌，亦難以阻絕我找尋一種永遠的盡頭。盡頭是懸崖，我坐著，細味剛才如何逆天而行。既然來了，就更應該為過去的約定，重新續寫它的意義。對於凋落的約定，我放下了「絕情」與「斷腸」的角力。此時此刻，我只想用眼睛捕捉一種稍縱即逝，這裡喚醒人們本應生於自然，跌宕起伏，經已由腳印為故事記載了。
接著，我將會踏遍香港山巒，目睹每一位旅人有著迷失於城牆下的故事，終究他們會攀上了屬於自己的山峰，從痛苦參透到解脫。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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