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乘計程車離開市區,我們朝著我在偏郊區的家前進。蘇俐把自己的翅膀藏在大型運動背包裡,一路上司機一直用疑惑的眼神頻頻看著她。
等到月亮高掛天空後,我們總算到達了目的地。一棟看上去設計相當新穎的木屋孤獨聳立在田野旁。
「好漂亮的木屋喔!」下了計程車後,蘇俐眼睛一亮,雙手竟然同時放開我的手要跑過去,我連忙主動抓上去。
「現在這個時間點是還好啦。」蘇俐笑著說:「你看。」
蘇俐放開雙手退後一步,我趕緊雙手舉起要擋住翅膀引起的暴風,卻沒想到翅膀此時卻沒發作。
「失控就像是那個啦,產婦的什麼來著,一陣一陣的。」蘇俐思索著詞彙,我接著說:「陣痛?」
「對啦對啦。」蘇俐笑說:「並不是一直處於失控狀態,而是週期性的會發生失控。而且每次失控也都有強弱之別。就像是我的翅膀,都這麼大一個了,也會有較低程度的失控發生。但是也會抽中『上天堂』的頭獎……不過,翅膀不夠大的話,是不會抽到頭獎的。」
「妳能夠準確知道自己的失控時間點嗎?」我感興趣的問,這樣的話代表我倆不用一直牽著手也無妨?
「就跟拉屎一樣吧?人有便意的時候就知道該拉屎了,那個當下能不能忍住又是另外一回事。」蘇俐拍著手說。
「……女孩子不要說這種話。」我忍不住斥責說。
聽見我這樣指責,蘇俐翻了翻白眼,似乎非常不在乎。本來我想接著說「沒教養」之類的話,但一想到這傢伙從一開始就沒有教導她禮儀的父母,還是把話收著。
我的家比起平常的透天或是公寓,更多了點樣品屋的味道。真要形容的話,就是比起「生活居住的房子」,更會讓人聯想到遊樂園裡特別設計的景觀建築。
「你住這麼好喔?」蘇俐望著建築驚嘆的說著:「我看學生證還想說你應該就是個死老百姓大學生,因為生活壓力太大所以想要自殺。」
「也只是趁機廉價購入鬧鬼的屋子而已。」我從門前的地毯下拿出備用鑰匙開門。
我一打開門,連電燈都還來不及打開,蘇俐便搶著跑進去。果不其然,在黑暗中傳出一連串乒乓亂響。
等到我打開電燈後,才看見蘇俐被包在一塊紫色大布料裡頭掙扎。我苦笑抓著布料一角,把她整個人從布料裡頭抖了出來。
「這是什麼啊?」蘇俐一見光亮、看清左右後,瞪大眼睛喊著:「超詭異的怪房間!」
「會嗎?」我聳肩說著。這木屋也沒分什麼客廳廚房,只有一個大主廳、臥房和一個浴室。由於打掉了中間的樓層,主廳的天花板很高,整體顯得很空曠。而在這大空間中,卻沒有什麼沙發電視,只有一個又一個的『人台』按照順序整齊的排列著。地上則是各種布料、木頭、鐵絲等各種材料隨意堆疊,看起來頗為雜亂。
順帶一提,所謂的人台,就好比買衣服時會看見的那種塑膠模特兒的簡易版,僅有軀幹的部分,是用來輔助設計衣服用的道具……做衣服是我近期的興趣。
看著大量的人台,蘇俐哇哇叫說:「好可怕!這些是什麼鬼東西!好像鬼屋一樣!」
「這些是用來確認衣服穿上去模樣的道具喔。」我一邊微笑,一邊把裁剪到一半的布料掛回人台上,並故意說著可怕的話語嚇唬蘇俐。「怎麼會可怕呢?每次一個人在家裡的時候,這些人台的存在都會讓我有被陪伴的感覺……有時晚上還會有人台對話的聲音出現喔。」
「……真的假的?」蘇俐縮著肩膀有些害怕的問,但當她看到一旁有電腦後,便興奮的什麼都忘記地跑過去說:「查資料!查資料……這要怎麼開?」
「按電源。」我隨口敷衍,自己則是趕快來到書櫃旁。我抽出名叫「餓盡島」的小說,在其中第九集的內頁將一張紙給抽出。這本小說是我向旻欣借來的,原本是希望能夠被她發現的啊……
「不會用!」蘇俐搞不定電腦,沒耐心的喊著。這時她回頭望著我,注意到我手上的紙張,一愣後喊到:「你偷偷摸摸幹嘛?」
「沒做什麼。」我聳肩裝傻,將紙張捏爛之後塞進口袋。
「明明有鬼!」蘇俐衝過來纖手一插,便伸進我的褲子口袋將那團紙抽出。她把它攤開之後,卻不禁一愣。這也難怪,同樣內容的東西她已經見過一次了。
「又是遺書啊?」蘇俐把紙丟回來給我。「我還在想說只是要電腦查資料的話幹嘛特地回來?原來是要銷毀遺書啊?」
「如果被人發現遺書,我卻還沒自殺,豈不尷尬?」我嘆了口氣,將消毒用的酒精噴灑在紙張上模糊字跡,隨手扔進垃圾筒。
「我才不管你哪兒毛多。」蘇俐罵到:「快來一起查資料啦!」
「妳說話真的很不雅。」我慢條斯理的泡了兩杯咖啡後,才緩緩走到電腦旁。此時蘇俐已經急得跳腳,搶著接過我兩杯咖啡,就是要我快點開始。
「不管是從維基百科還是社群網站,對於許茜夏的資料都不多。」我掃視著螢幕說:「沒有一個網站提到她曾經完成切除翅膀的手術,更甚者……她根本和天使症毫無關係,只是個普通的醫科學生。連『醫生』都算不上。」
這讓人不禁懷疑起蘇俐的情報來源,但我可不能說死……要是這個許茜夏是假的,會因此而麻煩的是我。若蘇俐打算把我當成行動充電器隨身攜帶就麻煩了。
蘇俐皺眉看著螢幕,沒有發話。於是我接著說:「國小時代她是在高雄居住,國中時到台東讀書,在那之後一直到回來讀醫大之前,人似乎都是在台東。」
「她在南部沒有家庭嗎?」蘇俐問說:「不能找到她爸媽之類的嗎?」
「雖然只是我的猜測。」我停頓了一下後,說:「恐怕她家庭並不美滿,甚至可能沒有家庭。」
「怎麼說?」蘇俐疑惑的問。
「猜的。」我將螢幕上的頁面往下拉,裡頭全都是同一個人:有著深紅色長髮的少女以彷彿全世界都得罪她一樣的憎恨眼神望著這裡。不管是運動會、入學典禮還是畢業典禮,全都是彷彿PS上去的同一個樣子:獨自一個人瞪著前方,旁邊完全沒有看到家長的影子。
「恐怕也沒有朋友。」我補充說。
「這下麻煩了……」蘇俐嘟著嘴說。
我們兩人一邊搜尋,一邊提著意見。但是不管我們改用怎樣的關鍵字搜索,都無法真正觸及許茜夏這個人的存在。我感覺我們此刻的行為宛如猿猴撈月,只是在追尋一個無意義的幻影。
就在我們敲打鍵盤的速度緩了下來、提出意見的頻率逐漸減少的時候,忽然傳來敲門的聲音。我這房子沒有安裝電鈴,只能敲門。我迅速看了手錶,這時間有誰會來找我?難道……我看向蘇俐思考一會兒後,說:「妳快去躲起來。」
「啥?」蘇俐一臉茫然。「誰來了?為什麼我要躲起來?」
「躲就對了。」我把她推到我的衣櫃裡,關上門前悄聲說著:「如果快要失控的話,就想辦法弄點提示讓我知道。」
「什麼狀況啦?喂!」蘇俐還沒抗議完,我就把門關上。此時傳來第二次的敲門聲音,我一邊嘆氣一邊走上前去開門。
果然啊。望著眼前的這人,我不禁苦笑說:「這麼晚還來拜訪獨居男性,我認為不太妥當喔。」
來訪者是一名身材高窕的女性,馬尾柔軟地垂在肩膀上,點著些許妝容的細長眼睛透出柔情,因為緊張而抿著的唇上有著淺紅的顏色。是個不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個美人。她的水藍色長擺上衣沒有袖子,露出白皙纖細的肩膀與胳膊;黑色的七分褲搭配茶色涼鞋,散發出恰到好處的吸引力。
她的名字叫做杜旻欣,在我要去自殺之前還和她一起在工作室聊過關於自殺的話題。這時她換下原本在工作室時方便工作的裝扮,換上的是感覺得到別有用心的裝扮。
「學長好。」旻欣微笑說著。「現在也不過七點多,我倒認為不需要顧慮那麼多。」
「妳不介意就好。」我搔搔臉頰說:「裡面很亂,請不要介意。」
我帶著旻欣回到主廳的時候,聽見小聲的木板碰撞聲音。想必剛剛蘇俐一定打開衣櫃偷看……我故意出聲問:「妳吃過晚餐了嗎?」
「吃過了。」旻欣微笑說:「我記得學長這裡沒有廚房的。」說完,她自己清開一塊地方,就這樣雙腿併著席地坐下。
我尷尬的搔搔臉頰,從旁邊拉了個坐墊給她。「上次妳都提醒過,我還是忘了。下次我會買椅子的。」但我也只是說說,我根本沒有打算要在這裡擺放迎客用的椅子。
「不要緊的。」旻欣笑說,大概也猜出我根本毫無悔意。
「妳今天怎麼會過來?」我也跟著坐下。「已經快要學期末了,妳應該很忙不是嗎?」
「就是因為學期末。」旻欣從包包裡抽出牛皮紙袋遞給我:「我畫了一些設計圖,想要讓學長過目一下。因為學長真的很有設計美感。」
旻欣這麼直接的稱讚我,讓我有些尷尬。尤其在設計方面我還是外行人,聽著這麼明顯的恭維讓我有些不自在……這高帽子也扣得太大了。
被她用這樣憧憬又期待的眼神盯著,真令人難受。我投降般的嘆了一口氣,抽出牛皮紙袋裡的作品一一看過去。
就在我腦袋一片空白的翻閱著作品集的時候,旻欣忽然開口說:「茜夏?」
我不禁一愣抬頭,只見旻欣手上拿著剛剛散放在地上的資料,一臉愕然。
「妳認識這個人?」我不禁充滿希望的問著。從搜尋結果看來,許茜夏絕對不能算是什麼名人,會認識的話……!
「嗯。」旻欣望著資料說:「我以前老家在台東,曾經跟她是同學,印象很深呢。」
此時忽然一個激烈撞擊的聲音響起,我內心暗叫不妙,但旻欣的視線卻已經轉向了聲音來源:衣櫃。
「我在裡面養了一隻鳥。」我忙說:「因為祂會隨意大小便,一時之間又買不到鳥籠,所以我先關在衣櫃裡。」
完了。
想必蘇俐那傢伙定是聽見了旻欣的發言過於興奮,才會撞到衣櫃。
不過旻欣卻是美目一瞇,露出狡獪的笑容。「經常把鳥拘禁在黑暗的地方對牠並不好。剛好這邊有鐵絲等各種材料,我們馬上做一個鳥籠給牠吧。」她笑說。
「我等等再做就可以了。」我有些手足無措的說著:「妳也很忙吧?別陪我浪費時間了。」
「有學長陪著,怎麼會是浪費時間呢?」
旻欣這話一出,我不禁愣住。雖然她一直沒有說破,但……旻欣自己說這話也有些臉紅,嗔說:「誰叫你要說謊?」
「……」
「不過,難得可以看見學長慌亂的樣子,倒也不賴。」旻欣站起身來,走近電腦桌笑說:「一進門來就是兩杯還在冒著白氣的咖啡,還有女生的味道,一下就猜到了。」
女生的味道?我忍不住嗅了一下,卻也沒聞到什麼。看著滿面笑容的旻欣,我不禁佩服至極,好奇她到底怎麼聞到的。
「看來我這是打擾了……」旻欣露出落寞的神情,轉過身子就要離開:「學長,之後我不會再來這裡打擾了。」
現在可不能讓她離開……她知道許茜夏的所在之處!我望著旻欣正要離去的背影,卻不知道應該說什麼話挽留。已經被誤會的我,此刻說什麼話都顯得不適合。
就在我天人交戰的此刻,忽然一個爆響,衣櫃倏然被炸開、大量木片飛射了出來。我和旻欣同時看過去,只見蘇俐此時臉上露出驚慌的神色,被巨大的翅膀一口氣拉上高處。
和第一次在旅館那時不同,並不是上下左右到處亂飛。這一次蘇俐撞到天花板之後,翅膀一個飛騰、竟然又是往天花板的方向撞過去……簡直就像是要破壞天花板一般。
木頭碎片與玻璃碎片掉落下來。
糟糕!我這裡也沒有梯子什麼的,要怎麼碰觸到蘇俐?剛剛提過,我家的天花板比一般樓層要高,中間也沒有樓梯什麼的,用跳的根本不可能碰得著。我還在猶豫的時候,上面又落下了好幾滴血,也不知是從哪裡流出來的……恐怕這一次的失控程度,比第一次見到時還要強烈。
我爬上書櫃,努力伸長手要碰處蘇俐,卻還差了大約一公尺左右的距離。我奮力一跳,也無法縮短多少差距……我整個人跌在地上,滿頭大汗的再爬回去一次。但這並不是重複嘗試就能逐漸成功的事情啊……我望著不斷被翅膀折磨的蘇俐,內心的某處已經放棄了:如果說她這次被失控的翅膀直接帶走,那我不就可以自由了?想到這裡,我的內心不禁坦然。所以雖然情況沒有改變,但我卻沒有剛剛那樣慌亂。就再多跳個幾次吧?至少演得像是我有努力過了。
「學長!」但就在此時,旻欣卻忽然喊到,她也跟著爬上了書櫃。「要怎麼做才能救那個妹妹?有什麼是我能幫忙的?」
耶?我望著一臉凜然、拍著胸口要幫忙的旻欣,張大嘴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並沒有真的打算救人,被旻欣這樣一攪整個人都呆住了。
「讓阿秀碰觸到我!」這時蘇俐在上頭大喊:「只要有一根手指勾到就好!只要讓他能碰到我就可以了!」
「我明白了!」旻欣迅速的說著,接著我感覺視線向上一抬升,卻是旻欣快手快腳的環抱住我的腰,把我整個人抬起來了。
「學長準備好喔!三、二……」旻欣不由分說的倒數著,而我此時內心還想著「原來她的力氣這麼大啊?」,一點都沒有回過神。等到我回神的時候,整個人已經被拋了出去。
到了這時候,我也不好撒賴不管。更何況如果失敗的話,等等旻欣大概還會再丟我一次……我暗暗嘆氣,伸手抓住蘇俐的腳踝。
在碰觸到蘇俐身體的一瞬間,翅膀像是忽然沒了力氣似的收束起來,我們兩人一口氣掉落在地上。
周圍人台倒得亂七八糟,地上多了一堆羽毛,比之最初更顯雜亂幾分。
「好痛好痛好痛!」蘇俐一下來,便是找我算帳。「都是你說什麼要躲起來這種屁話!我要去找個手銬,再也不讓你這混蛋亂跑!」她立刻站起來,氣呼呼的用腳踢著躺在地上動彈不得的我。雖然我想要出聲抗議,但是劇痛卻讓我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這到底是……」旻欣跳下書櫃,一臉愕然的來回望著我和蘇俐好一會兒,最後視線固定在蘇俐的翅膀上。這時蘇俐操控著翅膀把我捲起來,展現出絕對不讓我到處亂跑的強烈意志。
「我跟妳說,都是這壞蛋不好啦……」蘇俐小嘴一癟,一臉委屈的跑去抓住旻欣的手,開始打我的小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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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居然有這樣的事情……」
晚上九點半,旻欣正苦笑著放下沒剩下任何咖啡的咖啡杯,在她正對面的蘇俐則是大口吃著巧克力餅乾。
「雖然說很難相信,但是親眼見到那樣的畫面,倒是讓我不得不信。」旻欣笑著說,又在杯子裡倒入咖啡。
「妳好像很開心?」我不禁好笑的問著。
「有點。」旻欣搔搔臉頰,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著。我們兩人視線一對上,便立刻拉開。我豈會不知道她的想法,只是我們彼此之間都像是有默契那樣的不會說出口罷了。
只是……我嘆了一口氣之後,說:「所以我們才會需要尋找那個許茜夏。」
「到處都找不到!」蘇俐苦著臉拍桌說:「她這個人又不打卡也不po自拍,到底是不是年輕人啊!」
「以前的我擔任過班長,曾經幫請假的許茜夏送過一次講義,我大致上還記得那地址。」旻欣拿起紙寫下一段地址。「當時印象真的非常深刻……那裡就只有一個建築物,你們一看就會知道。就算是現在,回想起來仍然心有餘悸。」
居然這麼巧知道地址嗎……只是,為什麼旻欣會用這種說法?我還來不及提問,蘇俐就興奮的說:「太好了!我們現在就過去吧!」
「很晚了。」我搖頭說著:「等明天吧。」
蘇俐也不顯失望,只是不置可否的聳著肩膀。已經得到線索的當下,她似乎並不很急躁。
「話說回來……」我望著旻欣問說:「那個許茜夏是怎樣的人,可以跟我們說說看嗎?」
旻欣用手指搔著臉頰,有些困擾的皺起眉頭:「我也沒辦法說出些什麼……畢竟我和她相處也沒有太多時日。」
「為什麼?」蘇俐馬上問。
「她很快就休學了。」旻欣說:「她在學期中途就消失了,不見人影。」
「這樣啊……」我思索一下後,又問:「那妳覺得她是怎樣的人?第一印象或是氣質這類模糊的概念也好。」
之所以會這樣問,是因為我想更靠近許茜夏這名女性。這樣的人會去怎樣的地方、會選擇怎樣的場所……我想得到這樣的資訊。
「她很討厭交朋友。」旻欣努力的回想著。「不管誰來搭話都會敷衍的回應,甚至說些容易傷害別人的話。給人一種一直想得罪別人、刻意讓自己被疏遠的感覺……」
啊!旻欣忽然叫到,並拍了一下手。
「雖然不知道這個情報有沒有用。」旻欣壓低聲音說著:「聽說,許茜夏是同性戀。」
這還真是個不知道有沒有用的情報。我有些無奈的問:「怎麼反而知道性向這種一般來說比較私密的情報啊?」
「有人看見她和一個女生很親密地在一起的樣子。」旻欣有些不確定的說:「因為從那之後許茜夏就從學校消失了,所以大家都開玩笑說她們私奔了。雖然私奔是玩笑話,但是當時我……」
旻欣忽然停頓,我問:「怎麼了?」
「當時我是有看見她和一個人上火車。」旻欣搖頭說著:「兩人的確是手牽著手,另外一人背後背著好大的包包,大概是要搬家吧?不曉得。」
既然連旻欣都不確定了,那再問下去也不會有結果。我一邊想著一邊看向時鐘,時間已經很晚了。注意到我的小動作,旻欣露出有些寂寞的神情。
「老實說。」旻欣又是一杯咖啡飲盡,望著蘇俐說:「我那時還以為會是學長的女朋友呢。」
「怎麼可能。」我百無聊賴的說著。
「怎麼不可能?」旻欣笑說:「學長這麼受歡迎。」
「等等。」蘇俐打斷我們的對話,瞪大眼睛說:「這個陰沉男會受歡迎?」
「欸?」旻欣噗哧一笑,說:「別看學長這樣,他之前可是經常有學妹傳訊息向他告白呢。」
蘇俐轉過頭來望著我,嘴巴宛如金魚那樣不斷開闔,像是看到什麼世界奇觀。我忍不住翻白眼。
「而且因為學長那時候在研究室的電腦有登入自己的line,所以我有時候使用電腦時都會看到那些小學妹的私訊。」旻欣愉快的說著。
「那是因為那些人對我不熟才有這樣的誤會。」我嘆著氣說。
「對啊!」蘇俐指著我說:「這種既不會討女生歡心又自私自利的男生,長得還一副奸佞小人的模樣,那些女生到底怎樣的口味啊!」
「誰長得像是奸佞小人啊。」我無力的反擊,卻是我自己也知道自己一雙瞇瞇眼、笑容賊兮兮的,看上去的確不像好人。
「別看學長這樣。」旻欣呵呵一笑說:「他在學校可是風雲人物喔。學生時代就能出書的人可不多喔。妳以為每個學生都有錢買房子嗎?」
「出書……?」蘇俐疑惑的問。
「是推理小說喔。」旻欣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的說:「少年為了找出殺死自己母親的兇手,踏上黑暗的旅途,但在最後發現兇手就是……」
「我去泡新的一壺咖啡。」我頗覺尷尬,找藉口想逃跑。但旻欣像是不要放過我似的,忽然對著我發問。
「對了,那麼今晚你們兩個會睡一起嗎?」旻欣的問題過於突然,我和蘇俐第一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
「當然!」蘇俐回過神後,立刻說:「我可受不了再撞天花板了。」卻是她身上此時到處都有繃帶和紗布,都是剛剛旻欣拿著我的醫藥箱慢慢貼上的。
「這樣啊……」旻欣笑著問:「那學長外面這裡可以借我睡一晚嗎?」
聽見旻欣的話,我不禁一愣,低頭瞄了一眼手錶重新確認時間。現在快十點左右,雖然挺晚,但也絕不是無法回家的時間點。
「不是的。」旻欣像是讀出我的想法一般,笑著說:「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只是有件想要做的事情而已。」
「是嗎。」我停頓了一下後,說:「那妳就當自己家吧,浴室等等妳們兩個用完我再用就好。」
等等我洗澡你要在外面護法!蘇俐吵鬧著說,我一邊敷衍她一邊去準備換洗衣物。而在我去拿衣服的時候,我也注意到旻欣的視線從來沒有從我身上離開過。
我假裝什麼都沒有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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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都洗好澡之後,我準備要把主廳的燈關掉,但旻欣卻說「我等等關就好」,所以我便直接回到寢室。一進去我自己的寢室,便看見蘇俐躺在我的床上手上拿著漫畫待命。我一邊嘆著氣,一邊從櫃子拿出床單打算鋪在地上睡。
「放下你要鋪床單的那隻手。」蘇俐嚴格警告,手指放在前方不斷搖晃。「要是在睡覺期間你敢離開床上,我一定把你剁成跟手上這本漫畫頁同樣多的肉塊!」
「好恐怖。」我頗沒誠意的說著,並側躺在床邊一角。蘇俐翻身把我像是抱枕那樣的抓住。一時之間我們的樣子就像是無尾熊和樹。雖然是這樣親密的動作,但我一點臉紅心跳的感覺也沒有。蘇俐大概也是一樣,我並不認為她有把我當作異性,大概介於黃金獵犬和鯊魚娃娃之間吧。
雖然知道這傢伙也是被撞怕了,但是抓得這麼緊好熱啊……我騰出一隻手拿冷氣遙控器,同時忽然想到主廳那裡沒有冷氣。一瞬間有想過是否要讓旻欣也進來吹冷氣,但想想還是不妥。我關掉一旁的電燈開關,嘆著氣躺回床上。
「杜姊姊喜歡你吧?」
在黑暗中,蘇俐忽然發問到。剛才在主廳她和旻欣相談甚歡,不過旻這個字對她來說頗饒口,一直念成「敏」的發音,最後乾脆叫杜姊姊。
聽見這個問題,我停頓了好一會兒後,才緩緩的回了「嗯」。
「你討厭她嗎?」蘇俐鍥而不捨的追問。
「我討厭這種問法。」我睜開眼睛,望著天花板說著。「我並不討厭她,真要說的話是喜歡她的。但是我並不打算和她成為超越朋友的關係。」
「為什麼?」
可以感覺到蘇俐坐起身來。我從仰躺轉成側躺,背對著蘇俐射過來的強烈視線,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她是超級大美人耶!」即使我沒有回答,蘇俐仍然自己說個不停。「而且還超級有氣質!還是說她個性上有什麼缺陷讓你討厭她?該不會是個表裡不一的壞家伙吧?」
「她才不是那種人。」我轉過身來加重語氣反駁,卻看見蘇俐正一臉賊笑望著我,像是調皮的小惡魔一般。
……嘖,她那句話是故意的啊。沒有料想到會被小自己好幾歲的黃毛丫頭騙到,我感覺有些懊惱。
「所以你到底為什麼不跟杜姊姊在一起啊?」蘇俐又繼續問,我重新轉過身去,故作不在乎的說:「我睡了。」
原本我以為她還會繼續追問,卻沒想到蘇俐這下便安靜了。不過,安靜下來後我仍是遲遲無法入眠。
恐怕蘇俐亦是如此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俐說出既像是朝我發問、又像是喃喃自語的言語。
「明明事業一帆風順,還有漂亮的女生喜歡你……這樣的人生對你而言不夠好嗎?為什麼你會想要自殺?」
蘇俐說完後,翻身過去不再發話。
我感覺心臟一瞬間糾結成一塊。
過了好久、好久,糾結的心才終於緩緩鬆開,但我仍然可以感覺到心臟上頭仍留有皺摺。
無法平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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