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知悉『過去』這個字,是從夢中看到不一樣的自己開始的。因為看到了,所以才了解自己。」
她在看一本叫《時間》的書。聽別人說,這是寫於1960年的,那個時候的人都有一個叫夢的東西。他們說,在進入睡眠的時候會看到一部部電影,你會感覺到自己生存在另一個時空,看到自己在另一個不一樣的世界。個案不斷出現,科學家在研究後發現,那些在「夢」的記憶,都是真實存在的。奇怪的是,那些在「夢」中出現的人並不是做夢者本人,而是另一個在現實生活中正在經歷一樣的事情的人。
可是在2100年開始,人類科技開始突飛猛進,那進步神速,甚至比前二百年的進步更多。機械人被植入人類的意識,而所謂人類的意識,其中一項就是「夢」。所以,人類逐漸失去「夢」,雖然機械人的力量卻越來越大,但他們發現「夢」會令他們感到被困,也一同放棄了「夢」。45年的時間,是人類與機械人之間的戰爭,而她的存在就是人類與植入機械人意識之前的人類所生下來的孩子。
2145年的7月3日,她的祖母凝夢在睡覺的時候離世———如果引用之前的話,是在睡夢中離世吧。不過,夢如此虛幻,人類根本不會相信。在前一天的晚上,在床上說話,她不能夠想像那是祖母的最後一天。
「每個人都是一體的。肉體或者分開了我們之間的連結,但是時間過去,我們總是可以看到我們之間的緣份。就好像妳的父親的父親,在夢中的我知道,他是我前世的愛人。」然後是一頓咳嗽。
「婆婆,妳先去休息吧。」她的說話是冷酷的,但不是無情,和她相處的人都這樣說。她的父親在我十歲的時候成為了一個機器人,她的生命失去了其中一個重要支撐,所以她來到祖母的家,因為那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她從沒有看過祖父。婆婆說他們二人是前世的愛人。從母親的說話中得知,婚禮的時候,他們二人作為新人的父母卻沒有任何交談。當母親說起男方父親的名字的時候,她記得,得到的是一個嘆息。現在沒有人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因為婆婆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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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他們要來了。」母親並沒有敲門便進來,說話打斷了她的思考。
「誰?」一時之間不能反應過來,她只能望著她,問。
「當然是那些機器人。走吧。」母親的聲音帶有一點悲傷,但是依舊保持平靜。她知道那個意思,但她沒有時間去安慰她。因為在母親說完那句話之後,伴隨的是槍械的聲音。
然後,後面是一些爆炸的聲音,這些都代表了人類最後的決鬥。人類的科技停留在2100年前,因為有能力的那些人早已加入機器人團隊。而她這些普通人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
真正的急是什麼都不能做,連手中的書都要放下,然後和一堆不認識的人去跑。後面的聲音慢慢接近,有些人大叫,有些哭泣聲。空氣污濁,是火的味道,而她剛好被碎石劃出一道傷痕。頓時,她的耳邊只剩下我的呼吸聲和心跳加速的感覺,但她依然向前跑,那是我的腦海告訴我的一個意念。那個時候的我並不知道這是什麼。
「跟著我!」母親的聲音帶給她一些溫暖。而害怕在這天失去了用處————
更大的爆炸聲,身旁的屋開始倒下,地震來臨。
她被活埋,然後在最後一秒,她看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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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第二次感受到黑暗。第一次是在十歲的時候, 2150年3月4日,他決定要離開這個家,再沒有回來。她的人生從此暗黑,家庭失去經濟支柱,而她知道她從那個時候開始再沒有父親。至此,她再沒有看到過他。她慢慢接受了只有母親的家,慢慢地告訴自己,沒有他,自己也可以活得很好。
可是,她竟然再次看到了他,那個成就了這個家,卻又破壞了她的家的人。
「趙博瑩!」他的聲音好像是一種渴望,但是在這個地方、這個時刻,我的母親根本不能做任何反應,所以碎石掉下來,我們二人再次面對黑暗。
「是父親叫妳,母親。」她不停在呼吸,這裡暫時的安靜,令害怕重臨,也令她的腦袋有空間地轉動。於是,她想到了他,他的樣子是她最後的想法,而那機器人的裝扮在我看來如此真實,她竟然一眼就看到了他。
「我知道。但是我們現在要的不是他,而是如何出去。」
有時她覺得,母親太過冷靜。這是她愛的人不是嗎?那些不同的過去,那些爭吵與哭泣,難道都沒有任何感情的嗎?她不明白,這是人類的本性,但是,這冷靜不也是人類的性格嗎?所以,那個他所追求的是什麼?
這一刻,她和母親卡在不同的木材和碎石之間,她的小腿因此而受傷。她無法移動,那些大自然和人類的產物在這裡奪去多少人的性命,她不敢去想,因為我的父親在做這樣的事。於是,她看到了污染了我的血液的木,她感覺到木碎的刺痛,她閉上雙眼,察覺到空氣的稀少,開始不能呼吸。
這是一個塞滿了壓力的地方,是她無法抗拒的一個地方。它可以是水,因為她和它都有相同的絕望。而我用盡她最後的力氣,望著隔著一塊石頭的母親的方向———已經不是肉體的感受了,因為絕望是人類的結果,是一種超越現實的感覺,去相信和在意現在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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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開眼睛,卻是在一個她不認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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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11月14日。
另一個我進入了她父親的房間。那是她的目的地,但是她腳步的緩慢和逃避的眼神告訴我她的不願意。我有想過上前,但,現在的我連我自己都不能確定,更何況是那個她。
她關上門,我站在她的旁邊看著她,那兩個樣貌的相似,她對他的尊敬,令我相信他們之間的關係。可是,大約十歲的她卻在自己的父親面前脱下自己的衣服,而他在微笑。在我的世界裏,這是不應該發生的,尢其是當我了解到戰爭下人類的現實,我們都應該有生存的權利。
『妳知道嗎,在妳面前,我總是可以想到我的曾經,而我需要的,就是睡在這個夢裡。』他的聲音輕柔的,但在錯誤的情況下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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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過後,我的環境不斷變化,我依然沒有任何概念,但我覺得自己動彈不得。這是吸力,是一種無奈和不安,卻同時告訴我一個又一個的故事。所以,我只可以閉上眼睛,告訴自己自己的存在,同時停止呼叫和思想的轉動。
我來到兩年之後,在一個白色的地方,我聽到了兩個一樣的人的對話。她們同時存在,卻不是在現實生活中,因為她們是透明的,是一種靈魂的感覺,沒有自身。
『我想拋棄這個世界,就如我拋棄我自己。』這是我剛剛看到到的那個女孩,不知道為什麼,當我走近她的時候,我感知到她的身分。
『所以我在幫助妳。』另一個女孩如此說道。她也許有些不同,她的身上帶有強勢,是一開始的她沒有的。
『妳想如何改變這一切。』帶著淚,是一種絕望和失敗。她了無生氣,在笑著自己,同時對這個世界上的人失望。所以,她不相信另一個自己。
『我會代替妳生活在這個世上。因為,我是妳的渴望,我們本是一體的。」說完,她上前一步,好像是告訴那個失去希望的她,也好像是告訴身體。「由現在開始,是我控制這個身體。』
————明明,我並不知道自己所在之處,但是此刻的我卻只感到那個她的感受。我的心回到平靜,雖然我不知道她們的名字,但是我在這裡好像成為了她,感受到一種不屬於自己的無奈和呼吸困難。在那個她說完那句說話之後,我慢慢退後,再次重臨那個似水非水的地方。因為,這個空間並不是流動,而是持續的安定。
於是,她終於察覺到寒冷——這是她第一個肉身的感受。她慢慢打開眼睛,眼睛四周張望,是人類的自然需求,而在這個時候她發現,我在一個平地。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她看到她的母親,她站在旁邊。是害怕的,也是害怕失去的,所以她一直都在看着她,也是第一個發現她醒過來的人。
她也看到了他,但她沒有對他說話,而只是一個點頭。她依然放不下那個過去,又或者,她天生對父親這個角色充滿了敵對,她無法愛上他。
「他救了妳。」母親看到女兒的態度,以一種勸解的話氣對我說。「所以,妳要多謝他。如果不是,妳已經死了。」
此刻,她的意識終於正式回到現在。她慢慢地坐了起來,一次一次地深呼吸。現在的她無法把剛剛的經歷組成一句說話,她的腦海有太多的問題,令她覺得無法聚焦在他們的表達之上。所以她的表達是一個本能,而在母親等待她的回答的時候,她想到這個世界的危險,所以她正在試著站起來。
「趙博瑩,我明白的。我並不要求別人了解我。」他開口了,他竟然站在高地指責她,而那個人應該是她。
「多謝你救了我們。」她停了下來,望向他。「那麼我們從此互不相干。」
爆炸聲不斷,而在這個家庭卻只剩下對望。一恨,一無奈,一冷淡,這是十年的等待,是在他一開始離開的時候,我心中的希望。可是,他太遲來了,更是在傷害我的生命之後才來。我又如何對他好?
「對不起。但,這是我在這個位置唯一可以做的事。」他轉身離開。
「那我只能祝你不會後悔。」這是她十年來肉身難得平靜的時候。我望了一下沒有表情的母親,打算前進之時,卻聽到了以下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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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認識她們,是吧。』那機器人的聲音的不同,在這十年的戰爭中聽得太多。他們曾經說過,是為了與普通人類分開,這是他們的願望。她望一眼他們,是為了知道我生存的機率,但是她沒有想過會看到這一幕。
父親被三個機械人圍住,而面對他們的提問,父親並沒有回應,低下頭。
『你要記得你的任務,我們與他們並不相同。再被我們看到的話,後果自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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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他們一眼,立即帶母親離開。她不能肯定他們的意圖,在這個混亂的環境中,她只能離開。她一早已經見識他們的無情,他們堅定的意志力,一旦盯上了,就不會放棄。母親笑了一笑,摸了摸她的手,像給她信心。
「這一次他救妳,我知道我沒有選錯人。但是我們價值觀的不相同,令我們只能分開。」母親說完,便向一個避難所前進,說是他在她醒過來之前問他的最後一件事。
「這一次的攻擊太過快,沒有預兆,剛剛我可能會死。」
她呼了一口氣,看到一路的屍體,想起剛剛看到的景象———那是她的未來嗎?這好像是唯一一個解釋,因為她很確定她的人生不是這樣的。但,如果真的如此,為什麼她可以看到,而那些人的樣子更和她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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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總部通知我們,這次的攻擊是多方面的,因為只有這樣,各國都沒有能力處理其他事情。經過六十多年的宣傳和社會運動,我們的成員分佈在世界各地,所以我們只可以贏。」一個穿著機器人制服的領袖站在所有士兵的前面,嚴肅地看著虛擬地圖。他充滿自信,在機率這個問題中,他選擇「只可以」三個字。
「我們所在的東國,南部地區在十年前已經成功拿下,卻在這十年間出現了停滯不前的狀況。北部地方是我們的下一站,只有這樣西邊地方才能失去沒有糧食供應,我們才可以強迫西邊地方投降。今天開始,先進入南北邊境,然後再直迫東國政府總部——蓮崖洞。」
「我們這些選擇自由的人,是高等物種。我們的入侵,是一種改革。沒有改革,這個世界的和平只是一個願望和幻想。」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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