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攻總是想口我

除夕這天下午，蕭錦彧帶著時翼回到蕭老爺子住的莊園。

時翼送上水晶棋，蕭老爺子笑得合不攏嘴，立刻拉著時翼下西洋棋，要蕭錦彧去多陪奶奶說說話，畢竟他是黎桂雨還沒有失智時，私心最疼愛的孫子。

時翼不想掃老人家的興，但又擔心蕭錦彧這標準直男不會幫奶奶用髮飾，便讓蕭錦彧陪老爺子下棋，他自己去陪蕭奶奶試髮飾。

黎桂雨因為失智，看護們怕她留長髮盤起來時，會拿髮簪自傷，一直留著清湯掛麵的短髮。她非常愛美，倒是偶爾會嚷嚷想要留漂亮的長髮，但是沒多久自己也忘了。

她髮絲已銀白，但髮質還柔順，沒有燙染，梳理得妥妥貼貼，時翼準備的是各式不同的小髮夾，以及優雅的髮箍，他很有耐心，一樣樣地陪她試著。

幫她別了一朵鑲著水晶的扶桑花朵夾，看著她靦腆地笑著，彷彿荳蔻年華的少女。

又為她換了另一組中心鑲著珍珠的山茶花夾，好像看到她典雅華麗的貴婦時期。

或是替她綴上俏皮的海星夾子，瞬間像是活潑充滿笑意的孩童。

黎桂雨心情很好，直嚷著好看，突然間看著時翼，說道：「時醫生啊，你怎麼沒有帶翼翼過來啊？」

時齊夫妻很有夫妻臉，時翼雖不是他們親生的，倒也氣質相似，將他誤認為是時齊並不奇怪。

他沒有澄清自己就是時翼，順著她的話說道：「翼翼在家裡沒跟著來。」

黎桂雨點點頭，「這樣啊，真可惜，我看錦彧很喜歡他，每次翼翼來，他總是很高興。」

時翼小時候來找蕭爺爺、奶奶，確實滿容易遇到蕭錦彧的，但沒什麼玩在一起，畢竟他小時候比現在害羞不曉得多少，蕭錦彧從小就冷淡不怎麼說話，遇見也只是點個頭，連天都不怎麼聊。蕭錦彧真的有因為他到來而高興嗎？

時翼又幫她換了一個桂冠鑲水晶的髮箍，看她眼睛放光，笑起來的模樣，時光像是回到十多年前，她還沒失智時，那個雍容華貴的婦人。

「翼翼。」

時翼聽她這麼叫，愣住了。他眨了眨眼，想知道她是不是瞬間接上線，真的想起了他。

她握住了他的手，「你是翼翼吧，你爸爸媽媽呢？怎麼沒看到啊？」

時翼眼一酸，差點要掉淚，「我爸媽出去玩，之後就回來了。」

「這樣啊。」黎桂雨點了點頭，「翼翼，奶奶想幫錦彧跟你說個親，我總覺得他對你特別不一樣，你能不能給錦彧一個機會？」

時翼瞪大眼睛，不明白她從哪裡看出蕭錦彧很喜歡他的，他想跟她說，他們已經結婚了，想了想卻回她說：「好，我一定給他機會。」

「那就好、那就好。」黎桂雨開心地拍了拍他的手。

然而她接上線的時間就是如此短暫，沒多久就成了四、五歲的小女孩，纏著他說故事、要他哄。時翼笑著說故事給她聽，一點也不嫌煩。

時翼講得入迷，沒有發覺門曾經悄悄地被打開，身高頎長，有雙漂亮桃花眼的男人默默地拿著手機，將他跟黎桂雨的對話全部錄了下來。

蕭錦和雖然小時候不怎麼愛被爺爺教育，長大之後跟蕭玄煬關係卻比跟他父母好。

沒辦法，他媽整天在責怪他辦事不力、不成器，扛不起大公司，他跟他媽關係哪裡和緩得起來；而他跟他爸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除夕這天下午他早早地來到蕭玄煬的莊園，一是想跟爺爺奶奶聊個天，另一則是……他想要跟時翼多套交情，想說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先過來。

不過一到客廳就看到蕭玄煬和蕭錦彧在下棋，他眉頭一跳，想到了小時候被爺爺管教的日子。爺爺老覺得下棋可以定心，他偏偏就是坐不住，棋下得超爛，到現在還是看見棋就覺得頭疼。

一米八多的大個子正示圖把自己隱藏起來，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偷偷溜走，讓爺爺沒發現他。

「蕭錦和。」蕭玄煬如鐘聲般宏亮的聲音響起。

蕭錦和原本以為爺爺的視線都在棋盤上，沒留意到他，想把個子蹲下趁機溜走，沒想到被發現了，他只好裝沒事，立正站好，像是剛剛想逃走的人不是他一樣。

蕭玄煬對他招手，「過來陪我下棋，讓錦彧先去跟翼翼和奶奶聊天。」

蕭錦和有些委屈，「可是我比較想去聊天。」

老爺子還沒發作，蕭錦彧已經不滿地挑眉，「跟誰聊天？小翼嗎？」

「對啊。」蕭錦和不小心點頭，看到蕭錦彧殺人的視線，連忙改口，「我沒有。我……」想了一下措詞，「我就是覺得周江岳挺好的，他們又是好朋友……」

「周江岳？」蕭玄煬來了興致了。

他知道翼翼這孩子個性好，交的朋友也都不錯，他這個長孫難道終於沒那麼傻了？

「錦彧，你去陪翼翼和奶奶。」蕭玄煬很直接，「至於錦和，你過來陪我下棋，順便跟我說一下周江岳這人到底是什麼人。」

蕭錦和看著蕭錦彧離開座位，一張臉要垮又不敢垮。

他想去跟堂弟媳聊天啊！下棋這麼燒腦的事，為什麼偏要落到他身上來？

除夕夜，蕭家一家全聚在一起，正好圓圓滿滿的一桌，連華晚照都沒有缺席，她跟蕭塵論雖然早就沒什麼感情，各過各的，但蕭家二老對她非常好，比對蕭塵論都好上許多，是蕭錦延陪著她一起回來的。

時翼不是第一次見到蕭錦延，以前來找蕭爺爺的時候也曾經見過，不過他跟蕭錦彧如果是不熟，跟蕭錦延就是非常不熟了。

因為蕭錦延過去更怕生，時翼以前也不怎麼常跟人相處往來，兩人湊在一起就是相對無言。

可是除夕夜蕭錦延在還沒上桌前，主動地過來跟他道謝，時翼有些愣住，不知道他在謝什麼。

「我感覺錦彧跟你一起很開心。」蕭錦延微笑地說道。

蕭錦延從來不搞彎彎繞繞那套，因為他也不會，便直說了。

眾人正分開聊著天，蕭錦彧陪在華晚照旁邊，應該是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時翼約略知道蕭錦延的性子，知道他不會說謊，但自己又有些彆扭，便說道：「可是他不是一直都那樣嗎？哪裡感覺得出差異啊？」

「我不知道。」蕭錦延很坦白，「但我感覺他很喜歡你，跟你在一起後，心裡都在笑。」

蕭錦延笑得很燦爛，「我從來沒有感覺他這麼喜歡過一個人。」

蕭塵論私下再怎麼跟蕭錦彧鬥，蕭家三兄弟之間再如何暗潮洶湧，除夕夜這桌竟然也是和和氣氣的，像是平時那些糾紛根本不存在似的。

時翼好好地看了一下蕭家三兄弟，蕭塵海看起來相對木訥，他話不多，最沉不住氣，總偷偷酸言酸語一兩句的則是他夫人。

蕭塵論私底下渣得明明白白，然而在蕭玄煬夫妻面前卻像沒事人一樣，華晚照全程沒跟他交流，兩個孩子也沒人跟他搭話，他也能泰然自若地吃飯聊天，甚至年夜飯後都還能笑盈盈地發紅包給時翼。

不得不說，也是個狠角色。

蕭塵飛溫文儒雅，給人如沐春風之感，旁邊的混血丈夫冷淡寡言，整個年夜飯幾乎沒什麼說話。

時翼想到那篇文對蕭塵飛潦草帶過的幾句話，就是他在大學教書，但也對旭昌有野心，又想到蕭玄煬打電話給他的那席話，也不敢輕忽這人的厲害。

年夜飯後，華晚照不在這裡過夜，蕭錦延沒辦法跟蕭家長輩裝笑臉，便先送她離開，之後也沒打算留宿。其餘一群人湊了幾桌打麻將，時翼沒那個體力在牌桌前一待許久，還不太會打麻將，晚餐又吃得很飽，吵著想到外頭走走消食。

蕭錦彧當然不可能讓他在凜冽寒風中到外頭散步，喚來傭人，幫他布置一二。

兩人再度來到了樓頂天台，時翼從沒上來過，此時才發覺這裡原來是個空中花園，種著各色植物，此時些許耐寒花朵已經開花。

屋頂被放上了許多台室外暖爐，一點兒也不冷，又有照明，一時之間竟好似白晝。

雖然不冷，但時翼的身體還是比常人要弱一些，逛著逛著，不自覺地搓著手。

蕭錦彧自然看見他這個小動作了，淡淡說道：「不知道叫老公？」

時翼一時沒反應過來，想說兩人什麼時候親密到是叫老公的關係了，手已被人抓了過去，溫暖乾燥的大手一覆上來，他的臉隨即就紅了。

難以言說的曖昧氛圍在兩人間瀰漫，時翼想到今天奶奶、蕭錦延說的話，內心一動，開口問道：「你以前有沒有喜歡的人？」

雖然男人現在看起來……好像真的對自己挺好的，但還是想探聽一下白月光的資訊。

沒料到蕭錦彧眉頭一揚，反問道：「多久以前？」

這問題很好，完全把時翼難倒了。他哪裡知道多久以前啊，文裡又沒寫到底是兩年前的白月光還是五年前的白月光。

但問這問題，總不會蕭錦彧還不只一位白月光吧？

狗男人！

時翼微瞠他一眼，想要把手拿開，卻被蕭錦彧捂得很緊，「隨便多久以前，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人？」

蕭錦彧深深凝視著他，又想到在海邊的那一晚。

那一晚，他的月光在海裡，得費盡全力才能打撈起。他微微斂眸，回道：「有。」

時翼很好奇，「他是什麼樣子的人？」

蕭錦彧挑起唇角，「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不說就不說，誰希罕。」時翼又要把手收回，當然沒成功。

「他脾氣很好，長得也好看，什麼都好。」蕭錦彧捂著心上人的手不放。

時翼三番兩次要收回手被攔下，不高興地瞪他，「那你幹嘛不去找他？」

「找他？」蕭錦彧輕笑，「你難道不是最好的嗎？」

雖不滿意，但好像又挑不出錯是怎樣？時翼哼哼兩聲，兩個人以怪異的姿態緩步在花草間，明明是併步走著，但他的兩隻手都被護在蕭錦彧的手裡。

只是兩人還來不及說太多話，某顆大電燈泡就過來了。

蕭錦和樂呵呵推開門跑過來，「你們兩個怎麼可以偷偷跑上來這裡？啊，你們姿勢為什麼這麼詭異？」

蕭錦彧不待時翼說話，就涼涼地瞪蕭錦和一眼，「偷偷？我們是花前月下。」他乾脆地捧著時翼的手，慎重地親了一口，「我喜歡這麼做，不行嗎？」

明明男人就只親了吻了他的手一下，時翼卻覺得自己的臉燙得像是可以煎蛋。

蕭錦和目瞪口呆。

他本來以為這兩個人就是商業聯姻，待紙鎮事件之後強烈懷疑自家堂弟該不會是真的先婚後愛了吧，現在又看到蕭錦彧這模樣，終於是確定了。

「那你們、你們繼續……不對，你們幹嘛不回房間你儂我儂呢？你們在外面，我想找堂弟媳說話，就會誤踩雷區啊！」

時翼每次聽他叫堂弟媳都要彆扭一陣，在爺爺面前就算了，私下他才不想再聽，「時翼。」

蕭錦彧卻不滿意，「堂弟媳。」

時翼睨人一眼，堅持道：「不叫時翼就只能叫堂弟夫。」

蕭錦彧莞爾一笑，「嗯，叫他堂弟夫。」

蕭錦和沒料到自家堂弟會這麼回，當下又傻了，怎麼看都不覺得他堂弟會是下面的那個啊。他風中凌亂了一會兒，「你們、你們……」重點，對，他是為了要事來的，「不是，我是來問堂弟夫，你送給奶奶的髮夾，是什麼牌子的啊？」

蕭錦彧笑得有些涼意，「蕭錦和，你就為了這種問題，來打擾我們夫夫月下守歲？」

時翼只能在一旁看著地上的花，裝成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蕭錦和心想也對，這種事他幹嘛不網路上問堂弟媳就好，還跑來這裡壞人好事，確實該下跪道歉了，不過仔細一想，才想到今天是年三十，「不是，今天哪來的月亮啊？」

蕭錦彧揚起慵懶散漫的笑，「這你當然不懂。你，單身，我，已婚。」

「月亮就在這裡。」蕭錦彧將時翼的手抬起來，「你看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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