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久之書 - 003 自己所擁有的東西

「里歐！太慢了！」

一名裸著上身的中年男子，抹去額頭上的汗水，對著遠處正彎身撿著木柴的里歐大聲吆喝：「你這樣撿到晚上都還撿不完！動作給我麻利點！」

里歐經過幾天休養後，身體的狀況已經好了許多，但時常下垂的肩膀，給人一股毫無生氣的感覺。

里歐將地上被劈成兩半的木柴放入懷中，看向那名中年人，默默的點了點頭。動作的速度雖然加快了些，但卻依然讓中年人忍不住搖了搖頭。

「約翰，你覺得這傢伙…怎麼樣？」中年人身旁突然貼上一位身形消瘦，眼神中帶有些狡詰的男子：「雖然是大小姐帶回來的奴隸，但感覺起來好像沒什麼幹勁阿…？」

「摩多，你剛來的時候也沒比他好上多少。」約翰伸手輕拍摩多的後腦勺，但臉上卻沒多少笑容：「你剛來的時候總是劈柴劈到一半就去撒尿，來來回回好幾次，我都想把你的下面打個死結了。」

摩多摸著自己的後腦勺，尷尬的笑著：「我那時只是還不習慣劈柴而已，而且我們都是契約工，跟他這低賤的奴隸可不一樣！」

「行了行了。」約翰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像是驅趕蒼蠅那樣：「廢話那麼多，趕快去把今天的柴給劈完，我們外屋的人可不像內宅的人那樣，工作沒做完的話，就有可能被解雇的。」

「是是是…」摩多兩手放在腦後，撇了撇嘴：「內宅的人可真好，在大宅邸裡面工作，不用曬大太陽。而且他們都只是做只是端茶送水，打掃宅邸這樣輕鬆的工作吧。」

「那就努力點，爭取進去內宅怎麼樣。」約翰冷哼一聲，握住自己的斧頭：「外屋的人只要做出成果，一樣是可以進入內宅的。」

「但也要獲得大人們的信任阿…」摩多嘆了口氣：「挑選進入內宅的人，除了工作上勤勞外，還得表現出對子爵大人的忠心。忠心這東西…到底挑選的標準是什麼啊…」

約翰沒有回答，只是將木頭擺放好，高高舉起斧頭，用力往下一劈！

咚！

摩多被約翰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嚇到，立即往旁邊一跳，大聲抗議著：「很危險啊！約翰！」

「如果我是子爵大人，是不會挑你進內宅的。」約翰煩躁的瞄了摩多一眼：「只會想把你劈了！」

摩多看著約翰危險的眼神，吞了吞口水。

「好啦好啦，我去工作不就好了。真是…」他罵罵咧咧的走向自己的斧頭，同時對著里歐大喊：「喂！奴隸！本大爺這邊的柴都劈好了！快點撿去車上放！」

里歐對著摩多點點頭，隨即立刻跑了過去。

契約工劈柴，而里歐的工作就是負責將劈好的木柴給放上馬車，讓車夫運回宅邸內使用。

雖然分配工作的約翰很明顯就是分配了比較輕鬆的工作給他，但里歐心裡卻沒有任何一丁點感謝的意思。正確的來說，他心裡已經麻木了，對於外界的事情他已經沒有任何的感覺。

一天很快就過去了，里歐的表現約翰都看在眼裡。

「喂，里歐。」

正在收拾東西的里歐立刻轉頭朝約翰的方向看去。

在這裡除了約翰會叫他名字外，其他人都是帶著鄙夷的眼光叫他奴隸。

約翰將斧頭扛在自己肩上，對里歐招了招手。會意的里歐放下手上的東西，低著頭走到了約翰身邊。

他心裡已經很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了。

咚！

約翰沒有多說，朝著里歐的腦袋就是輕輕的一拳。

突如其來的暈眩讓里歐差點站不穩，雖然是輕輕的，但約翰的手勁可不是開玩笑的。

「你這小子…到底搞什麼啊…」約翰嘆氣。

他蹲下身子，看著里歐：「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心甘情願的被買下來，也不知道你過去發生什麼事情。但是你這樣的態度真的好嗎？」

態度…？

里歐茫然的抬起頭。

約翰並沒有向他想像中的那樣生氣，反而是眼神中是對里歐滿滿的關心。

「你才剛來幾天，我對你也不是很了解，更不清楚你有沒有什麼夢想。但是啊，」約翰伸出大手，揉了揉里歐的腦袋：「你這樣消極的態度，對你自己有什麼幫助嗎？」

約翰滿是鬍渣的臉，浮現一抹微笑：「我不是你，不會懂你的感受。但同樣的，你也不會知道我們這些大人為了生存付出了多少。在生活中，我們絕不會是一無所有…」

他放下斧頭，溫柔的將里歐抱入懷中。

「你還有你自己，還有父母給你的生命。」

里歐愣住了。

原來，自己並不是一無所有的嗎…？

自己還有生命，從最思念的爸爸媽媽那所繼承來的生命…

約翰的手又是抱緊了幾分：「所以為了自己，還有思念的人們。抬起胸膛，好好的生活下去。」

不由自主的，里歐的眼角滑下了淚水。

他顫抖的伸手抱住約翰。

隨後，嚎啕大哭了起來。

「歡迎加入我們這一邊，里歐。」約翰的聲音很輕：「即使在現實中掙扎著，也想要好好生存下去的這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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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你看那個奴隸。」

隔天早上，多摩悄悄湊近約翰，用手肘點了點他：「今天怎麼感覺他有點不太一樣了？動作變的麻利多了，而且感覺也比平常更有精神了？」

「是嗎？」約翰眼也不抬，伸手抓起下一個要劈的木材：「但你今天還是一樣吵。趁機多學學里歐怎麼樣？」

「啊？我向他學習？」多摩不可置信地瞪著約翰：「你腦子還好吧？居然要我向低賤的奴隸學習？」

「里歐已經把全部柴都撿完了。」約翰冷哼一聲：「契約工大人，難道你想拖奴隸的後腿嗎？」

「我…嘖！」多摩被約翰這句話嗆的啞口無言，只得心不甘情不願的回到自己的崗位上。

約翰看著多摩走遠的背影，將自己的目光轉向辛勤工作的里歐。他的臉上不禁浮現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想做的話，還是做的到嘛，哈！」約翰站起身，高高舉起手中斧頭：「真是個麻煩的小鬼！」

咚！

木柴被劈成兩半，發出了悅耳的聲響。

「嘶──」

然而在約翰他們辛勤工作的時候，一輛華麗的馬車竟駛向他們。

平常根本不會有這麼高貴的馬車靠近，最多就是運送薪柴的貨物馬車而已。這反常的情況立刻讓所有的契約工停下了手邊的工作，不明所以的看著逐漸靠近的馬車。

馬車在不遠處停下後，從車上跳下了一個人。

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

老人將自己的頭髮束在腦後，戴著金絲單眼鏡片，身上穿的是內宅人員正式的管家服。不苟言笑的面容，加上細長的眼睛，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威嚴。

「是…是愛德華大人！」

契約工之中，不知道誰先這麼驚呼了一句。讓其他人都是嚇了一大跳。

子爵大人的直屬管家！除了賈斯特家族外，整座宅邸，甚至整個城市的最高代理人！

但那名叫做愛德華的老人並沒有將視線投向其他人，而是徑直快速的走向約翰。

「愛德華大人今天怎麼…」

「沒時間客套了！約翰！」

約翰原本還想展現一下自己優雅的打招呼說詞，但卻立即被愛德華給打斷。

「愛德華大人，發生什麼事情了。」約翰立刻嚴肅了起來。

平常不會出宅邸的愛德華居然坐著馬車前來，而且還是如此急迫的語氣，看來絕對發生了什麼大事情。

「約翰，現在立刻讓你手下的人…不對，讓全部外屋的人都去幫忙！」

「幫忙？愛德華大人…是要做什麼…？」

「莉莎大小姐失蹤了。」愛德華皺起眉頭，沉聲對約翰說：「今天早上安娜前往大小姐房間的時候，發現大小姐的人已不在房內。」

莉莎？

在遠處的里歐聽到這個名字，立刻就想起那個傲氣嬌小的身影。

約翰睜大眼睛，語氣馬上也變得急迫了起來：「等等，愛德華大人，難道莉莎大小姐被綁架了嗎？」

「可能性不高。」愛德華摸著自己的山羊鬍，一邊思考著：「從房間內看不出打鬥反抗的痕跡，加上莉莎大小姐自己就是中級風魔術師，想要不著痕跡的綁架大小姐，不留下一點痕跡是不可能的。」

聽到這裡，約翰鬆了一口氣。

「如果不是綁架的話，那就是莉莎大小姐自己偷偷跑出去…愛德華大人不用這麼緊…」

「愚蠢！」

愛德華一聲大喝，讓約翰把後面沒說完的話又吞回肚子裡。

「今晚可是大小姐的生日宴會！倘若不能在中午前把大小姐給找回來的話，就只能和其他貴族致歉中止晚宴！而賈斯特家族的信用將會一落千丈！」

這麼嚴重…？

約翰心裡知道，對於貴族來說最重要的不是顏面或是財富，而是信用。

失去信用的貴族，不但會失去對領民的信賴，同時還會讓其他貴族對於這個家族的能力打上一個問號。說的更嚴重點，失去信用的貴族就等於失去爵位，變成只有臭銅味的財主而已。

而信用這種東西，不論是多麼微小的事情，都有可能被有心人放大誇飾。因此，一步都不能出錯！

「老夫剛剛已經問過門口的守衛，昨天晚上沒有任何異常。」愛德華閉上眼，輕嘆一口氣：「大小姐還只是中級風魔術師，不會高級風屬性的飄浮術。所以可以確定的是，小姐還在這宅邸內。」

聽到愛德華的這番話，約翰立即點點頭。

「還楞著幹什麼！」約翰大手一揮，對著在場所有的人大聲吆喝：「去找！全部給我去找！無論是倉庫、工具間，甚至連石頭底下都不要給我放過！一定要把莉莎大小姐給找出來！」

「是！！」

聽完眾人的回應後，愛德華默默的點點頭。拍了拍約翰的肩膀：「那宅邸外就交給你了，約翰。如果有人找到莉莎大小姐的話，一定要立刻派人通報。最先通報的人…」

愛德華的目光掃視全場，一字一句的說：「我會給予十枚金幣的報酬！」

在這一瞬間，里歐感覺現場的所有人眼中都彷彿發出了亮光。

十枚金幣…

他從約翰那聽說，兩枚金幣就可以支付普通的家庭一年份的開銷。而十枚金幣就等於是可以讓這樣的家庭，五年完全不用工作。

「伊蕾娜…」里歐握緊了拳頭。

他現在終於知道，一百枚金幣是多麼可怕的天價。就算那幾名無賴說只夠兩三年的花用，恐怕那也是極致奢侈的生活吧…

「里歐，發什麼呆。」

愛德華走後，約翰輕輕的拍了一下里歐的腦門：「快走吧，要是慢了就拿不到那十枚金幣了。」

「恩…」

里歐點了下頭，默默的跟在約翰身後，開始了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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