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街市一如既往熱鬧，街道上人潮洶湧，各家飯館門前熙熙攘攘，誘人氣味香溢四方。
鯤默默跟在公子身後，時不時低頭欣賞大娘送的履，愉悅全寫臉上。自步入街市，公子便板著臉，左顧右盼，一副不好惹的模樣。周遭行人附耳低語，紛紛繞道而行，異樣的氣氛引起鯤的注意。
鯤環顧四周，發現大家的目光皆聚在公子身上，好奇心使然，祂歪頭傾身，循眾人目光而望。無波無瀾的眼眸與抿緊的嘴角，哪怕只看一眼公子的側顏，也能看出他心情不佳。
身後傳來灼熱的視線，公子止住步伐，回首時已不是方才愁容。他長眉舒展，神色悠然，「何事？」
「吾不過好奇，公子在想些什麼……」視線驀然對上，鯤別過臉，眼神略微閃躲，不經意瞄向過路行人，公子也朝鯤的目光望去，恰好與行人對視。似乎意識到在背後議論他人這事十分失禮，行人帶著尷尬的神情匆匆離開。
「在下未曾吃過栗子糕，亦不會做。」公子雖對行人之舉感到不解，卻也未將此舉放心上，反倒被鯤問得臉一熱，「你可會？」
被公子一問，鯤愣在原地，錚亮的雙眸，仿佛在告訴公子祂未曾想過這個問題。公子無奈聳肩，長歎一聲，「看來需尋人指點一二了。」
鯤露出一臉抱歉的笑容。
尋找一番，兩人駐足在一家小攤前，與琳瑯滿目的鋪子相比，這攤子可說是毫不起眼。可攤子雖小，卻有他們所需之物。
鯤俯下身，對簍裡的栗子挑挑揀揀。在旁歇息的老婦人見來客上門，趕忙上前招呼，「小公子眼光真好，這栗子可是老身親栽的，可好吃了。」
簡單介紹栗子後的老婦人，又熱情地向鯤介紹攤上其他食材。鯤想開口打斷，卻一直沒找著機會，小小眼神無助地看向身旁人。
「我們要買栗子糕的食材。」收到求助，公子板起臉，打斷了老婦人的話。
「公子可就找對人了，老身這栗子用來做栗子糕最合適不過，這就給兩位公子多拿點……」許是眼神不好，也可能裝作沒看到，對於公子的冷顏，老婦人毫不在意，反倒是手抖瞬間痊愈，朝簍裡抓一大把栗子，那叫一個穩，分量之多讓公子與鯤都不淡定了。
雖說有委婉制止，但效果甚微。倆人只得在一旁乾瞪眼，看著老婦人左拿右拿。頃刻間，老婦人便陸續將栗子、蜂蜜與糯米粉，以及一堆似乎用不上的食材放在紙上裹好，滿滿一大扎遞到公子手上。
這趟採購可謂是滿載而歸……
兩人也不敢多留，匆匆離去。
歸家途中，與鯤並肩同行的公子驟然停下，鯤疑惑回首，只見身旁人望向遠方，看得出神，拎著食材的手也不由攥緊。鯤循目光而望，目光停留處是一家賣糖畫的小攤。
夜色深深，寒風料峭，本該淒清的街道，此刻卻燈火通明，人潮不息。他倚欄而立，遙望星河的眼眸毫無情緒。
「送你。」
輕柔的聲線在耳畔響起，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支糖畫。
寒風徹骨，徐風中衣袂飄蕩，一抹雪白的殘影消失在目光盡頭，只留下魚圖糖畫。
「公子？」熟悉的聲音將公子喚回，攥緊的手鬆懈下來。
「不過是憶起往事，晃了神。」看著鯤的憂容，公子淺淺一笑，示意鯤不必在意，便逕自離去。
望著賣糖畫的攤子，再看著公子遠去的背影，鯤若有所思。
微風帶著荷塘的潮潤吹入小居。此刻，兩人站在未曾步入的伙房前，看著鋪滿塵埃的灶台，有些尷尬。
公子將食材交給鯤，手一抬，金光凝聚，四周氣流迅速向金光靠攏，鯤欲阻止，可還是慢了一步。公子十分乾脆地朝伙房的方向瀟灑一揮，狂風蕭瑟，帶走大量塵埃，卻也把放置在伙房內的物品吹得七零八落。
公子收回術法，看著狼狽不堪的伙房有些惆悵。站在一旁的鯤不由輕笑，從未想過看似可靠的公子，也有如此笨拙的一面。
「在下稍離片刻。」公子輕歎一聲，眸中黯然無神，很是挫敗。
見公子離去，鯤環顧四周，看著被空置的水缸，若有所思。祂走到水缸前，伸出雙手置於缸口上方，手背朝上，掌心朝下，手心微微發力，卻只釋出螢火之光。
正當鯤欲強行催動體內微弱的靈力，掌心卻被措不及防地塞了一把掃帚。祂下意識握緊掃帚，術法也因此被打斷。
鯤拿著掃帚錯愕地看向遞來掃帚之人，只見公子一手拎著裝滿水的水桶，冰冷深邃的雙眸正注視著祂。憶著方才催動體內靈力的過程，祂喪氣垂頭。
不受控的身體，似是不再屬於自己。鯤修長的眼簾落下，卻隱藏不住眸中的自我厭惡。
感受到鯤的傷感，公子抬手欲安慰，卻停在了鯤的臉旁。
犀利的慘叫聲與哀求聲迴蕩在耳畔，身前皆是匍匐在地，磕頭求饒之人。他一手捏著對方的脖子，決絕地折斷。無論對方掙扎咒罵，亦是滿臉淚痕聲聲哀求，他深邃的雙眸都泛不出一絲波動。
掌心不由攥緊，公子眼眸微瞇，將手收回。他緩緩釋出金流，金流似乎也感受到施術者的心情，輕輕撫上鯤的臉。
溫暖的金流，撫平了鯤心中的焦慮。
「如你所見，在下不擅打理。」公子坦言，接著道，「至於打水之事，交由在下處理便是。」
感受到公子的關懷，鯤看向公子，莞爾一笑，而公子的唇邊亦浮出一絲淺笑。
兩人重拾心情，分工合作，收拾著殘局。人間許多工具，兩人皆未曾見過，看著稀奇古怪，又叫不出名字的物品，仿佛發現了新鮮玩意的孩童般，不甘示弱地向彼此展示著各自的戰利品，歡聲笑語充斥著整個伙房。
天已昏黃，落山的太陽紅了半片荷塘，早晨還堆滿塵埃的伙房，現下已煥然一新。
兩人將採購回來的食材整齊地擺放在架上，正準備取出做栗子糕的食材，這才想起方才走得匆忙，竟忘詢問老婦人栗子糕的製作方式。兩人相互對視，皆為自己的愚昧逗笑。
事已至此，兩人只得憑藉著鯤品嘗栗子糕的古老記憶，盲挑食材。
祂們洗淨栗子上的塵土，破殼取籽，將籽搗碎，倒出大量的糯米粉，胡亂加水，將粉和成面。
此時，公子拿著裝滿栗籽碎的碗，詢問道，「這該放哪。」
鯤仿佛忘了有這食材的存在般，被公子問得一愣愣。見鯤答不上來，公子直接將和好的面倒入裝滿栗籽碎的碗中。
和好的面頑強地粘在碗上，公子只好粗暴地將面扣下來，平鋪在板上，隨後將栗籽碎均勻地鋪在面的表皮上。
鯤看著這外形奇特的「栗子糕」，欲言又止，總覺得哪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後面的步驟，倆人大眼瞪小眼，著實不知從何下手。
「用烤的？」
公子將手心置於栗子糕的上方，他用疑惑的語氣問著，眼神仿佛在求助，希望能得到一個答復。鯤心虛地回望公子，思量片刻，微微頷首，內心實則毫無底氣。
金流再次從掌心翻湧而出，將「栗子糕」完全覆蓋。空氣漸漸扭曲，裊裊白煙伴隨著焦香，從金流的縫隙中流出。似是覺得過程太漫長，公子再次催動靈力，金色的流光愈發變亮，流動的速度也變快，溫度驟然提高，原先焦香味也逐步變成焦味。
見情況不對，鯤連忙制止公子，公子也慌張地將術法收回。
金流褪去，裡面的成品一覽無遺。所幸制止得及時，只有覆蓋在表層上的栗籽碎變得焦黑。兩人望著這詭異的成品，都沉默了。
最先打破這份寧靜的是公子，他帶著滿是疑惑的神情與語調，詢問道，「這便是栗子糕？」
鯤看著碩大一塊栗子糕，沉默許久，才緩緩回道，「這好似與我先前吃過的栗子糕，大不相同。」
話音剛落，公子便撕下一塊，放入口中，細細咀嚼，眉間也越來越深。
「如何？」鯤小心翼翼地詢問。
「外苦內淡，還有些粘牙。」
聞言，鯤也撕了一小塊，放入口中。祂艱難地咀嚼了幾口，眉間也皺起，味道著實難以言喻。
兩人再次看向這塊栗子糕，相互對視，心中達成了共識，決定明日向大娘請教一番。
夜黑風疾，月影在雲層中滑過，淡淡的光透過雲層的縫隙將兩人的影子映在地上。萍水相逢的兩人在這一刻，似乎走得更近了。
1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Y2BdwNWBd
1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voryVXcJ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