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
身旁傳來了聲響，左然原先正專注切著菜，聽見聲響後立刻放下刀子抬頭，韶熙滿臉無措站在一旁，地上是打翻的鍋子與水，弄得整個廚房亂糟糟的。但左然不在乎那些東西，他只是抬腳跨過那些混亂，緊張地檢查著韶熙。
「韶熙，沒受傷吧？熱水很燙，有沒有哪裡被燙傷了？」
「沒有，我沒……唔！」韶熙垂著眼，蒸騰熱氣在鏡片上起了霧，她本來是搖頭的，但在左然碰到她的左上臂時，韶熙發出了小小的悶哼。
左然當機立斷地小心拉起韶熙的衣服，好在她穿了長袖，上臂雖然紅了一片，但不到脫皮，也沒有起水泡的跡象。他拉著她在水底下沖了幾分鐘的冷水，韶熙從頭到尾都垂著頭，無精打采的樣子，左然打量著女孩無措茫然的側臉，聲音比往常更加柔軟。
「先去沙發那坐一下，我去找醫藥箱替妳包紮，好嗎？」
韶熙轉頭，迎上了那雙藍色眼眸，左然的眼裡沒有任何不快或責備，溫柔如廣闊海洋。她的手指縮了縮，輕聲點頭後踩著拖鞋走到沙發坐下。
醫藥箱的位置很好找，畢竟是左然家裡的常備用品，他上個禮拜才和韶熙一起更替過裡頭的藥物，把一些過期物品丟棄，補上了不少醫學生推薦的家庭常備品。當然也包括了燙傷藥物，其實應該去醫院的，但韶熙的神情看上去不願意，所以左然只是在冷水後檢查了傷口的範圍，小心地上藥包紮。
確定了韶熙身上沒有其他傷口，左然收起醫藥箱，將其放回原位後，向韶熙交代：「先休息一下，我去整理廚房。」
「……好。」韶熙的回答很小聲，左然有些擔憂。
廚房整理起來並不複雜，畢竟韶熙打翻了只是燒開的滾水，不是湯、也不是其他東西，左然把鍋子撿起來放到水槽，隨後又拿了拖把把地上的水擦乾。韶熙全程都看著左然的動作，直到左然收拾完畢，走到她面前輕輕撫摸她的臉，她都沒能反應過來。
左然在她面前蹲下身，仰著頭與韶熙對視，神情皆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只在那雙眼裡藏了擔憂。
他牽住韶熙的手，詢問：「怎麼了？有什麼話都可以和我說的，我不會責備妳。」
「……我幫不上什麼忙。我、我是想把那鍋水……」韶熙也不曉得自己是想把那鍋水端去哪裡，她向來不擅長那些，左然也明白這件事，只是韶熙的不擅長比他想像得更嚴重。
但他明白對方只是希望幫上忙，韶熙沒辦法心安理得地接受左然單方面的照顧。
左然明白這件事，他的年歲比韶熙大，不論是在過往，或是現在的關係中，他一直都是引導著韶熙向前走的角色。所以他輕撫了那頭淺褐色的長髮，安慰道：「沒事的，至少妳沒受傷就好。我們繼續做菜吧？」
韶熙沉默片刻，點頭回應，牽住左然的手一起走回廚房。
「說起來，妳也快畢業了，醫學生好像是畢業後才選擇要走的科系，妳想好要讀什麼了嗎？」回到廚房裡，左然洗過鍋子，重新燒了一鍋水，同時詢問著韶熙。
他的父親是大法官、母親是法律系教授，選擇律師這條路一路走下去並不意外；而韶熙的姐姐也是個律師，還是左然的下屬，他很清楚律師最終的目標都是為了成為資深律師。但他不清楚韶熙會想往哪條路走，她還年輕，正準備經歷人生的第二個重要選擇而已，而他能為自己年少的愛人所做的，就是給予對方支持與鼓勵，陪在她的身邊。
韶熙的回答很快，顯然早就想好了這件事，她的嗓音裡帶了點雀躍，像是對終於能告訴別人這件事感到開心：「我想走法醫科系。」
「嗯？怎麼會想走這條路？」
左然倒是有些意外，法醫看上去與韶熙的模樣最不相符，他很難想像面前的女孩手持解剖刀，在台上剖開屍體的模樣。事實上，哪怕是韶熙的姐姐，也很難看見她在面對課業時冷冽的眸光。
韶熙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因為NXX需要一個能更快在案發現場給予初步情報的法醫。」
左然張了張嘴，想告訴韶熙未來的職業不必為了NXX做抉擇，但對她來說太難了。她人生最大的轉捩點與NXX息息相關，也被綁在這上頭，他們所有人都是有條件、自願的情況下加入調查組的，唯獨韶熙是個不得不的例外，她在不經意的情況下被牽扯進調查組裡太深，調查組不可能讓她離去。
可他仔細觀察了韶熙的表情，那雙眼眸裡是有光的，在她提到自己想當法醫時。
調查組是她考量的點之一，但不是全部。左然想。韶熙是真的想成為一名法醫，或許是受到調查組影響，也或許是受到韶煦的影響，但她認真且明確地想這麼走。也可能是受到她的導師影響，所以才決定走這條路。
不論如何，左然都會支持他的女孩。
「那未來的大法醫，處理食材的部分交給妳了？」單純用刀子分割食物，應該不算會觸發生活障礙的部分，畢竟韶熙肯定也在解剖課上處理過不少大體。
左然把切菜的工作交給了韶熙，自己轉身去處理其他東西。他把義大利麵灑進煮滾的水裡，看韶熙小心翼翼卻動作流利地分割魚肉與蔬菜，覺得這大概是個不錯的決定，韶熙以後再也不會覺得自己幫不上任何忙。
至於刀子危險的問題？
對一個目標成為法醫的醫學生來說，應該沒有比這更安全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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