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祝派對?」正在梳理會議紀錄的我停下筆,有些意外地複述了上司的提案。
在羅蘭‧魔獄「回歸」聖殿後的第一場十三聖騎士例行會議上,最後環節的臨時動議,久違參加會議的太陽騎士長提出這麼個議案──舉辦一場聖騎士長專場的慶祝派對。
面對我困惑的目光,太陽騎士長燦然一笑,「是的!在光明神的指引下,魔獄兄弟重新歸返光明的行列,而白雲兄弟亦獲得光明的青睞,難道不值得我們為此行動,感謝光明神的恩惠與我們常在嗎?」
我真心覺得可以把「魔獄回歸」的謊言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的太陽騎士長太厲害了,不過以其他不知情的騎士長角度來看,確實是非常合理,值得舉辦派對的理由。
我看了一眼坐在會議桌的另一邊神色有些茫然,大概方才聖殿之首所說的一個字都沒聽懂、但是因為自己的職稱出現在其中,而努力想聽明白他在說什麼的魔獄騎士長,雖然想著是不是要用精神傳話給他實時翻譯一下,但我最終還是打消了念頭。
太陽騎士長更進一步表示:「上回太陽也獲得光明神的耳語,盼望各位兄弟姐妹能攜手沐浴在祂的慈愛之下……」他歛下長長的睫毛、雙手置於胸前,真摯地分享那一長串光明神的溫柔耳語,熟知這種時候只要等著聽結論就可以的我重新提筆,待我將幾處寫得太草率的段落潤色好以後,總算等到太陽騎士長的結語。
「……因此,若聖殿的幾位姐妹能與我們十三位兄弟一道分享這份喜悅,必定是仁慈的光明神所樂見的吧?」
所以,簡單來說,就是希望這個慶祝派對不只有十三聖騎士,聖殿祭司和特別助理也要一起參加,除了讓我們有個機會放鬆享樂之外,更希望可以藉此加深上司下屬之間的信任、增進我們與聖騎士長的感情,增加團體的向心力……
不,我不覺得真是因為這層原因,您是想把籌辦派對的麻煩事交給我們負責吧?
合適場地的租借、派對現場的布置、點心和飲料的置辦……都是些忙碌的聖騎士長不會想分神準備的瑣碎事務吧?丟給聖殿祭司最好,而且這種活動,如果想請補助金的話,還要想個合適的名義包裝,才能寫成企劃書去和管錢的部門申請……
「太陽說的很對。」綠葉騎士長率先附議,接著看向已經在想要怎麼寫經費申請書的我,笑吟吟地說道:「畢竟妳們加入的時機不太巧,當初都沒能替你們舉辦歡迎會,之後又發生了各種事情……好不容易都穩定下來了,如果能藉這個派對來慰勞妳們加入以來的辛苦,不是很好嗎?」
啊?是這樣的嗎?順便慰勞我們的派對?
由於實在是太出乎預料了,在這個上司們的目光往我身上集中的時刻,我居然沒能及時把驚訝的表情給收住,這就有點尷尬了,空氣彷彿有一瞬間的凝滯,對面的夏書嘴角還可疑地抖了抖,一副很想笑的樣子,嘶,好氣啊。
沒想到挽救了氣氛的居然是大地騎士長,他憨厚地笑著接話,「這段時間大家都、都很忙,趁這個……機會,我們可以……多、多聊聊,都是自己人,當、當然要多瞭解彼此呀。」
我和曉楓加入聖殿的時候,除了作為首屆聖殿祭司有許多要交接的事情,還趕上豐收祭的活動,審判所那邊則是兩大刑案的落幕,從任職契約簽下開始就忙得不可開交,好不容易交接期過了,也熬到豐收祭結束,然而還沒喘上幾口氣又爆出死亡騎士事件。
而死亡騎士的事件平息,詩織加入聖殿的時期,因為光明神殿的聲勢大漲、大量捐獻伴隨著工作朝襲來,到了年底,又忙新王登基祝賀又趕年終評鑑,還要看戰神殿怎麼在我們的地盤上搞事,確實是忙得不停呀。
這麼忙的我,和上司們除了公事之外的時間還真沒有在打交道的……至少我是這樣啦,同期的曉楓比我更擅長交際,所以和自己的直屬上司在工作以外的時間可能有很多交流、建立了良好的友誼吧?
不然,曉楓那個理應只有聖騎士長才能享有的寒冰騎士每月甜點供給難不成還是天上自己掉下來的福利嗎?肯定是因為寒冰騎士長和她關係好呀!
連比我晚加入的詩織,和各個聖騎士長們相處起來的氛圍都比我的表現要來的更加自在的樣子,畢竟詩織的親和力真的很高,交友熱情也很旺盛嘛……
夏書就更不用提了,亞陽騎士與十二聖騎士可是平等關係的夥伴,他又那麼努力地鍛鍊自己、學習亞陽的職責,這段期間也跟隨不同的聖騎士長出色地完成不少工作了,我在聖騎士之間聽聞不少對他的讚譽,想必夏書能真正與走在地上的神齊驅的那天一定會到來的。
總結下來,現在這群人當中,最缺乏與聖騎士長們進一步認識與對話的人,其實就是我啊?難怪一個兩個都要特別看著我說話!大地騎士長就是在明示我根本不和他們社交吧?
雖然是事實啦,但是撞見您搭訕女孩子的次數有點多了,我實在也不是很想和您更進一步認識,我覺得我們之間有工作的交流就很足夠了。
暴風騎士長一伸懶腰,撇了眼尬笑的我,可能因為同為被嚴重壓榨的社畜,一眼就看出我早先那個表情是在操心什麼的樣子,懶洋洋地補充:「放心,妳們負責準備邀請函就可以了,其他的我們來。」
「邀請函?」不是私人派對嗎?怎麼又要用上邀請函了。
不過暴風騎士長這樣說是表示──這個派對,我們真的只需要負責享受就好嗎?居然有這麼好的事情?進聖殿後簡直都要習慣被當萬用工具人了,居然能有不用做事的機會?總覺得不太習慣……誒不對,我這種好像被奴役慣了的心態是怎樣!太不健康了。
「邀請函是……給紫綾的……」這回替我解惑的是白雲騎士長。
「這可是要慶祝白雲娶老婆的派對!當然也該邀請二公主啊!而且妳們幾個是朋友不是嗎?」大喇喇的烈火騎士長替我省去了開口要求進一步解釋的力氣。
會議桌的另一邊殘酷冰塊組的聖騎士長也紛紛點頭或是默認同意的樣子,好像早就知道太陽騎士長有這個舉行派對的打算一樣──除了新來的魔獄騎士長,他看上去不像事前知道的樣子。
這下我還不明白嗎?慶祝派對並不是太陽騎士長突然想到的臨時動議,而是這群上司早就私下決定好的事情,只是藉著開會時提起,讓我知道他們的用意為何。
思及此,我感覺胸口正匯聚著一股暖意。
這是某種表示認可的手法吧?
也許可以說是過份樂觀的解讀,但我就是想這樣解釋──這是十二聖騎士認同我們這些空降而來的穿越者也是他們的一員、願意把我們當「自己人」而釋出的善意吧?
我其實一直都很好奇現任的十二聖騎士是怎麼看待我們這群穿越者的,雖說好像從第一代十二聖騎士開始,就代代都有來自異世界的穿越者擔任不為人知的第十三位聖騎士長的傳統,除了有亞陽騎士應盡的職責之外,其背後還有開創世界之樹分支的任務……不過有複數穿越者還是史上頭一遭吧?
所以,我曾煩惱過。
太陽騎士長挺常說些大意為「每位聖騎士都是太陽珍貴的兄弟。」的話語,也會在一些行動上不經意地透露他是真心想守護每一位聖騎士,不論地位高低。
比如他會在背後護著自己的太陽小隊,確保愛惹事的他們怎麼鬧都不會被外人處分;雖然面臨的是臥底叛變這種事,仍願意協助前魔獄脫離聖殿;一聽二公主的對象是聖騎士,不追問是誰就答應助他們一臂之力……等等。
那是他對待自己人的方式。
想必總有一天(或者已經是這樣的狀態了?),亞陽騎士也會被他視作是真正的兄弟,納入自己的保護網之中,畢竟亞陽騎士是也許現在還不夠格,但終會與他們並肩前行的夥伴,還有著那樣獻身守護太陽騎士的職責在,所以就算是個靈魂來自異世界(還得扮男裝)的女性,被接納、被認同也是必然的吧,
但……我們呢?我們其他人,能像夏書‧亞陽一樣被信賴、被當成手足一般看待嗎?
還是說,因為我們不是亞陽、不是聖騎士,所以在之後註定會被排除在他們之外呢?然後我們不再是親密的五人組,而是被明顯劃分開的四加一人……
與十二聖騎士並肩的一人,以及只是他們的下屬的四人,那樣的變化。
雖說就是真的那樣發展了也是合情合理、沒什麼好抱怨的,畢竟選擇承擔亞陽騎士的責任與重擔,鞭策自己不斷前行的是夏書,而不是我們,只有那麼努力的他被十二聖騎士視作可以交付信任的夥伴,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呀。
所以我早就做好心理準備,做好我們永遠只會是方便好驅使的「手下」而不會成為上司眼中的「自己人」的心理準備了。
如今,居然能得到這種像被認同一般的待遇,我比自己想像的要開心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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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結束後,思考完一輪所謂歸屬感的我突然想起,我好像一直還沒有和羅蘭說過自己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事情。
之前一直想著有機會再說、有機會再說,結果一直沒有個適合的時機開口,剛才的事情正好提醒了我,也許可以和羅蘭說了,畢竟他也成為聖殿──影響世界之樹的分支誕生的中樞──的一份子了,而其他聖騎士長都知道穿越者與神諭的存在,沒理由要瞞著羅蘭。
就是要想怎麼清楚地說明吧?就算這是個劍與魔法的世界觀,是存在死者復活以及會說話甚至愛吃棒棒糖的屍體等奇妙現象的世界,但是因為神祇的力量從其他世界穿越而來什麼的……依然是讓人有點難相信的經歷吧?
嘛,不過因為是羅蘭所以反而不需要擔心吧,那可是不管別人說什麼都會信所以完全不能開玩笑的羅蘭耶!只要組織好文字確實把想說的話告訴他就可以了,他不會覺得我在胡言亂語的。
只是,知道這件事情後,羅蘭會不會因此改變看待我的方式?其他上司是先知道我是穿越者才與我相處、認識我的為人,如果是先認識我,才知道我來自異世界,會不會讓什麼改變呢……但也不能因為這種事情就想著要逃避啊!現在就是最適合把這件事告訴他的時刻!
就差得找個不會不小心被別人聽到的地方了,想來想去,果然直接去魔獄騎士長的房間裡是最適合談話的,反正魔獄小隊還未返城,在狄倫先生交接職務以前,魔獄騎士長暫時只有改公文的工作能幹。
也就是說,我也應該趁魔獄小隊回來之前,讓羅蘭多陪我練劍才行,不然,之後作為魔獄騎士長的他大概會忙到沒有私人時間可以分給我。
回房等著詩織點出公文給我的時間,我和她提了一口關於慶祝派對的事情,她的反應非常熱烈。
「哇!派對!不用付出、只要享受就好的派對!」詩織開心地哼起小曲兒,用我們熟知的旋律現套她快樂的心情,一首歌詞亂七八糟的曲子就出現了。
「妳真會抓重點。」一下子就知道這活動最棒的地方在於我們不用做準備。
「每天都要給上百份公文劃線抓重點回答問題,這都學不會抓重點可不行啊。」詩織理所當然地道,「給,這是玫瑰姐姐今天的份,妳和昨天一樣都要去羅蘭的房間改公文對吧?」
「對、但又不完全對,我會帶他去魔獄小隊的隊務室,」總是去異性上司的房間長時間待著有可能會傳出奇怪的傳言,何況當魔獄小隊歸隊後,魔獄騎士長就該和自己的小隊員一起辦公,「然後是魔獄騎士長,注意稱謂。」我稍微掂量了手裡的文件量,感覺可以提早改完然後幫魔獄騎士長處理他的份,這樣一直到神術學習前的時間都可以拿來練劍或是練習魔法。
「好啦──」詩織揮揮手表示知道了,我便不再停留,前去履行我身為「聖殿事務組」的職責,處理完那些瑣碎的日常事務後才敲響魔獄騎士長的房門。
「魔獄騎士長,我是玫瑰。」
被放進房間以後我盡責地關懷上司來到新職場的感受,「第一次開會還習慣嗎?有什麼需要我協助的地方嗎?」雖說如此,今天的會議實質上並沒有給魔獄騎士長指派什麼任務,只是讓他實際參與,知悉會議流程並了解聖殿中一些事情的運作及決策是怎樣進行的。
「還可以,應該很快便能適應。」魔獄騎士長回到位子上,昨日還算空曠的書桌上今天已經被滿滿的文件給佔據,他神色平靜道:「雖然不能篤定能夠勝任魔獄騎士一職,但開會的部分沒有問題。」
「那就太好了。」我注意到一邊的書架上多出了幾本書,是當時和羅蘭一起去書店時買的,看來昨天他有抽空回粉紅小屋把自己的東西搬過來,於是忍不住在提及正事前多問一句:「這些書看完了嗎?」
「還沒有,之後我會慢慢看完的,」見我還一直站著,羅蘭有些奇怪地問道:「玫瑰妳不坐下嗎?」
「呃……我是打算帶您去魔獄小隊的隊務室去的,昨天一時疏忽了沒有介紹到那裡,聖殿有替聖騎士長的直屬小隊設立處理事務的場所,通常也會被當作辦公室使用,除了值勤、訓練之外的工作時段,您的小隊員通常都會待在那兒,您可以自己選擇要將公文帶去隊務室和他們一起處理,或是待在自己的房間裡批改,看您自己的習慣就好,像暴風騎士長就是習慣待在自己的房間內辦公的類型。」我連忙解釋。
「但在那之前,我個人還有件事情想和羅蘭你說,其實我……」話說至此,我竟因為緊張而喉頭發緊,幾次試著開口都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來,幾番努力後只吐出支離破碎的詞彙。
奇怪!不就是說明自己和其他人是穿越而來的嗎?為什麼會這麼緊張啊!明明剛才還那麼有自信羅蘭一定不會懷疑妳說的話。
天啊,真想給自己用上一發精神暗示來好好說話。
好在羅蘭他也並不催促,只是靜靜地等待我組織字句,就這樣聽著我結結巴巴地把自己從前生活在一個怎麼樣的世界,又如何因為光明神的神諭降臨到現在這個世界,最終來到聖殿成為祭司的經過給拼湊出來。
「──就是這樣,我只是覺得既然其他聖騎士長都知道,應該也要告訴現在成為魔獄騎士長的羅蘭才行,雖然可能很難相信……」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羅蘭點了點頭,看待我的目光與之前並無二致,漆黑的眸中一絲懷疑、不解或是像在看異類般的信息都沒有,就只是,平淡地接受了我所說的事實。
雖然知道他肯定會相信我的,但我忍不住又多餘地問了一聲:「這麼輕易就接受了嗎?不會覺得驚訝、或是覺得我在胡言亂語嗎?」
「玫瑰都妳這麼說了,那肯定就是真的了。」他接著解釋道:「死者都能繼續行走於世,那麼存在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靈魂也不無可能。」由身為死亡領主的他說出這番話還真是比什麼都有說服力。
「而且,有時候妳會脫口而出一些很陌生的字彙,那些大概就是妳原生世界的用語……之前和我提過家鄉的美食和小時候的事情,說的其實是本來的世界的事情吧?妳身上的一些違和處只要和『妳來自不同的世界』連結就能得到解釋,所以我沒有理由不相信。」
「你、你居然記得那些啊?」
「我沒有忘記過。」羅蘭微微偏了偏頭,看上去有些困惑,像是不明白我為什麼要一副驚訝的樣子。
因為我都沒怎麼記得我嘮叨過什麼關於我自己的事情呀,而且說自己並不完全具備生前記憶的人是你吧!我當然就預設你不會記得這些無聊的小事呀……怎麼辦呢?感覺以後就會哪天我和羅蘭聊天的時候被回一句「妳講過了」給堵回來之類的,想想就覺得好尷尬。
但是知道他都記得,果然會覺得很開心呢,還有一點害羞……
「那……那我想說的事情已經說完了,趕緊去你們的隊務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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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聖騎士的隊務室依照殘酷冰塊組和溫暖好人派的差別分別設在一樓與二樓處,大概是因為考慮到兩組人馬可能會因為不合而起衝突的緣故吧,至於理論上中立的亞陽小隊則是分在二樓,就在太陽小隊的隊務室隔壁。
拜此所賜,我替各處室分送資料時總要一樓二樓來回跑,如果可以全設在一樓我就方便了,好在因為業務劃分的關係,有些東西不用所有小隊都送一份,更有一些是直接送到聖騎士長的房間的,全在一樓範圍活動,多省事啊。
殘酷冰塊組的隊務室就在一條連通聖殿內部與審判所的走廊邊,這也是方便他們去執行審判所的勤務,最外圍的那間就是魔獄小隊的隊務室了。
「好,你們的隊務室就在這邊,這裡是隊長的辦公桌,以後就是羅蘭你的位子了,現在還放滿狄倫先生的東西,所以我們暫時借坐一下旁邊的位子來處理公文好了,魔獄小隊歸城前先忍耐一下吧。」我相當順手地把公文丟在代理副隊長克嵐德的位子上,然後盡力在不改變物品原位的前提下替羅蘭挪出可以辦公的空間,「畢竟之後需要狄倫先生協助你職務交接,提前習慣一下在隊務室辦公的感覺會比較好,而且有我一起幫忙改公文的時候,還是來這裡比較不用怕人說閒話。」
我觀察了一眼此處的格局,剩餘的空間足夠讓我申請一套桌椅常駐,以後就把魔獄隊務室當自己的辦公室混,才可以就近監督羅蘭順利偽裝成人類不讓人起疑,如果魔獄小隊問起,就說太陽騎士長派我輔佐剛歸隊的聖騎士長,不會有人對此有懷疑的吧?保險起見去找太陽騎士長要個正式的委派文書好了。
「然後我要來講點正事了,昨天就說過我會幫助你偽裝成人類的樣子不被其他人發現,這些其他人也包括你的小隊員,所以之後我會拿到許可盡量跟著你們一起在這裡辦公,我會用精神傳話提醒您喝水、如廁的時機。」話說到這,我便立刻用精神傳話的方式,建立起兩人間的精神力通道。
『像這樣子,我之前也對你做過,還記得嗎?』我將嘴唇緊閉,好讓羅蘭清楚意識到我正在他的大腦裡說話,『不過因為精神傳話會消耗雙方的精神力,經常使用不太好。』我將魔法解除,繼續說道。
「而且我也並非能時刻守在你身邊,我有自己的工作要忙,你將來也會到處執行公務,所以我希望羅蘭也能自己記得,比方說可以倒一杯水放在桌邊,每改完一份文件就抿一口,去廁所的時機的話……大概每改完這麼一疊文件就可以出去晃一圈再回來、吧?你也可以當作是散步轉換心情。」我用食指和大拇指比了個厚度。
我不知道不死生物需不需要轉換心情啦,但是在外散步總比去廁所發呆讀秒來的好,我就喜歡去中庭的花園透透氣。
「用餐的部分,下屬約一起去食堂時就跟著去吧,和他們聊聊天增進感情挺好的,不要像以前總獨來獨往的嘛,也可以選擇帶回來這邊吃,偶爾可以用公務繁忙的藉口來跳過一餐沒關係……大概就是這樣,有任何問題嗎?」
始終保持安靜、專心聽著這些話的羅蘭搖搖頭,表示他都記明白了。
「好,那就從現在開始練習!要在他們回來以前養成習慣才行。」
身為人類,人們的身體有各種機制來提醒我們「該補充水分了」、「該補充營養了」、「膀胱要滿了」之類的訊息,讓我們有自覺要去採取行動滿足各種生理需求,但是不死生物不會有那些機制,畢竟他們失去機能的身體是依靠魔法運作的。
雖然羅蘭還有著身為人類的記憶,但是他成為一具實打實的屍體活動也應該要有四個月了,而且這段時間又是和同樣是具屍體的粉紅居住在一起,肯定早就遺忘這些生前的生理本能了,所以只好用這種方式來讓他重新建立「人類」的習慣。
也許等他習慣以後,我就不用天天到魔獄辦公室來盯哨了。
除了這件事情之外,還有另一件事情要交代清楚才行呢。
「現在你的魔獄小隊還沒回來,隊務室也只有我們兩個,考慮到羅蘭才剛進聖殿也許不能馬上適應,所以我剛才……在沒人的時候,都還是以對待羅蘭你這個朋友的態度與您相處的,可是今後我們就是明確的上司與下屬的關係了,我得用對待上司的態度和您相處才可以。」
「就像昨天那樣?」
沒錯,昨天從帶著羅蘭參觀聖殿開始,為了讓他產生自己「今後就是魔獄騎士了」的自覺,我進入工作狀態,全程使用敬語並喚他為魔獄騎士長,想來就算再怎麼遲鈍也都會注意到前後的態度差異。
「對,就像昨天那樣,現在我告知你了哦,那麼接下來我都會用身為聖殿祭司對待上司的態度對您,也請您現在開始習慣把我視為下屬看待,今後如果有必要也請盡情差遣我。」
「那什麼時候會用朋友的身分和我相處呢?」
這倒是我沒有考慮過的問題。
「嗯……當你不是魔獄騎士長,而是羅蘭的時候吧?」我指著他手上可以切換形象的戒指微笑道,然後突然想到了很重要的一點,連忙補充:「請不要告訴任何人說戒指是我送的,如果真的有人問,也只要說是朋友送的就可以了,不要直說是我喔!」
我可不想成為什麼聖殿八卦的花邊新聞中的女主角,戒指也不是我想送而送的,而是因為任務需要,如果是我本來就懷著什麼心思給羅蘭送禮物被人傳八卦就算了,但如果是因為被誤解而謠傳的我完全不能接受!
「我會記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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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們一路改公文改到魔獄騎士長表示和戰神之子約定的時間要到了才結束,順帶一提,寒冰騎士長昨天給的餅乾也在這期間被當成下午茶享用了──主要都進了我的肚子裡,誰讓改公文是份腦力活嘛,很需要糖分補充。
是說,昨天剛在決鬥場上結識,第二次的切磋居然就直接約在隔天嗎?都不用緩衝一下養精蓄銳的,這讓我不得不感嘆一番,戰神之子可真是形同怪物般的強大啊,也只有這樣的對手才能讓羅蘭感到盡興吧。
但我也不忘在他離開前預約下了今晚的時間,能夠久違地得到羅蘭的一對一劍術指導著實讓我興奮不已,然後不小心就把一部份魔獄騎士長還沒改完的公文帶回房間了。
這一行為當然獲得了詩織的嚴正抗議:「玫瑰姐姐妳這個見色忘友的壞人!妳寧願幫魔獄騎士長做白工妳都不願意幫我改!」
「妳說的像我以前沒有幫妳分擔過工作一樣,妳才是個忘恩負義的死小孩吧。」我沒好氣地將那幾隻占據我的位子的白色團子彈飛,「現在公文量恢復正常了,給我好好工作啊,何況我幫魔獄騎士長,他能用空出來的時間指導我劍術,我幫妳改我能得到什麼?」
順利接住那幾顆團子的詩織深情地望著我,「妳可以得到人家滿心的愛與感謝……」
「什麼所以我不幫妳改公文妳就不愛我了嗎?天啊詩織妳這個沒心沒肺的傢伙,傷透我的心。」
「我才沒有!人家最喜歡玫瑰姐姐了!」
「喔是喔,那真是太好了,但是該改的公文還是請自己改。」我看了一眼她桌上的文件,覺得有些好笑,明明今天的份也完成得差不多了,還在這裡演好玩的。
「嗚……可、可惡,撒嬌已經不管用了嗎?」詩織動作纖柔地做出拭淚的動作,當然,她的眼角連一絲水屬性聚集的跡象都沒有。
「很早就不管用了妳醒醒。」是不是有人忘記自己當初想用撒嬌來呼攏過去差點被我壓在地上揍啊,需要幫她回憶一下嗎?
「好啦不鬧了,那妳待會兒還會去亞陽小隊的訓練嗎?」詩織把玩著羽毛筆,時不時用羽毛尖端搔弄那幾隻在桌上打滾的小傢伙。
「嗯……還是會去吧,沒理由不去啊,妳要一起嗎?」
「去呀去呀,工作量好不容易變少了,有多出來的時間我當然也要去訓練,才不會之後出去打架時拖大家後腿!」
「都進了聖殿是還要去哪裡打架啊?而且妳是死靈法師吧不要當往前衝的近戰位啊!」雖然目前為止我看過詩織召喚出的不死生物,只有面前這幾隻彷彿只剩下寵物功能的孩子們,讓我很懷疑她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死靈法師,「是說,妳幫他們取好名字了嗎?」
「決定好了呀!終於等到玫瑰姐姐發問了,來、孩子們!整隊!」在詩織的號令下,那五隻我看不出來長的有什麼差別,但顯然他們的主人認得清的白色小團子就在桌上排排站好,「從左至右分別是小西、小歐、小莉、小西歐和小歐莉!」
西、歐、莉……不就是し(Si)お(O)り(Ri)嗎?妳花了這麼久的時間決定的名字,就只是把妳的名字的日文讀音排列組合?這種名字是需要花什麼心思才能想出來的嗎?算了,因為很好記,我就不吐槽了吧。
「嗯……妳開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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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約好的時刻,我沒有想到會被守在訓練場等我的羅蘭送上一份驚喜。
雖然仍是銀甲黑衣刺客服與面罩的打扮,但是髮色和瞳色都換回還是人類時的褐髮藍眼了。
「您、你怎麼換回這種形象了!」
羅蘭眨著無辜的藍眼睛,在理所當然不過地回應道:「妳說,我是羅蘭的時候才……」
「啊啊我知道了,我現在就用對朋友的態度對你!先把髮色換回來!」我焦急地發動隱匿手環將我倆藏起來──我還真沒想過第一次用上隱匿會是因為這種事情──直到羅蘭將偽裝戒指的模式換回黑髮黑眼我才停止驅動手環。
「下、下次在聖殿的時候千萬不要做這種事情!要換的話就把這身衣服也換掉,可以嗎?」至少那樣還能讓人以為魔獄騎士和突然出現在聖殿的謎之棕髮騎士是兩個不同的人。
「?」羅蘭似乎不明白我為什麼會突然追加這個要求,但他還是點頭答應了。
「好,所以有什麼事情一定要以『羅蘭』而不是『魔獄騎士長』的身分進行呢?」我明白羅蘭不會無緣無故就這麼做,畢竟指導劍術一事並沒有限定要以朋友身分進行,作為上司指點下屬也是很常見的事情,不如說羅蘭反而更習慣於指導下屬吧。
「我完成了,」羅蘭將一疊羊皮紙交給我,雖然面罩遮住了他的下半臉,但透過他彎起笑意的眉眼,我想他現在一定正在笑著吧,「為了玫瑰所做的,只屬於妳的劍法。」
「誒……啊、謝謝……」我沒有想到會在這個時候收到這份大禮,以至於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何反應,或者說,我沒有預想到這麼快就拿到成品了,畢竟距離許下這份讓他留下來、為了我再多留一陣子的約定,不過才過了兩個月吧?
這確實是……會讓他執著於要以羅蘭的身分交給我的東西呢。
「為我所做的劍法」是那時自私的我拿來拖住羅蘭、想讓他不要想著消失的束縛,我還以為可以花上更長一點的時間呢,沒想到只花了兩個月……還好,多虧了太陽騎士長把羅蘭拉入聖殿,這下他想被消滅的心願暫時又要因為他人的願望而延後了,就這方面來說,太陽騎士長真是比我還過分呢,一個請託就綁走了他至少十年起跳的時光。
但是幹得漂亮,身為既得利益者我只能這麼說。
「因為格里西亞說粉紅搬家了,深夜的時候回粉紅家一趟拿東西,正好可以把這個交給妳。」羅蘭看上去心情真的很好的樣子,沒等我有更多反應便開始解釋關於這套劍法的細節,「我是想著能讓玫瑰可以流利地配合魔法使用去設計的,這應該才是能發揮妳全部力量的方式吧?當然不用魔法的情況下也不影響劍招的使用,妳可以理解為配合魔法可以讓它發揮更強力的效果。」
「旁邊標註了各個招式用以應對的場合,但終究還是需要妳累積實戰經驗來培養戰鬥直覺,不過這也急不得,慢慢練習就會掌握感覺的,我會幫妳。
迅捷的速度是妳的優勢,配合妳的風魔法可以發揮得更好,高速的劍擊配合借力使力的技巧能夠弭補力量上的不足、雖然妳說過透過凝聚火屬性到肌肉可以增強力量,但我認為這樣的形式更適合妳……」
我看著細心講解的羅蘭,感覺眼窩有淚意在聚集,胸口也變得滯悶而酸澀不已。
這副……一提起劍就變得滔滔不絕的模樣,實在讓我忍不住想起曾經在皇家騎士訓練場上與羅蘭小隊長相處的時光,而他說的這些話,無一不證明了曾經我和他講述元素魔法時的話語都被他好好記下,才能在創作劍法的時候考慮進去。
將整套劍法的八個基本型大略解釋過一輪後,羅蘭有些感慨地垂下眼眸,「雖然這麼久沒見過妳揮劍的我並不清楚妳已經成長到什麼模樣了,但是我還是希望它能幫上妳的忙,成為想變強的妳的助力。」
他都記得。
他是真心地在為了初見那天說著「喜歡變強的過程」的我設想。
「那、它……叫什麼名字呢?這、這份劍法。」我強忍住落淚的衝動,為了不讓自己被觸動得更多而提問,聲音卻無法遏止地顫抖著,儘管我極力讓它維持平穩。
「還沒有命名,因為是送給妳的,希望能由玫瑰妳來取名。」
……這真是傑出的轉移注意力的方式,取名廢的我因為被丟下命名這個難題一下子都沒空傷感了。
「誒、由我來取嗎?」太困難了吧,雖然羅蘭為我做的劍法還能由我命名聽起來是很浪漫,但是架不住我腦中一時只有玫瑰劍法之類的老土想法,我上次給東西取名是……是高二時寫的社刊了,對不起!詩織,我不應該在心裡吐槽妳的命名品味的!妳能幫那些孩子取那麼可愛的名字真是非常棒喔!
「嗯……我能要點提示嗎?比如羅蘭你在模擬這些劍招時,想像的是什麼畫面呢?」
「我想像的畫面嗎?」羅蘭思忖片刻,「大概是玫瑰乘著風、靈巧地放倒敵手的畫面吧?」
我根據羅蘭的敘述閉上眼稍微想像了一會兒,夾雜風勢的劍刃揮舞,敵人噴濺的鮮血就彷彿花瓣一般隨風消散……想像畫面是很好看,但是我對於怎麼命名還是沒什麼概念。
風?花?要這麼直接地把畫面中的物拿來命名嗎?是不是缺了點什麼呢……可惡,我這貧脊的小腦袋難道就想不出更好的名字了嗎?
為了不讓寶貴的練劍時間白費在這,我終於是不好意思地抬起頭來。
「抱歉呢,羅蘭,我可以回去和朋友討論一下,明天再告訴你它的名字嗎?」
「當然沒問題。」羅蘭抽出腰間的劍,「眼下還是專注在實際演練吧,我會先演示過一遍,妳再試著照做,不用擔心動作不標準,我會替妳調整姿勢。」
「好的,拜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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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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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我用通訊水晶和R黨俱樂部的大家開啟了睡前閒聊,發起了「劍法應該取叫什麼名字」的討論。
「羅蘭送給玫瑰姐姐的劍法,不能直接簡稱叫羅玫劍法嗎?」
「當然不行,這名字說出去給人笑的嗎?」曉楓率先吐槽了詩織的耿直思維。
「要是回來想了半天最後取了這個名字,我絕對不敢告訴羅蘭好嗎?想點別的。」
「用玫瑰花的品種來命名如何呢?我可以去問問我們別宮的園丁。」紫綾提了一個頗有建設性的辦法,而我卻不知為何突然想起克嵐德的妹妹「蘿莎琳德」其名是「盛開的玫瑰花」的意思……
「叫徘徊如何?」開局大喊「這也太難了吧!」之後就默不作聲的夏書突然冒出一句,「玫瑰花不是也叫做徘徊花嗎?雖然不確定這個世界有沒有這種用法……而且也算符合魔獄騎士長所說的劍法性質吧,不會有太突兀的感覺,也不會太直白。」
「徘徊劍法嗎?我覺得很棒。」
「不錯呢,比詩織想的有意境多了。」
「曉楓楓妳為什麼這種時候還要再損一下人家啊!」
「謝謝你,小夏!不愧是目標成為小說家的女人!」
「那什麼……其實我穿越到這之後還真有在出版作品的……」
誒?怎麼感覺除了劍法的名字之外,好像突然又獲得了什麼不得了的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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徘徊劍法啊……切斷通訊之後,躺在床上的我仍忍不住將這個名字揣在舌尖反覆品味,回憶劍招的運行時也在反覆默唸著徘徊二字。
真是個好名字呀,一聽就有一種「就決定是它了」的命中註定一般的感覺,而且透過徘徊這個詞彙,能從中想像出我在敵人身側來回周旋、緊咬著對方不放的姿態,我非常喜歡!
好棒呀,從最喜歡的羅蘭手上得到這份禮物,在加上摯友的智慧凝結出的名字,能擁有這麼棒的禮物真的好幸福,想要趕緊練會這套劍法,成為更強、更厲害的自己。
明天,就把這個名字告訴羅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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