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現在兩位少年前的是銳劍山莊莊主尹天應的師弟,卓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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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赤須道長晚年才收的徒弟,所以跟尹天應沒有多少師兄弟情誼,他不久前學成,卻遇赤須道長仙逝,便依師父遺言前來投靠銳劍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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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天應見其師信中有交代,要他好好照顧這位小師弟,師命為尊不能拒絕,就這麼讓卓遠策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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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沒那麼歹命,要不是你娘拜託我,我才不收沒資質又不受教的徒弟。」卓遠策無奈的回應尹蔚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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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被迫來學武的,反正你在山莊內吃白食又無所事事,教我些簡單的拳腳功夫,你有事做我也可交差不是挺好?」駱雲飛聳聳肩一副無所謂,他志不在習武,比起練功他更喜歡學做工匠那些敲打建造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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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臭小子說這什麼話!什麼叫只想學簡單的拳腳功夫?!」卓遠策捏住駱雲飛的耳朵毫不客氣的擰轉,滿意的聽到他痛得哇哇大叫,說著:「若你出莊後被人給打趴了,叫我這做師父的面子往哪擱?我卓遠策在江湖上還要不要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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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不過也是個剛學成的毛頭小子,長我沒幾歲,在江湖上根本默默無名,窮緊張個什麼勁兒,有人肯拜你為師就要謝天謝地了……」掙脫卓遠策揪著他耳朵的手,他不客氣的回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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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戰況愈演愈烈,上演一出你追我跑的戲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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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蔚泱在一旁看得笑開了嘴,之前他的天地裡沒有色彩,日子過得冷清無味,這個年輕活潑、個性歡脫不羈的小師叔來到山莊後,他的生命里多了些歡樂,現在再多一個熱心風趣的大哥,讓他已經開始期待以後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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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的夜風吹來,他的心卻仍能感受到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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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醒了沒,出來…」小石子擊窗的聲響伴隨著駱雲飛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入耳中,尹蔚泱幽幽轉醒,一時間分不清現實與夢境的虛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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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父親過世後,或許是因為駱雲飛開始出現在他周遭,他經常夢見過去,剛剛還夢見了十年前的情景,夢境逼真得就像昨日才發生似的,可惜當年那份溫暖已不復存在,或許他再也無法感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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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身甩頭使自己清醒些,準備下床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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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醒了沒?再不出來我就進去了。」門外再度傳來駱雲飛惱人的催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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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尹蔚泱揉著額角,不耐的應聲,這駱雲飛三天兩頭來報到,讓向來習慣安靜的他都快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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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有聲音表示醒著了,那我進去了。」不待尹蔚泱回應,駱雲飛一手端著水盆,一手托著食盤直接闖入尹蔚泱寢居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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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武之人的反射動作是特別危險的,先前他在尹蔚泱未醒時進房,被驚醒的尹蔚泱差點失手一掌劈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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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他功夫再怎麼不濟,也是天下第一高手卓遠策的徒弟,驚驚險險的閃過,更好在尹蔚泱醒得快,只出一掌就認出他來,倘若來個第二掌,他小命大概難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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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明則保身之道就是,在門外把人叫醒才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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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快,梳洗一下,用完膳我帶你出去走走。」他邊說邊偷看幾眼尹蔚泱剛睡醒的慵懶姿態,然後從身後包袱中取出一件瓷器及幾枝含苞待放的桃枝擺在書案上,讓這間跟主人一樣顯得清冷的房中增添一抹暖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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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不想出門。」他冷眼看著駱雲飛剛擺在櫃上的花瓶,覺得那朵朵桃花艷得有些刺眼,在房中突兀得讓人無法忽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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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我可是答應師父要多帶你出門接觸人群,大丈夫一言九鼎,更何況大家都是關心你,你就這麼成天躲在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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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尹蔚泱說完迅速打理好自己,坐在桌前開始舉箸用膳,這些天他可領教過了,駱雲飛一嘮叨起來真是沒完沒了,真不解一個大男人怎這麼碎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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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冷淡卻沒再趕人,駱雲飛泛起微笑,知道今天又可以順利帶尹蔚泱出門了,自己也跟著一起坐下來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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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完市集後,駱雲飛帶尹蔚泱來到一處山坡果林中,他興奮的帶著尹蔚泱到處採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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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駱雲飛排的行程都不一樣,游湖、賞落霞、品茗聽戲,像是想彌補兩人分開這六年的時光,如果當年沒有被趕出山莊,這些事兒應該早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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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記不記得這裡,小時候我曾帶你來過?」駱雲飛懷裡、袖里滿是甜美鮮潤的各式果子,成果十分豐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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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駱雲飛一提起,尹蔚泱的確有印象的點點頭,但下一秒他微眯起了眼,將剛剛駱雲飛塞給他的果實全丟回駱雲飛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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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雲飛一時手忙腳亂的想護好那些果子以免落地,不解的問:「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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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記得這片林子……」是有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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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來沒來得及說完,不遠處就傳來叫罵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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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來的臭小子,竟敢偷我的果子!」一名農莊漢子怒氣凶兇手持扁擔從山坡下衝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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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雲飛抓起尹蔚泱的手想拔腿就跑,但尹蔚泱確仍站在原地不動,神情坦蕩的說:「偷摘的人是你不是我,我何須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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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雲飛氣結,這時候人家哪管你有沒有跟著偷,早認定你是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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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沒時間解釋那麼多,他從懷中捻起一顆最小的果實往尹蔚泱嘴裡塞去,對著尹蔚泱錯愕的表情說:「現在你也是共犯了,跑吧!」然後再次抓起尹蔚泱的手拔腿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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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不知跑了多久,似乎跑了快一個山頭才在一處溪流前停下來,駱雲飛身上的果實因為方才的奔跑掉落到剩沒幾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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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蔚泱呼吸恢復平順後才想到,剛剛竟被駱雲飛牽著鼻子跑,他完全忘了可以施展輕功,居然像個普通人一樣被人追著跑,搞得現在一身狼狽、全身酸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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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太多年沒……來,我又忘了那林子…是…是有人栽種的。」駱雲飛氣喘呼呼地把話說完,滿臉難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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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蔚泱瞪向駱雲飛,發現他雙手各執著幾顆剩下的果子,一臉無辜內疚的望著他,這場景竟跟小時候兩人到剛剛那處林子摘果子時,被果園主子追著跑的情景一模一樣,一時忍俊不住,漂亮的嘴角勾出一抹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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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只是一抹淡得難以發現的微笑,雖然知道尹蔚泱是在笑自己沒用,但仍是讓駱雲飛狂喜,努力了這麼久,盼了這麼多年,終於讓尹蔚泱重拾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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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雲飛望著尹蔚泱的笑顏,滿滿成就感洋溢在心中沒多久,兩人肚皮就不約而同的出聲提醒,逛了一上午、跑了那麼多路,是該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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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倆將身上所剩不多的果子平分食完,在駱雲飛的提議下,捨棄回城享受酒樓的溫酒美食,而是來到不遠前一處溪流旁,準備利用釣魚果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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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雲飛從樹上折了支長度粗細適當的樹枝,在樹枝尖端系上隨身攜帶的細線魚鈎,再從溪邊石塊下捉些蟲子作餌,開始準備等魚兒上鈎。
尹蔚泱在一旁看了不以為然,何必那麼費時費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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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隨地撿幾顆小石,靠著銳利雙眼以手指暗施內力往溪中擊去,一眨眼的功夫便有魚兒翻肚浮上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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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武功的誰不會?」這下子換駱雲飛不以為然,他自傲的說:「釣魚就不同了,著重在技巧跟耐心,可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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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信?你試試?」感受到尹蔚泱不以為然的眼神,他將釣竿遞過去給他,自己則在溪邊撿些乾枝生火,將剛才尹蔚泱打來的魚兒抹上海鹽串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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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蔚泱在一旁看著他的一舉一動,隨身備著的魚線、魚鈎、海鹽,再加上熟練快速的生火動作,似乎對於野外生活挺在行的,小時候駱雲飛在銳劍山莊的那段日子里總是對他十分照顧,他那時就發現駱雲飛懂得很多生活上的技能,平時也會下廚做些簡單的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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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人武功平平,但相對於除了武功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懂的自己,他其實覺得駱雲飛很厲害,也比當年那青澀的少年多了份成熟男子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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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他利落翻拷魚串的專注模樣,瞧著瞧著竟有些恍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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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迷戀上我了嗎?」發現尹蔚泱眼神的他打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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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會隨身帶著那些東西?」不理會駱雲飛的話,他直接問出心中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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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往野外、山上跑,這樣我想釣魚隨時就可以釣。」知道尹蔚泱問的是釣魚的用具,他掩不住笑意,愉快的回答他,因為這實在太難得了,對凡事莫不關心的尹蔚泱可是第一次問起別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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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就喜歡過著閒雲野鶴的自在生活,之前甚至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積蓄買下一座山,目前正在山頂上建造一座小山莊,打算做為以後的定居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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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美好的計劃少了尹蔚泱便無法實現,但他一直沒有機會、也不敢讓對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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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尹蔚泱感覺到手中充當魚竿的樹枝有被拉扯的跡象,反射性的直接使勁想將魚兒給拉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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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察覺到尹蔚泱動作的駱雲飛想阻止已經太遲,系著樹枝的細線應聲斷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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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咱們再試一次,我來教你。」駱雲飛拍拍他的肩安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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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蔚泱納悶的接過駱雲飛重新做好的魚竿,為什麼剛才的語氣好似在安慰自己?他看起有很挫敗的樣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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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他一向喜怒不形於色,從來沒人清楚他在想什麼,但駱雲飛從小到大總是能摸清他的想法,而且老實說,準確無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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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時間讓他思考太多,駱雲飛才離開去添加柴火,剛放下水的魚餌沒多久便又傳來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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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再輕舉妄動,想出聲喚駱雲飛過來時,他已經從背後貼住自己,一雙顯然經常搬磚動瓦的健壯手臂由身後伸出,溫熱的大掌握住他的手,教導他收線的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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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住別使力,要這樣慢慢的將線拉回,然後一拉一放,魚兒自然會漸漸無力,不容易掙脫。」駱雲飛握著他的手耐心且仔細的指導。
溫柔低沈的嗓音輕撫過耳聒,肌膚掀起一陣惡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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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來沒跟人這麼靠近過,就連親生娘親都沒有,小時候那個許願的擁抱因為兩個孩子單純,感受到的是溫暖與感動,前幾日銳劍山莊被人圍困時的擁抱,勉強來說只能算是混亂中的拉扯,但此情此景,兩個成年男子這般的貼近跟耳語,著實令人無法冷靜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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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感到不妥,但也沒多嫌惡,他發現慣於冷情的自己總是對駱雲飛有著特殊的情感,是小時後延伸至今的崇拜仰或其他,他一時無法釐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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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被拉離水面的魚不斷掙扎扭動,他甚至感覺到自己向來冷靜的心就像那條魚般,為了爭脫束縛,卻更深陷其中,無法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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