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清晨的微風夾著難耐熱意,帶動透光的窗簾輕輕擺動,將零碎的光灑進房裡,映照在五官深刻且白皙的臉蛋上。
純灰的素面被褥隨著安穩的呼吸上下起伏,床上的人翻過身,在鬧鈴又一次響起時,皺眉把臉塞回被子裡,只伸出細長的手臂在床頭摸索,聽見門外的人朝他嚷嚷:「唐冉!別以為暑假了你就能晚起!給我起床!」
唐冉睡眼惺忪地睜眼、不耐煩地癟嘴,將手機拿到被子下按掉鬧鈴,這才慢悠悠坐起身,扯著嗓朝外頭的人說:「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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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不知道甚麼時候來了,也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唐冉連日子過去多久都沒有具體概念。
唐冉草草洗漱完,褪下睡衣換上便裝,門上厚重的日曆在開門時揚起一角,隨著關門的動作又一次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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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擺著散發熱氣的三明治,唐冉拿起後咬了一口,四處張望片刻,疑惑著對唐緒說:「哥,媽呢?」
「哦,出門買菜啦,估計又跟哪個三姑六婆在討論誰家小孩有前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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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沒前途也沒錢途的兄弟倆靜默片刻,不約而同笑了。
剛考完高二期末考的唐冉進入暑假,墊底的成績都不用等成績單回家,就已經能穿越時空,瞧見母夜叉拿著斷掉的愛的小手在揮舞,沒前途三個字瀟灑地寫在唐冉臉上。
高中畢業幾年、沒再升學也絲毫不在意的唐緒,隨著嘴裡五音不全的旋律左右搖擺,樂得在家啃老,既沒前途也沒錢途,就差把廢物兩個字刻在骨血裡。
三姑六婆最愛這種隔壁人家的大笑話,來當茶餘飯後的消遣,好顯得自家孩子多有出息,以滿足自己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優越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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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冉把紙袋扔進垃圾桶,一屁股坐到客廳的沙發裡,打開電視去看了無新意的新聞,說著高雄又一次熱到缺水,高鐵站再一次莫名其妙斷電,帶有政治色彩的揣測紛飛,鏡頭帶過焦躁又憤怒的人民臉上。
唐冉沒再看,而是將目光移到手機的社交軟體上,感受到身側沙發一沉,唐緒在他耳邊不疾不徐開口:「爸的忌日到了。」
滑動的手指停頓片刻,又漫無目的地向下滑,腦子裡沒有吸收半點資訊,只是平淡地嗯了一聲,許久後才淡淡地問:「我去買花?還是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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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吧。」唐緒把電視關了,停止不停播放各處七夕優惠虐待單身狗的訊息,語氣平淡到像在討論天氣,沒有半點傷感,也沒有半點起伏,「今年你也不去祭拜嗎?」
唐冉終於停下動作,緊抿的唇毫無血色,雙眼閃過片刻茫然。他抬起頭看向唐緒,不曉得是不是眸中薄霧遮擋了視線,使他看不清唐緒的表情,更看不清五官,「不去了。我不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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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中人臉的輪廓愈發朦朧,唐冉倉促地撇開眼,而後拿著鑰匙,一言不發走出家門。
身後是否傳來叫喚,唐冉不曉得,也無力去管。
太陽高掛在天上,熱得頭暈目眩,他分不清是不是眩暈症又犯了。他緩步走在街頭,看著人來人往,瞧著車輛呼嘯而過,耳中嗡鳴卻令他甚麼也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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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走得匆忙,餘暉打在唐冉茫然的臉上,隨著夕陽西下,再看不見他精緻的五官,像模糊了時光的界線。
模糊了年歲,模糊了希望,模糊了真實與虛假。
模糊到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如何回到家中的。
依稀只記得,高掛的月亮沒有半點多餘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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