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由一連串的謊言組成,然後人類透過各種方法得到所謂的真相來打破謊言。顧芯不會說自己是個愛說謊的人,她只會說大部分的人都不明真相。顧芯對妹妹承諾不會帶她回到以前的家,但她最後一天的人生路程有一站經過了她們童年生活過的家,那時候那個家還有一個爸爸,現在爸爸不但跟媽媽離婚,也已經永遠離開了她們-顧誠死了。顧誠多年前因為失足落海意外溺死,法醫後來的解剖報告顯示顧誠體內的酒精含量極高,警察推測他是飲酒後不小心落海,加上那晚有幾名目擊證人見到顧誠在海邊附近喝酒,街訪鄰居都知道顧誠愛喝酒,而且酒後會瘋言瘋語,也就沒有多加留意,只是沒想到這次會發生這種事。
陳蘭是從過去的一個友人口中聽到前夫身亡的消息,也聽說喪事處理得很草率,因為父親獨身一人,沒有其他親人或親近的好友。好友希望陳蘭能帶著女兒們去給顧誠上香,畢竟夫妻一場,送他火化,但被陳蘭拒絕。陳蘭和顧誠分開得很難看,兩人婚姻不順的這件事也不是小鎮秘密,陳蘭基本上是滿身傷的帶著女兒逃出魚村,可憐這小村落觀念落後,大部分居民都在說陳蘭的不應該,還讓社會局介入,最終獲判離婚與女兒們的監護權。
「陳蘭心地善良。」顧芯想起那一天,握著方向盤自言自語,顧蕊在副駕駛座,半夢半醒的看著姊姊,聽她說。
真相原來是那天晚上,十八歲的顧芯重回小漁村,她穿著一身黑衣,戴著白色面具,那是她從美術教室偷來的,教學用仿製日本能劇的「女性」面具。面對早已醉得不行的顧誠,連走路都走不穩,顧芯站在陰暗處,一半的身體被月光照亮,一半則隱身在黑暗,她知道要殺此刻的顧誠不是什麼難事,顧芯笑了笑,只可惜讓他死得太輕鬆,但這是第一次,難度不能太高,怕往後會恐懼。
「爸爸。」顧芯低聲喊,酒醉的顧誠聽到聲音回頭看。
「你?誰啊?叫誰爸?」
顧誠視線模糊,拿著酒瓶,裡面的酒只剩不到三分之一,他瞇眼盯著這不知從哪來的面具「少年」。海風吹亂顧芯的短髮,她凝視自己身上的一半基因來源,這一瞬間,她覺得悲哀、可恥,但很快的,那些負面感受就被興奮、愉悅給替代,顧芯將面具拿下來,顧誠灌下一大口酒,歪七扭八的姿態走過去要看清楚這個莫名其妙的「少年」。
「是我,芯芯,爸,你忘了嗎?晚上的時候,我常常喊:『爸,不要再打媽媽了;爸,不要找妹妹;爸,你真的是我爸嗎?』」顧芯邊走邊說,顧誠突然到感覺一陣涼意,渾身發顫,從腳底冷到頭頂。
當顧芯離開黑暗,在月光下露出整張臉,顧誠不敢相信,眼前這位比他還高大的「少年」是他的大女兒-顧芯,那個哭哭啼啼、身材瘦弱的小女孩怎麼可能會變成現在這樣。
「操你媽的胡說八道!臭小子!欠揍啊!」顧誠怒摔酒瓶,玻璃瓶碎,酒灑滿地,顧芯眼睛都不眨一下,也沒有畏懼或後退,只見顧誠上前揪起她的衣領要揍她,顧芯一腳踹向顧誠的兩腿間,他立刻痛得跌坐倒地,兩手摀著下體,面部猙獰扭曲,嘴中不停咒罵。
顧芯沒有多說,也沒有其他攻擊行為,就靜靜的望著顧誠還想對她怎麼樣。一個酒醉、意識不清的男人胡亂揮拳要打他剛成年的女兒,不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一部搞笑喜劇。顧芯到最後也只是推了父親一把,顧誠在黑色的海面上掙扎求救,深夜的碼頭沒有其他人聽見-顧芯用錄音機錄下了方才顧誠所說的話,她將錄音機放在地上,用最大音量重複播放,這一段如瘋狗般的叫囂掩蓋了顧誠整夜的呼救,直到沉默來臨,顧芯收回錄音機,慢慢走到最近的一盞路燈下,那盞路燈早已壞了好幾天了,誰會在乎一個鄉下漁村的路燈,閃爍的燈光忽明忽暗,顧芯戴回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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