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我好像要失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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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握緊玻璃杯,身材有些豐滿的男人臉頰紅通通地說,他一邊皺緊鼻子一邊打嗝,十足委屈得隨時會哭出來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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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注擦拭著玻璃杯,酒保,或者說是酒吧的老闆淡淡看了他一眼;老闆沒有馬上說話,是在等男人繼續說明,但等了一會也沒有後語,只等到男人把大腦袋頹靠在吧臺桌上,令他無奈地放下玻璃杯湊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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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醒,你手上拿的是可樂,喝不醉的。」伸手戳了戳人額頭,老闆嫌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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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氣氛,你不懂!」說著男人又打了一個嗝,「我正在表達自己想要一醉方休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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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要乾脆點一杯嗎?以你的酒量推薦莫西多或日出龍舌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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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果斷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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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也是。」老闆聳聳肩,忍不住抱怨一句:「話說回來,你又不喝酒更不能抽菸,真搞不懂為什麼每次有事沒事都要到我這酒吧湊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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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還不是因為寶哥你煮的義大利麵太好吃,比外面任何一家義大利麵專賣店都還要好吃,我當然只能忍著菸味過來啊!」男人倏地把腦袋擺正,「而且、而且我也只能跟寶哥你抱怨這種事情吧?說到底你不就是因為這樣才開店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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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稱為寶哥的老闆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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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目前只有一個客人的家庭式酒吧叫做『SA LA HE YO』,位於天母的巷弄間,營業時間為傍晚九點至清晨四點;是如男人所說,是有些特殊原因才特地開的店。而這個特殊原因當然不僅是提供給愛好菸酒的夜貓子一個消遣休閒之處。
在其他圈外的客人看來, 接近韓語『我愛你』諧音的店名跟裝潢及菜單風馬牛不相干,即使餐點好吃,也往往會被部分客人的低氣壓嚇跑;可在圈內人的眼裡就不一樣了,店名是障眼法亦是暗示,這是專為他們存在的店、是他們唯一可以抱怨跟討論的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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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 LA HE YO(殺啦黑唷)』,是專門提供給殺手的交際場所,更是讓他們互相分享價碼跟客戶交易經驗的平台,簡單來說,就是殺手們的求職天眼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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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都什麼年代了,殺手自然也要與時俱進。像以往那種神秘兮兮、裝模作樣的方式已經接不到客人了,可是太過親民又很容易遇上慣老闆被殺價甚至砍尾單——現實可不是動漫小說,台灣這麼小的國家要是隨便把委託人殺了,不用半天全業界就不會再有人願意委託,說到底這世界就是個資方至上的世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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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從第一線退下來的寶哥才會開了這間酒吧,讓新人跟老人可以互相交流,某種程度上也算是殺手的互助公會。
當然,立意良善不代表可以運作順利。多的是脾氣大不願意拋頭露面的老手,而年輕的殺手更如同 眼前這位男人,常常拿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來煩寶哥,久而久之便像放羊的小孩一樣,還願意回應已經是寶哥僅存的溫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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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這次又是什麼問題,失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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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人倒是有順利殺掉。」男人再嘆一口氣,「後續清理也有清乾淨,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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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怎了?被看見了?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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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又男人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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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纏上了。」他說,「我離開的時候被一個男的纏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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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哥覺得莫名其妙。
但一回想起這男人剛來店裡的時候,便不怎麼意外了。想當初這人三天兩頭就來店裡哀嚎,不是哭自己失敗要死就是哭不想幹,只差沒直接抱著寶哥大腿求救,結果也糊裡糊塗當了這麼多年的殺手,看這一點沒縮水的身材,寶哥多少有些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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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寶哥我在說,你入行到現在幾年了?」於是寶哥皺緊眉頭再度戳人額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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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男人癟癟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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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了,從不相信台灣有殺手到成為業界人人皆知的金牌清掃員,區區一個男人有什麼難搞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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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啊寶哥,你也知道我工作的時候跟現在不太一樣……」男人伸手抓抓自己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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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哥了然的點點頭。
畢竟台灣太小了,科技的進步造就高解析度的監視器林立,或許有助於治安,對他們這些殺手來說可就一點都不友好。俗話說高報酬高風險,然而殺手這行也跟台灣其他行業差不了多少,難度跟工作量增加了,薪水卻沒什麼長進。
要換成電影或小說,還能有超能力跟駭客幫忙減輕負擔甚至湮滅證據,但放在現實,大家都只是為了掙一頓飯錢的普通人而已,更別提寶哥眼前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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