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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教授學生寫作記敘文的時候,都要求他們先寫一個寫作大綱,最簡單的便是要他們寫出記敘的四個要素:「時間」、「地點」、「人物」、「事情」。學生最容易忽略的是「時間」要素,往往都是一個「今天」就了事,我叫他們寫多一點呢,他們也想不出有什麼變化。誰不知,成功的作者都很擅長構思故事的每一個環節,時間一定不是例外,善於運用不同的時間要素更加可以令到文章增添色彩,故事也會更加具備真實感,令到讀者更容易代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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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香港的中學課文,雖然老師沒有特別提及,但其實我們讀過的民國初期文章,時間我可不是大作家會草草了事的環節。例如中學一年級朱自清的〈背影〉,文章提到作者的祖母去世了,爸爸也失去了工作,其實是一個頗為淒涼的背景,但對於入世未深的中一學生,自是難以體會。但你看看他如何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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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父親不相見已二年餘了,我最不能忘記的是他的背影。那年冬天,祖母死了,父親的差使也交卸了,正是禍不單行的日子,我從北京到徐州,打算跟着父親奔喪回家。到徐州見着父親,看見滿院狼藉的東西,又想起祖母,不禁簌簌地流下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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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自清就刻意提到那是一個冬天。其實這文章的開首除了「冬天」以外,其他文字都是比較直接敘事的,這冬天就為文章定了調。說到冬天,學生雖然不能明白家庭的衰落是什麼樣的感覺,但起碼便知道冬天是一個蒼涼的季節,冷冰冰、孤伶伶的比較容易代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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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學二年級就會讀到魯迅的〈風箏〉,〈風箏〉對於季節的著墨就更加明顯了。魯迅先是將季節的景象和感想寫得極為細緻,這是為他將要寫的內疚感作鋪墊,營造出濃烈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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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冬季,地上還有積雪,灰黑色的禿樹枝丫叉于晴朗的天空中,而遠處有一二風箏浮動,在我是一種驚異和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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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的風箏時節,是春二月,倘聽到沙沙的風輪聲,仰頭便能看見一個淡墨色的蟹風箏或嫩藍色的蜈蚣風箏。還有寂寞的瓦片風箏,沒有風輪,又放得很低,伶仃地顯出憔悴可憐的模樣。但此時地上的楊柳已經發芽,早的山桃也多吐蕾,和孩子們的天上的點綴相照應,打成一片春日的溫和。我現在在哪裏呢?四面都還是嚴冬的肅殺,而久經訣別的故鄉的久經逝去的春天,卻就在這天空中蕩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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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結尾也扣緊季節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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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故鄉的春天又在這異地的空中了,既給我久經逝去的兒時的回憶,而一幷也帶着無可把握的悲哀。我倒不如躲到肅殺的嚴冬中去罷,——但是,四面又明明是嚴冬,正給我非常的寒威和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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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把冬天和春天都寫得極細緻,季節在他筆下成了各種的象徵:冬天是現實,春天是記憶,前者悲哀,後者冷酷,抒情發揮到淋漓盡致。而且這裡用人人皆有感受的春與冬代入文章,讀者容易有所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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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自古說讀書人都要「傷春悲秋」,不無道理,因為季節正正是將獨特的感化成普遍、具體,直擊讀者的心窩。然而寫文談天氣,才不是華人社會的專利。以上魯、朱二人,除了受古文薰陶,寫冬天的景象,也未必不受俄國冰雪文學的影響。此外,香港人的另一祖家,世界文學的搖籃,英國,所寫的小說也像他們的習俗那麼愛說天氣,雖然未必把春、夏、秋、冬寫得那麼分明,寫天氣卻是必然之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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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著《哈利波特》的開首便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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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德思禮先生和夫人在灰暗陰沉的星期二早晨雪來時,我們的故事便開始了。雖然外面陰雲密布的天空並不能預示著今天一定會有什麼離奇古怪的事情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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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英國人而言,也許用天氣去營造氣氛,勝過寫其他事物的千言萬語。在這句之後,霍格華茲的貓頭鷹便從窗外鑽進來了。世界經典名著《一九八四》,劈頭第一句也是寫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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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天氣寒冷而晴朗,鐘敲了十三下。溫斯頓史密斯為了要躲寒風,緊縮著脖子,很快地溜進了勝利大廈的玻璃門,不過動作不夠迅速,沒有能夠防止一陣沙土跟著他刮進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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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寒冷而晴朗」一句,便把《一九八四》的科幻極權社會,那種威權主義但又要把人的語言弄得積極正面,這種氛圍也藉天時滲透出來。要用寥寥數語去營造氣氛,寫天氣便是最好的辦法,因為比起時間、地點,天氣是最不影響故事劇情,同時也是故事氛圍最有力的鋪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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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結上文,構思好時間元素,寫出季節與天氣對於故事有以下的作用:
- 一、抒發角色感情
- 二、為文章的突然發展作鋪排和暗示
- 三、描繪故事的環境氣氛
- 四、作為故事內容的象徵
- 五、令讀者更易代入,變相提升文筆
有時大家鑽了牛角尖,工於「地點」和「人物」時,卻忽略了「時間」這好辦法,令到文筆難以進一步突破。新春肇始,祝大家文運昌隆,像萬物鑽破泥土般有所突破,文筆更進一步,更創佳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