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非人 - 危崖有花

　　死亡是什麼感覺呢？大概有點涼、有點冰，還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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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頭暈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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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那便是藥師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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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說出口，我聽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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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少艾定神細聽，傳入耳中的是女性的聲音，不算輕柔、卻很堅定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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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記得，他在朱姑娘幫助下喬裝成羽仔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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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記得，他被鬼梁天下打了一掌，從此意識漂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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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記得，最後的最後似乎聽到誰在悼念他的哀愁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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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記得……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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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死了怎麼還會有誰說聽到他的聲音，難道是鬼使神差嗎？鬼使神差有這樣的美人聲調，下地獄又何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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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睜開雙眼，慕少艾更確信這個跪坐在他身邊的女子是個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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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頭冰藍色的長髮垂墜他的胸口，深褐色的雙眼引人神迷，而她的服裝……上身除了衣服太過貼身外沒什麼太大的詭異點，但是下身的裙子卻短到讓人感覺天候有點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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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女子順著他的眼神看向自己的裙子，摸了摸只遮住大腿一半的它，笑容可掬。「因為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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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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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著天空，確實靄靄白雪降下，但這並不能讓他明瞭為什麼眼前的女子會穿著如此短的裙子，還有，為什麼出現在他身邊，在他一個已死之人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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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而言之，你的身體狀況不怎麼好，胸骨碎裂很多根、內臟也有多處損傷……」女子露出笑容，笑得很自然親切，聽不出跟她剛剛說的話有什麼關聯性。「雖然很想快點將你送回，但是我現在非得去摘一朵花，命運一直催促我啊……該怎麼辦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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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藥師我無妨。」看到美人掙扎，慕少艾自然是全力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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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並不是自以為在夢中或者是逞強，他是醫者，即便身體才剛有感覺，他也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跟死去當時相去不遠，這很詭異，全身是傷的狀態下他不該能開口說話、不該意識清醒，但他，站在死亡線上像是迴光返照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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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光，照的還挺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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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低下頭，表情沒有任何的意外，彷彿她早就料到這樣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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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定之人會很開心的。」說完，女子一肩扛起慕少艾，強大的力勁讓動彈不得的他有點後悔自己答應得太快。「你如果想要叫我的時候，就叫我寒梅吧，寒冬的梅花，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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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簡單介紹過自己，邁出的步伐便快速而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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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堂一個大男人被一名女子這樣扛在肩上實在不怎麼好看，更別說是小有名氣的慕少艾，要是一般人，早已氣惱的大動作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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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慕少艾沒有掙扎的動作，不能掙扎也是個原因，但他在意的是只隔著薄薄衣衫貼近的彼此，自己卻感受不到扛著他的人的體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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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彷彿她才是死者，而他正在為她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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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姑娘讓藥師我起死回生？」看著沿路的靄靄白雪，慕少艾實在也認不出他們要去哪裡，無聊、無聊，開口問著似乎是很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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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確定自己死了，死亡的感覺其實挺微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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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只是睡著了，卻又好像完成什麼大事之後會有的特別疲憊感；即便親自體驗一次也真的很難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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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讓你的環逆轉，雖然在水邊相遇也挺有韻味，但我實在不想跟不會表達自我的生命相遇，擅自做下這樣的決定有給你添麻煩嗎？」寒梅說的自然，但是自然過度的語氣之中，完全沒有半點歉疚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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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少艾看著滿地白雪上印著寒梅比一般人還要深上幾吋的足印子，能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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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自己真的覺得死了又復活很麻煩，也犯不著特別再去死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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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被姑娘這樣的美人搭救，藥師我也算是上輩子有積陰德了。」……還是要說上上輩子好？畢竟他上輩子可是被崖上的整得挺慘的，沒時間去積陰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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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你的確是個有趣的人。」寒梅笑出聲來，聲音變得輕柔細緻。「這樣我倒想問了，若是我被你的摯友推落懸崖，你會出手相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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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進私人領地，寒梅往她的目標邁進，毫不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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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儘管她已經感覺到自己即將要遇到命運中的低潮，依舊踏上了看似永無止盡的台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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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能動，藥師自當會出手搭救寒梅這般的美人。」不知道他的穴道會被定住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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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別太久，被扛著走沒什麼，被扛著倒走上階梯就有點頭暈想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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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會讓我想在你的命環從中作梗，讓我們更早相遇。」走到階梯頂，寒梅輕輕將慕少艾平放在地上。「我要摘的花在這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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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梅的手指著一旁，旁邊是深不見底的懸崖，在慕少艾眼中還有些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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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該不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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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題更正，若是我被你的摯友打落懸崖，你會出手相救嗎？」寒梅話才出口，立即被一招打落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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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指──」慕少艾依舊不能動彈，但他看到了在剎那間移動到他面前，將他輕抱起的人，一身白衣綠縫線還是記憶中的樣子，潔白無瑕。「羽仔──你也太不懂憐香惜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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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人非獍皺起眉頭，在所有人的印象中他總是皺著眉就像對這世界依舊懷有愧疚，但這一回，他是因為慕少艾的莫名話語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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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是要將你推落懸崖？」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他會在這裡，但是那名女子看來非是一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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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藥師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以羽仔的角度看來大概真的很像，要說也不知道從哪裡說起啊。「總之，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快點把她抱上來，記得要溫柔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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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美人這麼粗魯，羽仔還是一點都沒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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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眼前不可能再出現的人、聽著熟悉卻又莫名其妙的話，羽人非獍思索了下，先將慕少艾身上的穴道解開，再縱身落入一旁深谷中解救那個被他推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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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一招打落崖下的寒梅沒有慌亂的掙扎、沒有大聲求救，她早就知道今天會遇到不怎麼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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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個生命都會有一個循環，循環之中遇到的好壞她都能知道，預知、感應或者探知，她總是能夠知道這一切，也因此她才會這麼不緊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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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看到了。」轉頭看著崖壁，寒梅看到了命運一直催促她來摘取的花朵。「可惜我們的命運沒有相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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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伸出手，寒梅看著自己剛剛好就跟那枝橫長在崖壁上的梅花樹枝擦指而過的景像，她看著也只是笑，畢竟，她不會這麼輕易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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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我們的命運沒有相連，但是……」寒梅繼續自由落體，抬頭，看到的只有背著陽光的巨大物體張開了羽翼。「改變的環會使我們交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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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命運這麼說她才決定救那個人的，現在親眼看到那朵花……真的覺得有出手改變環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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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之後會很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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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會有辦法的。」無論如何，生命自有一個循環，就算改變了也會有很棒的際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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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梅靜靜的等待著由上方落下的羽人非獍將她環抱起，沒有掙扎、沒有交談，只不過在他們即將再度經過那枝橫亙在崖壁上的梅花時，寒梅朝它伸出手改變了他們兩個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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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動。」一瞬間被影響，羽人非獍花了幾秒才恢復原本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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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危險，就將我丟下。」不在意地繼續朝花朵伸手，寒梅只想拿到那枝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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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它，她改變了許多生命環的流動、交錯，要是沒拿到手一切都是白費，而且還是自找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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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她常做白費工夫的事情，但是自找麻煩永遠敬謝不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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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枝梅花只要能帶回去接枝，一定能豐碩滿林更棒的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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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心只想著要摘下那枝梅花，寒梅完全沒注意到羽人非獍的眉間越皺越深，也沒有發現他們兩人的平衡再度被她破壞到──她的那方傾倒到幾乎要再度跌落深淵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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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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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慕少艾說的話，羽人非獍改變了自己的方向，往崖壁靠近過去讓寒梅得以摘下那枝梅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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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啦？」順利碰到梅枝，也反射性地將它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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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梅卻疑惑地抬頭看著羽人非獍，感受到他加深的手勁卻完全無法了解到底是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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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還以為，今天在她命環上染上黑霧的就是落崖這件事，為了這枝梅花她已經決定要接受，但是……總覺得有一種感覺不到的莫名在改變自己的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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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命運這樣安排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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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再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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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緊寒梅，羽人非獍迅速飛回崖上，在那裡等著他們的是已經站好在活動筋骨的慕少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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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緊握著手中的梅花，寒梅看著映入眼中的慕少艾從有些傾斜的角度變成直立，不禁被羽人非獍感染了一些憂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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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想說羽仔沒有惡意，一看到人就把對方打落懸崖真的很過份，羽仔你還是先道歉吧。」看到他們兩個都沒事，慕少艾開口就要自己的朋友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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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心而論，這次的確是羽仔錯在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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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別是對這樣的美人……裙子是不是變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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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梅飄了一眼說話的慕少艾，不覺得他是讓自己的命環染上黑霧的主因，不能說毫無關係但絕對不是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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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怎樣，她的目的達成，接著就是收拾改變這一大堆命環交錯的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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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崖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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