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錦!」奶昔大聲尖叫。她衝上前去想要用手把那網子從公子錦身上拔下來,可是無論怎樣努力,就是無法觸碰到那網。
她四處環望,企圖找到放網之人,可是四下除了散落的櫻花,連路人都沒有。原本周圍還有兩三個人,現在彷彿是掉進了另一個次元,只剩他們倆。
看著公子錦身上被電出一條條焦黑的痕跡,彷彿還聞到了焦味,奶昔急得淚如雨下。
情急之下她嚐試打電話給小魏,卻完全無法撥通。看著公子錦奄奄一息的樣子,一直在原地打轉的奶昔已經慌到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直到在某個櫻花樹下看到了一個不明顯的金色五芒星,記得這是日本神道教的標記,急忙想用手把這個陣腳給去掉了。
不過那是用漆寫在樹根上的,哪有那麼容易去得掉。奶昔用手,用指甲,用手機去刮,雙手都已出血還是抹不掉它絲毫。
其實就算抹掉了也是徒勞無功。公子錦中的可是稻荷白狐之子當年在這裡畫下的陣法,才不是什麼小姑娘肉眼就可在樹根上看見的簡易符咒。
當年日本最厲害的陰陽師,安倍晴明在這裡看到了一個被埋在樹下的公主屍體,破了奇案。之後為保公主安寧,在這裡設下式神守護,佈下陣法,杜絕其他妖精棲息此處。
好在這是一千年以前的陣法了,效果所剩無幾,不然豈容得公子錦在這掙扎,早就灰飛煙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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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濺石階求放人】
「右...右邊樹上...有..有一個人站著...你快走..」公子錦用僅有的一點力氣痛苦地跟奶昔說。來者不善,他很怕奶昔也因此而受牽連,只想讓她從反方向離去。
公子錦看見的是安倍留下的黑烏鴉式神。因為很久沒有邪物觸動陣法了,所以來看了一眼。
其實也都是命,公子錦要是好好的看風景也就算了,這陣法還沒有霸道到凡鬼都抓。偏偏他就施了法術,親了奶昔。這下子你就是用法術迷惑凡人,可算是妖怪作祟了,豈有不抓你的道理?
奶昔當然是看不到式神的,可是她看不看得到不重要,找到施法的是誰就好了。奶昔朝著那個方向直接跪下,然後一邊哭一邊大聲說:「對不起!我們不是故意打擾您的!您大人有大量,放過我們吧!」
奶昔講完之後死命地磕頭,一邊磕一邊哭,看了很是讓人心疼。日本的式神聽不聽得懂她也不知道,可是跪下磕頭這個動作奶昔相信中日是共通的。
「你...你快走!」公子錦心想自己是走不了了,在那不知是正是邪之物轉移目標之前,奶昔一個人能安全離開也好。
咚!咚!
奶昔還是死命地一邊求著一邊磕頭。
「求求您了!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一下下重重磕在石磚道上的額頭早就已經破了。鮮血滑下奶昔那潔白清秀的臉,一滴一滴地流在了古老的步道上。
「父親!求求你了!都是環兒的錯!都是環兒的錯!環兒什麼都聽您的,求您放了錦哥哥!」
咚!咚!
公子錦看見了環兒跪在地上死命的求自己的親爹放過自己,儘管公子錦根本就不怕。
看著那額頭瘀青,雙眼哭腫的小臉,公子錦捨不得地說:「別求了,區區一個凡人又能耐我何?」
「父親!環兒什麼都依您的!什麼都依!只求您放了錦哥哥!」環兒喊得聲音都啞了。
「求求您了!求求您了!求求您了!」奶昔的哭喊跟環兒合而為一,公子錦此時心裡的痛遠遠是身體所比不上的。
吾何德何能,得汝如此以命相救。鮮血伴隨著眼淚,從公子錦的眼中流出。
「走!走啊你!」公子錦半哀求半命令地喊著。奶昔的鮮血濺得步道上染出一片殷紅,連櫻花都被染成不再風雅的暗紅。彷彿是那式神感受到了奶昔的迫切,公子錦從網子裡掉了出來,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全身已經開始透明化了。
奶昔邊哭邊爬向公子錦,既想撲上去抱他,又怕他的傷口會痛,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她抓起了公子錦的手,然後那玉鐲子突然發了一陣白光,把公子錦給吸了進去。
回到飯店小魏看到奶昔滿臉鮮血的樣子嚇了一大跳,想帶她去醫院她卻死都不肯,無論如何要回家。
「胡九!我要去找胡九!」奶昔一邊哭一邊對小魏說。她也不知道胡九能怎麼幫她,可是現在除了胡九真的不知道該找誰幫忙了。
小魏幫她改了最快的一班飛機回國,到了機場胡家兄妹接機時,看見奶昔狼狽的樣子就有預感大事不妙了。
奶昔看到胡九二話不說直接跪了下去聲淚俱下說:「我求你救救公子錦!我求你!」
「恩公,咱們回去再說。」胡九趕緊扶她起來,三人飛快回到了奶昔家裡。
奶昔拿出玉鐲並解釋了在日本發生的事。此時的玉鐲發著肉眼難以看清的白光,可胡九卻看得真切。靈力一注,公子錦從鐲子裡變了出來。還是那沒有意識的半透明模樣,可現在胡家兄妹也看得見他了。
「怎麼辦啊!胡九!你說現在該怎麼辦啊?」奶昔在大家把公子錦放到床上之後哭著問。
這一輩子雖然順心的也沒有幾件事,可奶昔從來沒有這麼著急過。講出來或許有些矯情,可要是能讓公子錦回復原狀,奶昔現在是心甘情願拿陽壽去換的。
「我..我也沒有遇過這種事。」胡九也是著急地想著辦法,無論如何現在看得見公子錦這件事一定不是什麼好兆頭。
「我去東北問問其他家的長輩!」胡九牙一咬,決定去問本家。雖然已經數百年沒有聯絡了,可能還是會念在同宗指點一二。
「九哥哥不要啊!東北本家喜怒無常,凶險萬分啊!」胡十四深知東北狐仙們脾氣古怪不近人情,完全有可能為了一個包子散去你全身功力。
「我跟你一起去!」奶昔說。
「東北本家我都不一定能見上一面,恩公是人類,只會讓我更難見到他們。你等著,我一定會回來的。」胡九說完,便化為煙霧出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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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為他付出多少】
漫漫長夜奶昔一直守著公子錦,深怕有變化。而胡十四也陪伴在旁。
胡十四看出了公子錦之所以會透明化,一定是散了魂走了魄。常言之魂飛魄散,公子錦現在就是瀕臨這樣的險境。魂飛就要聚魂,魄散就要凝魄。胡九見到奶昔全身是血,心都慌了,所以沒想到,可胡十四記得可清楚,聚魂凝魄的法寶就在胡九身上,是有可能救公子錦的。
狐狸本來就是生性狡詐的動物。胡十四不像胡九已經有深厚修為,能分善惡,如善而為之,若惡則不為之,還是個孩子天性。她只覺得白白拿出來,那可是太便宜他了。
「奶昔姊姊,十四想到一個辦法。」胡十四說。
「什麼辦法?快說!」奶昔一聽到可能有辦法,急忙追問。
「十四以為公子錦中了法術,現今是瀕臨魂飛魄散的境地,能救他只能聚魂凝魄。」
「那要怎麼做?」奶昔追問。
「世上能聚魂凝魄的法寶很多,像是招魂幡,鎮魂燈等。可是這些都是凝聚周圍的魂魄,而非特定。這個世界上能把特定魂魄引來,幾乎是能起死回生的法寶只有一個,那就是聚靈丹。聚靈丹貌似一顆木頭珠子,卻是當年王母娘娘煉丹爐裡面還沒煉好的長生藥異變而來的。」
「那...聚靈丹就只有一顆?」奶昔問。
「是的,當年我們的狐狸祖先想一步登天,去丹爐偷長生不老藥,可是太早偷了,叼了還沒煉成的丹藥,所以世上僅一顆。」胡十四說。
「在哪裡?」奶昔堅定的問。不管在哪裡,她都下定決心一定要拿到。
「在九哥哥那裡....不過奶昔姊姊你先別生氣,九哥哥之所以沒說,是因為聚靈丹是家傳的寶貝,家訓就是只能給家裡人用,所以他不好開口。」胡十四既想讓奶昔知道關於聚靈丹的事情,又怕奶昔怪罪胡九知情不報。
「那你又為什麼跟我說了呢?」奶昔知道胡十四一定是有條件的。只要開得出來,她就做得到。
「要是你鳳冠霞披花轎嫁進我胡家門,你就是胡家人,聚靈丹隨你用。」胡十四凌厲的目光射向奶昔,清楚說道。這個小姑娘就這樣用著那天仙般的容顏,開出了一個近乎是一命換一命的條件。
胡十四心知胡九沒有聚靈丹是活不成的,要借聚靈丹,奶昔就一定要嫁給胡九沖喜。這一步棋既能救得了公子錦,也能讓胡九再也不用依靠法寶苟延殘喘。這種事情清高的胡九是絕對不會做的,他寧願犧牲自己去報恩,也是不可能把大婚拿來當條件,所以這個小人,胡十四心甘情願為了自己心愛的九哥哥去做。
奶昔看了一眼昏迷的公子錦,咬了咬下唇說:「我嫁。」
不就是嫁人嗎?女人哪有不嫁的?奶昔這麼告訴自己,可是眼淚卻不爭氣地掉了下來。胡九沒有不好,可是又有哪個女人有了心愛的人還願意另嫁的呢?
但公子錦情況緊急,已經沒時間可憐自己了。奶昔毅然決然地說:「可以今天就嫁嗎?」
「十四現在就喚九哥哥回來。不過九哥哥走了一陣子了,最快也要明天了。明晚完婚,後日天沒亮十四保證聚靈丹就在公子錦手中。」胡十四說完,手中變出一搓紅毛,吹向空中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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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冠紅妝唇淺嚐】
由於時間的關係,很多儀式都只能省略,意思到了就行了。鳳冠霞披可以用法術變,奶昔的公寓就權當是出閣娘家,由小魏代替娘家人。大紅花轎也是變的,凡人看不到,將一路送至胡家兄妹目前住的酒店。胡家已經沒有家長,胡十四隨身攜帶雪姥姥幻化時留下來的一顆牙齒就當是族長了。
胡十四把奶昔家佈置得差不多之後,就趕回酒店處理新郎事宜了,留下奶昔和小魏等待花轎迎親。
梳妝完成的奶昔,額頭的傷已被胡十四用法術醫好了。白皙的皮膚,襯托著艷紅的禮服,嬌麗非凡,看得小魏都感動了。按照狐狸的習俗,奶昔還在眉間畫了一朵紅蓮,美的讓人幾乎不敢直視。
書桌上兩隻大紅燭,牆上還有囍字。這出嫁房佈置得像是新房一樣,大概是胡十四年輕不懂習俗。奶昔看了一眼這喜氣洋洋的周圍和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公子錦,覺得自己像是古時候嫁給病癆子的新娘一樣,只是沖喜事真,床上的病人卻不是她夫君。
救人都已經是稀奇,怎麼會有人願意出賣終生去救鬼呢?還是一個認識時日不長,非親非故的千年老鬼。奶昔自己也是覺得想不透,不過感情哪裡是能放在秤上衡量的東西?她雖然難過,她流的淚每一滴卻都是因為擔心公子錦,沒有一滴是後悔自己的決定,或是遺憾即將被葬送的年華。
「你上輩子到底是做了什麼,讓我如此為你,卻不後悔。」奶昔望著公子錦,慢慢地說出。
「你真的想清楚了?」小魏完全搞不懂為什麼日本回來之後奶昔就要嫁給狐狸當新娘,可是她也知道這朋友的事情就算想插手也是沒用,死腦筋一個。
「嗯,謝謝你一直陪著我瘋。」奶昔說。
「我本來也覺得你是瘋的,可是,公子錦是真的,胡九胡十四也是真的,我想這一切或許真的都有道理吧!不然怎麼就讓你碰見了這麼多稀奇古怪的事呢?」小魏看著那凡人肉眼也可見,半透明的公子錦,已經放棄去理解一切了。
小魏也想著,要是閨蜜嫁給狐狸,以後她們的小孩子要怎麼一起玩啊?能一起上學嗎?完全打定了主意無論是什麼邪魔歪道,都不能影響她與奶昔的友誼。甚至開始構思要是有一天奶昔跟老公吵架,該用什麼字眼罵狐狸。
看著時間差不多了,小魏拿了鳳冠給奶昔戴上。鳳冠異常沉重,一戴上奶昔覺得脖子都要彎了,心情也沉重了起來。就在紅蓋頭蓋上的那一瞬間,奶昔突感一陣鼻酸。儘管不後悔,卻還是捨不得。捨不得此生就再也不能與公子錦雙宿雙棲,捨不得各分東西。
蓋著紅蓋頭的奶昔坐到了公子錦的身邊,輕輕摸著他的臉頰說道:「明天早上你就會沒事了,希望你能儘快找到你的環兒,找到你投胎的方法。」
就在要起身的那一瞬間,突然心頭一緊,又多看了一眼。之前的古宅相遇,枯井探險,甚至是櫻花道的短暫之吻,歷歷在目。含著淚,俯下頭,奶昔輕輕吻上了公子錦的雙唇,眼淚也在這時滑落,加入了這臨別的一吻。
「無論我嫁給誰,我的心都是你的」奶昔輕輕地說了這麼一聲。才欲起身,卻感到公子錦緊緊抓著自己的手不放。
公子錦虛弱地睜開了雙眼,氣息微弱卻堅定地說:「上輩子,這輩子,錦都不會讓你去嫁你不想嫁的人。我等了一千年,不是讓你去重蹈覆輒的。」
突然,一片半透明的鱗片狀物體從玉鐲裡飛了出來,而後飛進了公子錦的胸口。
畫面轉向胡九。
他正穿戴著胡家傳統新郎禮服,滿心期待地坐在酒店房間,等待著將被胡家花轎抬進門的新娘。
他是隨緣的,也知道這一切都是妹妹用計逼來的。他打算奶昔來的時候就跟她說,「你不用嫁我,聚靈丹拿去吧!」。
他惱自己怎麼沒有早點想到聚靈丹這件事,白白去了東北一趟。早點發現,就能早點出借聚靈丹,儘管這樣自己也許會性命不保。為了報恩,他甘願。這是雪姥姥那時候傳下來的祖訓,胡家有恩必數倍相報,也是他引以為豪的傲氣。
為了她,更甘願。但就想看一眼那穿戴著胡家傳統新娘服的奶昔,儘管終歸不會過門也好,就一眼。
胡十四這麼會耍心機,用不著九哥哥了。雷劫也好,病劫也好,反正沒了聚靈丹也不一定會死,隨緣吧!
可惜,他這輩子是等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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