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願望 - 19. 家聚

毛球怪的數量大幅減少，現在又一次少了兩隻，那兩人都心知肚明這代表什麼。

奇怪的是，一整天都無事發生。

李璇凱照常去上課，回來的時候也都一如往常，不意外地見到剩下來的那幾顆毛球又伸出手腳在走廊上玩追逐遊戲。

他一直在等待願望實現的那刻，時刻都對隨時會降臨的答案保持機警，甚至把每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當成是暗示去猜測，腦袋就是靜不下來。

所以當他見到這些毛球不知好歹地戴著謝宸文送他的貓咪耳機在他房裡跑來跑去，好脾氣一下子就沒了。

「媽的，你們還敢玩啊！我許的願呢？」他抓住玩他耳機的毛球，發狠地一陣揉捏，只有這個像貓毛一樣柔順的手感才能讓他消氣。

「馬、馬麻……出了一點問題。」

心虛的娃娃音從被抓住的毛球身上發出，牠沒有五官，李璇凱只能瞪著眼前的一團白毛，試圖傳遞他的怒氣。

「搞什麼？你們不是願望小精靈嗎？還能有什麼問題。」

好吧，從他們差勁的業務能力來看，出錯的機率是挺高的。

「就、就是，把拔他許的願望跟你的——」

「咿呀！」突然有一隻超小的毛球從櫃子上跳下來砸在牠身上，生氣地說：「笨蛋！這種事不可以說！」

「還有什麼我不能聽的？」李璇凱不高興了，連那隻出面阻止的小毛球都逃不過他的魔爪。

「救命！」牠們逃不了，但可以朝其他毛茸茸們大聲呼救，那些不可靠的玩意兒此時又團結地一個勁往李璇凱身上撲過來。一堆小手在他身上捏來捏去，怕癢的李璇凱一下子就投降了：「停、好好好，我錯了！快停下來！」

毛球們這才安分地從他身上跳下來，各個收起手腳，齊齊滾到房間角落，怕被李璇凱翻臉報復。

「你們這樣也太壞了吧，我都許了願，你們不只不幫我實現，還欺負我。」

李璇凱委屈地坐到床上，看見地上打的地鋪果真被謝宸文撤走了，突然覺得空間變得很寬敞。

「可是我們真的沒辦法……」毛球小聲辯駁。

他從剛剛差點被毛球洩漏的資訊猜測，也許謝宸文的願望跟他的產生矛盾，所以毛球們才遲遲不知道要如何抉擇，該幫誰實現願望。

那個人一定要瞞得這麼徹底嗎？明明他們就住在同一個屋簷下，甚至昨晚還共用一張床——撇除那人被睡相差的他再次踹回地上睡以外。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謝．反而很開心．宸文：真心感謝，不然我跟你躺在一起睡不著。

總之李璇凱對此非常不高興，失望跟生氣同時充斥他的情緒。謝宸文分明就有很多機會可以當面跟他說，要他別問這件事也好，給他一個虛假的回答也好。但那人偏偏要用這種不可違背的方式束縛住他的好奇心。

李璇凱動了動腦筋，想起自己一開始曾經跟謝宸文爭論過為什麼對方可以當「爸爸」，他卻是女性化的「媽媽」，他明明跟宋昕寧那傢伙抱怨過很多次「不要男媽媽」，卻還是發生在他身上。

「喂，你們到底聽誰的？」李璇凱問得咄咄逼人。不對，應該是咄咄逼「球」。

「呃……」毛球們突然陷入「要跟爸爸、還是跟媽媽」的難題之中，慌亂地互相推來推去。最終行動最緩慢的大毛球因為退得慢，被推到最前面來回答親權爭奪的答案。

突然有種自己在打離婚訴訟的錯覺是怎麼回事。

大毛球怕被罵，決定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見到親媽就只說好聽話：「我們聽馬麻的。」

「這就對了。」李璇凱勝之不武，仍是露出勝利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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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朗這週待在租屋處的時間突然變得很固定，沒有再突然搞消失。

而且他看謝宸文跟李璇凱的眼神特別充滿關愛，在那兩人眼裡看來非常欠揍。

謝宸文問李璇凱：「他以前不是這樣的吧？」

「嗯，大哥原本是很成熟可靠的男人，每次只要他在我就很放心。但現在……」

「他變了。」

「對，他變了。」

毛球們在脅迫之下才答應李璇凱他的願望會在今晚的夢裡實現，所以他就心情愉悅地在房間裡邊聽音樂邊唸書，畢竟期中考是真的快到了。

謝宸文就是在這時敲開他的房門，問他徐朗的事情。

李璇凱從頭上拔下耳機，掛在頸部，貓咪耳朵就像長在他脖子上。「你有事找我啊？」

「嗯。」

謝宸文站在門邊，想到昨晚那人莫名疏遠的態度，沒敢直接進去：「我沒有直屬，所以徐朗約我一起去吃你們的家聚。」他不安地問：「你會介意嗎？」

李璇凱愣了一下，他不是刻意要讓他們的友情產生裂縫，更何況在他看來，分明是謝宸文對他有所隱瞞，那才是一切的源頭。

「我當然沒問題啊！你在擔心什麼啊。」

那人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還有什麼事嗎？」

李璇凱見那人腳步仍黏在他房門口，尷尬地問。

謝宸文面上明顯露出錯愕的神情：「你不走嗎？」

「走？走去哪？」

「去吃家聚啊。」

李璇凱狐疑地看著對方。嗯，不像是在開玩笑。

然後他慢半拍地反應過來：「我靠！我完全忘了是今天！」

謝宸文看他著急收拾東西的樣子，笑了出來，幫他把被耳機弄亂的頭髮整理好。

「走吧，徐朗在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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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去的是一間韓式料理店，張巧竹已經先坐在位子上等了。

「欸，你們怎麼好意思讓學妹等，也遲到太久了吧？」

「抱歉抱歉。出門前有事耽擱了。」身為一個差點因為忘記而爽約的學長，李璇凱正在心裡認真懺悔。他把日期記成下禮拜了。

徐朗搶先一步，主動坐到張巧竹隔壁：「嗨，我是大三的徐朗。」

徐朗和張巧竹之前沒見過，原先李璇凱是打算自己過去跟直屬坐，但徐朗跟他擠眉弄眼，李璇凱看不太懂，是說他想要追學妹是嗎？？

徐朗：媽的，之前都白寵你了。我怎麼會是那種不要臉的普信男，我當然是為了讓你男朋友不要吃醋啊。

謝宸文心存感激，推著李璇凱坐進內側，自己則坐在走道邊，方便出去幫忙拿餐具。

「你們都認識了吧？學妹有什麼不懂的問題都盡量問，雖然我們兩個也不一定幫得上忙，不過一定會盡力而為。」

徐朗仔細地向張巧竹說明實例題的作答方法，還給了她幾份考古題，讓她別隨便外傳。

Ｚ大法律系分直屬的方法向來是一男一女，徐朗自己的直屬學姊算是個幽靈人口，沒打算把他領走，也找不到人，所以徐朗一直想著自己有學妹以後一定要好好照顧人家，不然才高中畢業就被丟在這種荒郊野外，適應起來要花費不少心力。如果有人帶著就能省去浪費的時間。

他剛升大二的時候還很期待，結果下一屆男女比不均衡，他苦苦等了一年，等來了不是可愛的學妹，而是可愛的學弟。總而言之，張巧竹對徐朗來說真的是得來不易的學妹。

「謝謝徐哥，我還能再問一個問題嗎？」

張巧竹很外向，一下子就跟徐朗熟了起來。都被叫「哥」了，徐朗當然很樂意回答她的問題。「問吧問吧。」

「徐哥這麼穩重，跟小李學長他們一起住不會受不了嗎？我聽說他們三個是高中同學，你不會被欺負吧？」張巧竹開玩笑道。

她最近正在考慮跟朋友出去合租，但朋友還找了她不熟的同學，她不知道該不該答應。

「欺負？」李璇凱浮誇地做出中槍的姿勢捂著心口，「我們這麼和善，怎麼會欺負大哥。」

謝宸文跟著點點頭。但是張巧竹在他臉上看不到和善，只有核善。

「那學長們都可以接受跟不熟的人一起住囉？」

「要看生活習慣合不合吧，再熟的人，只要生活習慣合不來，馬上就會鬧掰。」徐朗解釋，「像謝宸文就是他自己愛乾淨，但他也不嫌棄我們髒，所以他到現在都還沒逃跑。」

「髒的只有老宋好不好，也就只有許儀希要來之前他會打掃。」李璇凱趕緊劃清界線，他可不是那個衣服堆了兩個禮拜才洗的人。「不過說到生活習慣，大哥才是生活最混亂的人吧？你前一陣子很常夜不歸宿，我都搞不明白你什麼時候在家。」

「喔，那個啊……現在事情已經都解決啦！」徐朗看了眼坐在自己對面的「小情侶」，覺得跟他們說也沒關係，爽快地承認道：「我堂哥上個月被發現他早就偷偷和男朋友登記結婚了，我家那些老古板全部都氣得要死。」

「啊？」李璇凱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樣。「關他們什麼事啊？」

「是不關他們的事，但我爺爺奶奶就是覺得不爽。他們也住在台北，我爸派我去逗他們開心，但他們都叫我留下來過夜。」徐朗無奈地說：「明明都八十幾歲了，為什麼還要管孫子跟誰在一起啊？我每次都被他們逼著發誓絕對不會像堂哥一樣喜歡男人，煩死了。」

「那小李學長跟宸文學長的家人都能接受你們的事嗎？」張巧竹問得很小心，怕冒犯到他們。

但他們又不是真的帶感情的在交往，根本就還沒正式跟家人出櫃過。

謝宸文轉頭看了看李璇凱，等著他替他們回答。

「我不知道宸文那邊是怎麼樣啦，真要說的話，我媽好像蠻開明的。」李璇凱這麼說。

正當謝宸文以為矛頭被丟回自己這邊，他又聽見對方笑著說：「不過我們沒有真的在一起啦，所以我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欸。」

「咦！真的假的！」

「對呀，大哥也知道。」

「喔、對啊。」徐朗突然被點名，楞楞地附和。

老實說他看不懂李璇凱為什麼突然又要和謝宸文撇清關係，都已經那麼明顯了，幹嘛還藏著掖著。

「是喔。」她問，「那你們為什麼要假裝在交往啊？」

「因為不小心把事情鬧大了嘛。」李璇凱跟她解釋了來龍去脈。

「原來如此……但好像也不至於要玩這麼大？」張巧竹發出了跟其他知情人士一樣的疑惑。

「哈哈，別吐槽了嘛！所以說，我們現在要分手了啦。」

「咦？！」

除了李璇凱以外的三人同時驚愕地看向他。

徐朗發誓他絕對沒有看錯，昨天早上謝宸文的確是從李璇凱房裡走出來的，兩個大男人沒事會睡在一起啊？這麼快就吵架了嗎？

謝宸文從驚訝的狀態馬上回歸鎮定，配合李璇凱的話，鼻腔發出「嗯」的一個單音。

張巧竹是最不瞭解情況的人，她觀察到每個人臉上都露出帶著不同情緒的微妙表情。就連爆出震撼彈的李璇凱本人臉上的笑容都不太自然。

「是、是這樣啊。」發現氛圍不太妙，她趕緊低頭吃飯。

徐朗轉移了話題，開始跟學妹分享起教授們的八卦軼聞，氣氛又恢復到初始的和諧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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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宸文臉色一直不太好，但他平時就是一副全世界都欠他錢的厭世表情，其他人也不好猜測他到底是不是在生氣。

從餐廳回去的路上，徐朗說自己跟朋友約了討論報告，陪張巧竹一起走回學校。

只剩下兩人獨處的時候，謝宸文才忽然開口：「為什麼不先跟我說？」

語氣平淡得不像是這句話已經在喉嚨裡滾了數次，傳進聽者耳裡更是曲解成不同意思。

「抱歉，沒有跟你討論。」李璇凱停下腳步，站在路燈旁回望對方。

他昨晚就已經下定決心要放手了，繼續死皮賴臉纏著謝宸文也只會顯得他很可笑，那人只是在陪他玩遊戲而已吧。遊戲總會結束，既然如此，他要體面地當最先離場的玩家，不求勝負。

謝宸文看著那人站在燈下，明明就身在亮處，卻無法看透他。

「我不是這個意思……」謝宸文不想顯得自己很在意，心裡又實在緊張。李璇凱好像在把他越推越遠，是因為察覺了他的心意嗎？

他往前一步，踩在對方的影子上，小心翼翼地問：「是因為我做了什麼嗎？」

「沒有啊。」

「那，是因為我嗎？」謝宸文又更靠近一步，望進那雙因為光線而更顯色的淺棕色瞳孔。

這兩個問題乍看之下只有些許差異，但若真的如同他的猜測，那個人馬上就能理解。

「……不是。」李璇凱迴避了視線，不知自己此舉印證了某人的恐懼與擔憂。

他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已經放人自由了，對方還要繼續追問，是要讓他心碎得更慘烈嗎。他難以抑制住煩躁：「我只是覺得我們保持一點距離比較好，我太依賴你了，我們都有自己的生活了不是嗎？願望也是，我們不應該倚賴著那種東西過活，我不會再用了。」

「凱凱，你聽我說——」

「我們還是朋友啊。」李璇凱打斷他的話，朝他擠出微笑，「一切都沒有變。」

「朋友」這兩個字刺痛著謝宸文。他們的關係在倒退，卻不是回到原點，而是往後劃清界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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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宸文回到租屋處後就安靜地開始收拾行李，並打電話給謝玟雅。

「姐，我這幾天能去你家住嗎？」

『你發什麼瘋，我男朋友也在好不好。』

「我好像失戀了。」謝宸文還沒從打擊中反應過來，此時還能平淡地陳述事實：「我又失戀了。」

『……好吧，我讓他滾。你來吧。』謝宸文很少有主動向她示弱的時候，所以她還是答應了。

「那我現在就過去可以嗎？」

『唉，隨便。需要我幫你準備好衛生紙嗎，愛哭鬼？』

「靠，拜託妳閉嘴。」

說是這麼說，最後謝宸文在謝玟雅的沙發上湊合著睡，還是在半夜壓低聲音哭了很久。

隔天早上謝玟雅看到弟弟腫起來的眼睛，只默默地替他準備了熱敷袋，難得沒有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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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家聚去吃韓式料理是不錯的選擇，誠摯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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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家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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