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於我，之於妳 - 不可辯證人生

1月15日

　　最近感覺好累。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vu3FU5Rli
　　或許是因為有些失眠的關係吧？但我想主要原因還是感覺很憂鬱吧？

　　之前還不會這樣的，但最近在學校都有這種感覺，我完全沒辦法坐在位子上。

　　只要看到有人在讀書我就會感到煩躁，那並非是失去讀書動力那麼簡單，那種煩躁感會讓我不斷懷疑自己為什麼會待在這間教室，為什麼我要上大學，為甚麼人生這麼長，為什麼我還活在這裡。

　　平常想到這些我就會去走廊放空，這時的太陽顯得特別溫柔，陽光的溫度也像一雙大手一樣地擁抱著我，讓我恢復理性。

　　我認為這也跟我早上開始喝咖啡有關。

　　因為每天都讀很晚的緣故，導致我早上都像喪屍一樣，非常想要吃人。

　　我不知道我出社會之後該怎麼辦，以後的工作會更累吧？我一定會承受到更大的壓力吧？我感覺到時候我可能會直接放棄了。

　　真是懦弱的想法。

　　最近一直因為這些事情煩惱，就快要學測了，我還是在想這些問題。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Ny3tvtq7m
　　儘管我知道不解決的話，一切都將本末倒置，但我更確信的是，從我出生到這個世界，第一次有意識時，我就知道這個世界是一個限制邏輯的框架。

　　我還記得第一次確切認知到我存活在世上的日子。

　　那應該是下午，因為我在玩樂高積木，我爸在旁邊玩星海爭霸。

　　意識到自己存在的下一瞬間，我就知道了自己的名字，也知道了自己的年紀，和一些生活上的瑣事。

　　我後來稱之為｢開竅」，因為在之後解數學時也很常有相同的感覺。

　　我記得我認知到我的存在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問我爸他在玩什麼，不過我知道他在玩星海爭霸這件事是很久以後我才知道的，我在當時沒有記起它的名字。

　　記憶真的事很隨便的東西，現在每天沉淪於制度與題目的我，早就忘記了曾經對知識的熱情。

　　現在的我，就像個白癡一樣的，當一個被視為蠢蛋和未來希望的高三考生。

1月20日

　　我站在學測考場外，我不知道為甚麼我待在這裡。

　　我的未來，就要決定了呢。

　　如果沒有未來的話，那就更好了。

　　我坐在考試指定的位置上，看著之前的數學考卷。

　　這些東西我已經熟到不可思議了，公式已經刻在我的基因裡，一輩子都忘不了。

　　未來要當數學老師嗎？感覺還挺不錯的。

　　不對，我根本沒有選擇我未來的工作的權利。不然的話，我現在怎麼選擇進入三類組呢？

　　為什麼醫生要這麼受人尊重呢？為什麼不能平等地尊重每個職業呢？為甚麼被尊重是我必須考慮的人生目標呢？

　　還是早點死了比較好。

　　再活五年和再活五十年，又有什麼差別呢？到頭來都會變成屍體，我不知道人類再堅持什麼。

　　在考前，我又被父親罵了。又說我沒有上進心，又把我當成小孩，擅自為我決定未來的一切，只要我提出我的想法，就只會不斷被打壓。

　　過一段時間後，還會跟我道歉，如果道歉是因為後悔的話，那就不要說了。

　　說什麼自己的態度很自由，其實根本是控制狂，我想做什麼都不能決定。

　　我有說想當乞丐嗎？為什麼每次父親都要用這種不是職業的職業來威脅我？

　　我有說我不想工作嗎？為甚麼每次都要一副看廢人的眼神呢？

　　說什麼社會險惡，我當然知道阿，那為甚麼我要先體驗你的險惡呢？

　　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看著窗外不存在鳥的枝頭，我很想咆哮。

　　但我做不到，並不是因為懦弱，而是因為我知道，我這麼做我就會被逐出考場了。

　　很討厭。

　　很討厭這樣的我。

　　寫著曾經有趣的數學，回首我無趣的人生。

　　原來我這麼想死嗎？

　　原來我這麼地，不把自己當成一個人。

　　現在我感覺，自己根本不想做人了。

　　未來什麼的，那是給人思考的，像我這樣非人的生物，應該趕緊死去才是。

　　以前我一直不知道人為甚麼會有自殺的念頭，現在我理解了，因為那些自殺的人，根本不是人。

　　他們的思想已經脫離社會的掌控了，在負面的思緒中，成長成一種新的生物。

　　墮落的、真正看清人生的生物。

　　我感覺我與其已然相差無幾。

1月21日

　　今天考文科，不對，就是國文和英文，台灣文科什麼的，應該是指歷地公。

　　今天聽到很多同學的感慨，我覺得非常噁心。

　　聽著他們什麼｢這三年的努力就在今天決定一切，真是不現實呢」就想要吐，這群人到底有沒有活在這世上？

　　考前三百天倒數的牌子就掛在教室黑板上，每一天的麻木與忍耐，怎麼可能會忘記。

　　我覺得讀書一點也不痛苦，我只不過是很討厭那些長輩一直叫我讀書，說什麼｢都沒讀進去！」這種話真的非常煩人。

　　還有什麼｢現在什麼時間，還在睡覺！」也是很令人惱火，如果不想睡覺的話，會睡覺嗎？如果需要睡覺，那就是需要睡覺，不睡覺當然會火大，這不是常理嗎？我非常厭惡他們追求的努力。

　　那根本不是努力，只不過是一群蠢蛋在嘗試實現自己索然無味的慾望。

　　沒錯，我指的就是未來、人生、目標。

　　我不想成為也厭惡歌頌那些東西的人類。

　　對我而言，我根本沒有那些東西。

　　這些想法，我很想要坦白。

　　我想要坦白我的情緒，我認為情緒已經快要殺死我了。

　　我記得有一句話是這樣說的：｢你們這些乳臭味乾的小孩，等被社會洗禮就知道了！」

　　說這句話的人一定是白癡，竟然會為了自己的鬱鬱不得志感到無奈甚至感慨，他難道不知道，只要活在這個世界上，作為一個人，就一定會發生嗎？

　　太蠢了，我無法想像他的青春有多麼放蕩，竟然天真地認為不會被制裁。

　　還有，我也很討厭某些人在說一些勸導的話開頭一定要｢說點現實的」然後扯一大堆物質的東西。

　　只有物質的奴隸，也就是人類，才會說出這種話。

　　人類真是太卑賤了。

　　光想著活著這件事就感到很憤怒，到底為什麼我要活著呢？

　　如果說什麼｢看開一點」，或是｢那你就去死吧」這種話，都非常的無趣，但如果跟我開始活著即活著的意義，我也會嘲笑你強行解釋。

　　想要拯救陷入虛無的人，是不可能的。

　　陷入虛無的人，就已經不是人了。

　　活著這件事，在我心中，越發醜陋。

2月27日

　　成績公布的當下，我很開心，因為我不用去選什麼醫學系了。

　　在當下，我感受到莫大的喜悅，這就是悲極生樂嗎？前一刻我還想著去死，下一刻就感覺特別痛快。

　　在當下，我好像找到了活著的目的，就是去體驗我認為有趣的事情。

　　只不過回家後，我又受到了很嚴重的打擊，這大概就是樂極生悲吧。

　　我還記得進門時，母親就匆忙地從臥室裡跑了出來。

　　｢小靜，你看成績了嗎？」

　　｢看了。」輕飄飄的我，與沉重的家不協調。

　　｢為什麼英文考這麼差？」

　　｢蛤？喔，因為有一整個大題寫錯。」

　　｢你爸早上看到的時候很生氣，說什麼高中三年都白讀了......。」

　　｢他這種話都說的出來喔。」我不假思索地說出我內心的感受。

　　｢還好有前標，不然的話真不知道你要讀哪了。」

　　｢如果沒有的話，那我是不是應該去死一死算了？」

　　這句話，我沒有說出口。

　　我沒有在賭氣，我是很認真在思考這個問題。

　　在社會上，應該不需要英文考差的垃圾吧？反正肯定融入不了，就乾脆去死吧。

　　這種想法，我相信我的父親潛意識裡一定有，他最討厭我那殘破的英文了。

　　我也最討厭不談邏輯的傢伙了。

　　邏輯或許是我活在這世上最後的溫存吧，我想要一輩子都為其服務。

2月28日

　　我討厭這個世界運作的方式，我討厭活在這個世界的自己。

　　我討厭存在，我討厭思考存在的意義。

　　我討厭無理取鬧，我討厭毫無意義。

　　我討厭咆哮的自己，我討厭隱忍的自己。

　　我討厭一切，我討厭一切運作的邏輯。

　　什麼時候，我才能離開？

　　我才能真正地被理解，我才能真正地，存在於這裡。

　　如果被說什麼，憤怒的話，我可以習慣。

　　如果被說什麼，委屈的話，我可以理解。

　　但是，我知道我仍在生氣。

　　情緒，是一頭野獸。

　　如果我的父親，這麼堅持他的想法，這麼認真地認為我是個白痴。

　　那我到底是在努力什麼？

　　我被畫了多少個餅，我被社會期待了多少，我之所以為我，是不是因為這個社會存在的緣故？

　　因為有了先前的歷史，才會有像我一樣的人。

　　人們說叛逆是青春的產物，我認為叛逆是知識的啟蒙。

　　如果看到了美好，那就給我去追啊！為什麼我要在這裡？為什麼我要存活在這裡？

　　我也想要相信尼采，人生只要有一次動心的滿足就夠了。

　　但忍耐這種事，我真的好累，好累。

　　如果要說我現在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光，肯定是聽音樂的時候，還有沈浸在數學計算的時候。

　　無限重複的痛苦的人生，我還會想要再過一次，只要能有那個瞬間，我可以感受到幸福足矣。

　　沒錯，我相信這一切。我必須要相信這一切。

　　這樣，我才能活在這個世界上，我才能夠待在這裡。

　　就算多麼不想活了，我也要記得我有多麼喜歡數學，我喜歡數學，我知道我喜歡數學，我一定會喜歡數學。

　　我一定會再熱愛一次，一定會。

3月1日

　　我不想要聽任何解釋，我對官僚體系與不公平的制度失望透頂。

　　說的也是，有關係就是沒關係，沒關係就是有關係。

　　我們就是活在自私與自利的社會。這世上沒有一點公平可言。

　　我能夠一直忍耐嗎？我能夠再次體驗到，意義的存在嗎？

　　我必須相信，至少，讓我相信三天。

　　只要我能相信三天，我就能相信三個月，一路往上，我一定可以再相信三十年。

　　只要能繼續活著，一定會有好事發生，一定，會有。

　　或許我會像笛卡兒一樣，認知到思考就是自己存在的意義。

　　或許，我會像個普通人一樣，認知到自己的意義，毫無意義。

　　這樣有趣嗎？就算我的人生是無趣的。

　　一定會的，只要有那麼一刻，我感覺到了不可能存在的幸福。

4月1日

　　窩在冷氣房裡真是無趣。

　　我不喜歡學習歷程的制度，我討厭花一大堆時間寫一篇證明自己有什麼能力的文章。

　　為甚麼不能交作品、成績給分數就好了？為什麼人必須要跟人溝通？

　　我也無法理解面試必須回答的答案。

　　如果要比誰有禮貌的話，那就直說吧，執著於無趣的東西上，才會讓人陷於憤怒之中。

　　好討厭那些傢伙，好討厭他們聊天的聲音，好討厭他們隨性的價值觀。

　　隨便地偷閒，隨便地打報告，隨便地說著未來的夢想。

　　那只會讓我覺得，那些偉大的事物變得愚蠢了。

　　如果人生的目標是錢，我寧願自殺，因為太過羞恥了。

　　如果人生的目標是尊嚴，我寧願投河，那種無趣的地位關係，只不過是在滿足醜陋的慾望罷了。

　　如果人生的目標是愛情，我感到可悲，我不喜歡青春爛漫的成熟，往著交往、結婚、成家向前。

　　我討厭有人依靠的感覺，我也討厭人與人之間的吸引力，這都會讓我感到痛苦。

　　我只會想到那些性格古怪，被排擠到角落的｢人生輸家」，我只會想到，那些受到傷害的人，那些過不上幸福生活的墮落者。

　　我會聞到腐敗的惡臭，而感到痛心。我會因為他人的光鮮亮麗，而感到憤怒。

　　我嫌惡虛偽做作的演員，也憎恨一無所知的白痴，在他們的人生中，充滿了沒有價值的意義。

　　真正的意義，一定是痛苦到難以忍受的，正因如此，我瞧不起因為害怕痛苦而自殺的人。

　　那些害怕痛苦的人，不過就是一群庸俗而平凡的行屍走肉，他們最終都會成為社會的齒輪。

　　我不想成為那種人。

　　我討厭他們汲汲營營的樣子，我討厭說讀書只是為了上大學的人，對於我這種僅喜歡理論與邏輯的人而言，只會感到憤怒。

　　或許我一輩子都會這樣憤世嫉俗、無藥可救，但也沒關係，我就喜歡這樣活著。

　　我只不過是把身體最直接的感受說出來罷了。

6月25日

　　結束了。

　　我的未來已經定了下來。

　　看著那些醫學系的同學，我感到困惑。

　　這就是讀書的意義嗎？這就是為甚麼要學習的原因嗎？

　　如果世界上有種職業叫享樂員的話，人類應該就會因此覆滅了吧。

　　人就是如此矛盾嗎？口口聲聲說是為了世界，為了社會，其實都是群自私自利的老鼠。

　　功利主義會嘲笑我吧！他們會說這就是人生，不需辯證的人生。

　　不過，我認為這種人生，是不可辯證的，因為是由一群豺狼鬣狗列出的規則。

　　這就是團體生活嗎？這就是人生的意義嗎？

　　太過愚蠢了，我一輩子都不會認同的。

　　人，到底哪裡優於其他動物了？人根本就是自大的雜草罷了。

　　不過，這也沒什麼好說的，因為說出這些話，也只能滿足我自己而已。

　　這或許，就是我的結局吧。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fc7C7o91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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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辯證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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