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long black,我放在這裡了。早上九點有規劃項目主任的報告,跟著十點是daily會議,十一點你需要去參加立法會的常會,李司機十點半在樓下等你。沒有什麼事情,我先出去了。」
阿卡來做秘書已經三個月了,每一次走進老闆林Sir辦公室都有一種油然而生的優越感,整個維港的海景就在腳下,藍出了一種綠油油的生機,白色的雲掛在天空上,就像是畫上去的,窗外滑著長弧線飛翔的黑鳶。遠處的黃金香柳剛剛抽出黃色的新芽,燦爛的點綴在一片春天的翠玉裡面。
「那我自己去午餐,阿卡你不需要安排了。今天下午的行程如何?」
老闆的行程如何,阿卡已經熟背於心,還是謹慎的再次看了手機確認後才回答。「半小時前,發展局局長的秘書問你下午有沒有時間會面?你原本的安排是三點要去和新視界的老闆喝咖啡,五點是今天最後一個行程,要和張Sir做年度評估。」
阿卡一連串的講完今天的行程,然後閉口等老闆指示,她知道老闆不喜歡囉嗦,所有事情都要簡單直接,乾脆了當。這是阿卡的第三個老闆,也是最平易近人的,每天早上在電梯口遇到會讓阿卡先進電梯,一點上司的架子也沒有。
「麻煩你和張Sir溝通改期吧,同Monica约好时间,今天我先見局長。唔該。」和老闆的猜测一樣,阿卡也知道局長是要談新工程的安排,先開預熱會議,下面開常會就能提出動議了。
「不用客氣,我知道了,現在就去安排。」阿卡悄悄退出去了,老闆埋在電腦前面,鍵盤的敲擊聲就像是炎熱夏天忽來的大雨撞擊地面的聲音,總還帶著水氣蒸發的裊裊餘韻。
等門關上,林Sir開始審閱桌上的文件,準備去和規劃他們開會。又是一個漫長而毫無進展的巷戰,每一個人都在死胡同裡面徘徊,沒有人可以見到對方的模樣,也不存在真槍實彈的切磋,子彈都打在牆壁上,就直接掉進了水潭裡,連聲響都聽不見。
一個早上,林Sir連著開了三個會,覺得十分疲倦,他讓李司機載他去了舊區的一個茶餐廳,門口的招牌都找不見了,七撇只剩一個捺,若不是熟人根本不知道這裡是一個冰室,這裡有林Sir他從學生時代就開始吃的頹餐和獨屬於他的那杯奶茶。
「照舊?」冰室老細一看到林Sir來,就熱情的招呼,把他讓到裡面的卡座,可以看到裡面的電視機正在放午間新聞,上面正正就是林Sir,「我可知道你真人沒這麼靚仔。」老細看看電視又看看林Sir,故意戲弄林Sir。13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lsD57lNVu
「我是輝叔你看著長大的,我鼻毛有幾根,你都知道。」林Sir在這裡可一點官架子都擺不出來。「咦,今天有稀客,細細粒,你怎麼來了?」
最後的卡座上這時候已經坐著一個客人,頭髮幾乎全白了,身子卻看著很是年輕,袖子裡面伸出來的那一塊二頭肌和三頭肌有不少的份量,人坐著看不出身高,可是聽花名也知道林Sir高過對方不少。
「大老闆,你現在官越做越大,還記得我這個游伴呢!」對方沒有任何意圖站起身握手寒暄的意圖,只是坐著繼續戳檸檬茶裡面的幾片鮮黃。
「我們兩個,每天放學後去九龍公園游泳池游個幾公里,這交情,我怎麼會忘。你現在還去泳池游啊?身體這麼棒!」林Sir這個時候也坐了下來,他那杯特製奶茶已經沖好,放在桌上。
「現在泳池都是屎尿屁,我才不去,現在去河裡面游。」13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YYePr3Eob
林Sir十分意外,他聽過西灣河游海泳的,沒聽過游河泳的,「你在哪一條河游?」13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f3sW6eNmJ
「就是咱們小時候家邊上那條河,你現在住的富貴了,還有沒有回舊區看看,就是你們局現在規劃的那一區。」
林Sir自認為對自己住了20年的舊區十分熟悉,卻想不起有一條可以游泳的河,這時候他的興致被提起來了,「走,你帶我去。」
這時候輝叔剛剛把林Sir的餐端上來,午餐肉煎蛋飯。
「我扒兩口就出發。我司機還在外面。等一下,我打個電話。」林Sir接通了阿卡的電話,「阿卡,麻煩你幫我取消三點的行程,我四點半趕回來和局長開會。唔該。」
掛了電話之後,林Sir和舊游伴尷尬的笑一笑,他不想讓對方認為自己在擺架子,通話結束後立刻把手機收起來。
「沒事,不著急,河水沒有關門時間。」對方也笑一笑,這個好朋友還是一如既往的謙遜。
當李司機把兩個人載到舊區的那條河邊之後,就離開去找泊位,等候林Sir的通知,這一區慢慢地開始復甦了,不少的人都來河邊坐坐,車位變得十分緊俏,李司機兜了半個小時才找到一個兩小時的泊車位,然後下車食支煙休息一下。
林Sir下車的時候,幾乎不認路,他奇怪曾經那麼熟悉的道路完全變了一個樣子,他很驚訝的看到眼前出現了一條六車道那樣寬的河流,岸兩邊綠草如茵,大白鷺展開一米的翅膀,悠悠的在水面上滑翔,魚兒被抓了起來,看來鳥兒今晚可以飽食一餐,還有珠頸斑鳩和黑領椋鳥發出求偶的歡快叫聲。
「老朋友,你從哪裡下去游啊?」
「你看不到魚兒在游嗎?我們就是這岸上的魚,魚兒就是河裡的老闆。」對方說的話讓人莫名其妙,林Sir一時之間不能完全明白。
原本以為可以看到老友魚一樣的泳姿,卻只看到魚兒游泳,兩個人看了一會兒就約定下次見面再一起游水。
李司機接到電話,帶林Sir回去開會,他看著後座的人若有所思,就閉口不問,只是默默開車。半小時後,林Sir下了車,「李師傅,今天謝謝你了。」
「不用客氣。」李司機知道林Sir是最客氣的老闆,為他開車也是福氣。
林Sir直接去了會議室,局長秘書Monica已經把文件交給阿卡,這會兒就放在會議室的桌子上,他一打開就看到幾個大字,「舊區填河重建項目」,今天中午,林Sir對小時候的那條臭水溝刻在腦海的印象完全顛覆了,看著這個自己醞釀了三年的項目,他不知何去何從。
一個星期後,冰室老細在看新聞,說舊區填河工程已經通過立法會撥款,即將開工,可是林Sir的位置被一個樣貌姣好身材凹凸有致的年輕女人代替了,這個時候林Sir進來了,老細問,「怎麼了?」
「我回來找細細粒游泳的,其他問題不回答。」
「是找我嗎?」林Sir,現在應該叫林生,一回頭,老朋友就在他身後。
兩個人相視一笑,多餘的話都不用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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