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孩子四個媽 - 母親節

對他來說，母親節一直是個很微妙的存在。

小學的美術課每年總是派出不同作業，有過手製卡片、手製康乃馨、手製按摩券……等等，反正老師認為只要是手製的小物肯定能滿足大多數的母親，卻苦了他們這群學生。

事情是這樣的。

老師每人都發了一組康乃馨摺紙套裝，他迅速折完一朵，卻怎麼想怎麼不對，於是跑去向老師多要了三套，可惜沒有剩下的材料。幾個同學看他苦惱的模樣，就偷偷拿了自己的康乃馨給他，總算是湊齊了四朵。

結果隔天老師發現有的媽媽沒有收到康乃馨，一問之下對他大發雷霆，說他不能貪心，材料不夠，每個媽媽只能收到一朵要他將就，他只能無辜低頭假裝知錯。

再來是手製卡片。

這次他學會了，只跟老師要了一張卡片，內容也洋洋灑灑照著谷歌大哥給的範本寫，結果老師卻把他的卡片退回，語重心長地告訴他這是給媽媽的卡片，卡片上畫他和媽媽就好，不用畫其他姐姐們。

有苦說不出，他明明是獨生子。

手製按摩券的問題就沒卡片和花那麼麻煩了，但他算了算，老師給的張數沒辦法除以四，他只好瞞著媽媽們熬夜自己做出足夠的券數。

總得來說，他的母親節好像比其他小孩過得辛苦。

今年也是這樣。

「我回來了。」他打開門，家裡不意外只有三媽在，紮著頭髮窩在沙發上，愣愣對著電腦發呆，身上還穿著睡衣，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醒的。

「你二媽說今天會晚點回來。」三媽見他回來，索性丟下電腦，打開電視。

「知道了。」

他迅速竄進房間，已經高中了，學校也不再規定要做什麼鬼手製母親節禮物，但似乎是做上癮了，今年在腦袋還沒運轉前，手就先開啟自動模式了。

看著手上的東西，他苦惱要怎麼偷偷給媽媽們，這個年紀直接給予有點太羞恥。

放棄思考，他回到客廳，四媽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整個人縮在懶骨頭上，差點不見。他把半球毛線丟過去，便無視那球身影，轉身穿上圍裙溜進廚房，開始為晚餐奮鬥。

大約七點，大門傳來聲響，大媽和二媽相繼回來，一個拖著寬大行李箱，一個抱著厚重習作本。

「回來了。」

「不是說晚點回來？」

「怎麼一起回來？」

「在車站剛好遇到。」

「今天算晚回來了好不好。」

一人一句，順序有點雜亂，但屬於正常現象。

「吃飯了。」他放下最後一道菜，對家中四位女性喊道。

四媽含糊地嗯了聲，繼續織著不知道又在織什麼的毛球；三媽跑去幫大媽簡單收拾行李，順便挖出伴手禮丟到客廳桌上；二媽看了他一眼，露出意義不明的笑，推了下眼鏡便去洗手了。

他沉默，明白了大抵只有二媽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畢竟是學校老師，要不記得也很難。

大媽長年在各國遨遊，生理時鐘早就對不上常規日期了；三媽基本上不過任何節日，更別提那小得可憐的記憶力；四媽只知道日子是拿來吃的，不知道怎麼過。

「吃飯了！」二媽出現，看著無動於衷的另外三人，發出了河東獅吼。

那三人抖了下，才乖乖地各自放下崗位，入坐餐桌。

餐桌上是各種閒話家常，或是各種化妝品保養品甜點店的綜合討論區，多虧媽媽們的功力，他在班上意外能參與女生的許多話題。

嗯，然後，他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曾經的卡片和花仍擺在客廳一角，按摩券則是很早就被用完了，不過用完之後他反而更常被叫去幫媽們這邊揉揉那邊捏捏了。

總之就是個很平常的夜晚，家人圍在一起吃飯，儘管他的家庭成員稍有不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其中一個親生的，既長得不像四個媽中任何一人，姓氏也不一樣，她們說那是因為他長得像他爸，不過沒有人看過。

就是個很不負責任的回答。

他想了下，還是決定把媽媽們各自的母親節禮物藏在她們的枕頭下好了，省得她們又要鬧他好一陣子。

「台台，碗給你洗！」

「啊還有地板幫忙掃一下！」

「也順便幫我澆一下花，台台！」

「台台，等下還有空的話來幫我改考卷！」

更正，他真的很懷疑他的這群媽們到底是知不知道今天的日子，也只有在這天才會隨意地召喚他。

他默默地嘆口氣，「知道了。」

嗯，雖然他的母親節還是過得很微妙，不過他覺得，今年這樣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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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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