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筍】Ark - 正篇

「實驗體#1907（通稱<弟>）將同為實驗體的#1902（通稱<兄>）者殺害……」

又一次，令人厭倦、煩膩的失敗。液晶屏上，被導管連接的兩人皆化成汙濁的臟水，迎接被排走的命運。冰冷的機械女聲重復著失敗報告，仿佛在諷刺著他——

你永遠不會改變命運。

「唉……」

長發男子手撐著額頭，兩指揉捏眉間，無名指上的戒指泛著銀光。移開一段距離，他站起身來，轉身出了觀察室。

由暗轉明，男子整個暴露在白熾燈下，金橙色的發絲泛著冷光。美麗的鴛鴦瞳籠罩在劉海織成的陰翳下，飽含永不消散的悲傷。走廊很長，長得足夠將過往回憶一遍，沈醉在過去的美夢中。

……雖然這個夢，並不是完全的美好。

一、童年的記憶

從記事起，身後就已經跟著小兩歲的弟弟。與別的兄弟不同的是，他隨父姓，而弟弟是隨母姓。弟弟天真無邪的笑容，任誰看了都會心生憐愛，自己也一樣。他時刻記著父母的叮囑，對弟弟的愛護甚至到了溺愛的地步。

但好景不長，一場飛來橫禍，奪走了父母的生命。親戚們推脫不肯收養，他們迫不得已被送進了「大房子」——他們眼中的孤兒院，成了沒有雙親的孩子。

那一年，他七歲，弟弟五歲。

無家可歸，必須仰仗「大房子」裏的主人生活。可不幸的是，看上去忠厚老實的院長，其實生性殘暴不仁，以虐待幼童為樂。從住進去的第一天開始，兩人就過著吃不飽穿不暖，每晚還必須承受無止境鞭打的生活。

久而久之，他們學會了逆來順受，花朵過早地飽受風雪，收下來自於世界的惡意。心中僅存的那一點光芒，便是身旁的至親至愛。

冬日的孤兒院，玻璃窗外飄著鵝毛大雪，蒼白的月光透入，被揮舞著的鞭影分割。耳邊，鞭聲獵獵作響，身體已經感受不到疼痛，卻仍然縮起身躲避著。

不遠處，是無法動彈的弟弟。

受虐終於終止，腳步聲逐漸淡去。雖然身上又累又痛，小小的他還是咬咬牙撐起身子，堅持著來到弟弟身邊，將其抱在懷裏。

「小筍，你還好嗎？」

父母已經不在了，自己必須要做弟弟最堅實的依靠，要變得成熟，才能保護好他。

「哥哥，我疼……」即便這樣的事情每天都在發生，弟弟仍然放聲大哭，透露出不懂世事的稚嫩。他雙手環住哥哥的頸部，溫熱的淚珠滴在衣服上，幼小的身體一顫一顫，「到底……什麽時候，叔叔才不會打我們啊？」

聽著弟弟的哭聲，他心疼不已，可當下能做的，只有拍拍後背，作為慰籍，「也許…院長叔叔良心發現的話，就不會打我們了。」他說著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話。但虛言，能給弟弟一點期望，不至於讓生活完全黑暗無光。松開懷抱，他小心翼翼地卷起幼弟的衣袖，湊到鞭痕前輕輕吻了下。

「讓哥哥親親，痛痛就飛走啦。」

陰影的包裹下，他們四目相對。弟弟澄澈的紅眸盛滿懵懂，仿佛那個親吻真的奏效，褪去肌膚火辣辣的疼痛。

「還疼嗎？」他微笑著說，臉頰上的紅痕仍未消退。

被他的笑容所感染，小筍噙著淚花，咧開一個由衷開心的笑容。

「不疼了，謝謝哥哥。」

兩個人互相攙扶著，鉆進被窩裏，相互依偎，相擁而眠。

受難的日子仍在繼續，但只要肩膀上依靠的溫度還在，活下去的信念就不會熄滅。而院長似乎順應了他臨時編排的話語，態度一百八十度轉變，開始和藹可親，關心起他們來了。

而且還特別關照他的弟弟。

盡管內心隱隱不安，覺得院長突然轉了性子，肯定另有企圖。可當他看到弟弟幸福的笑容，還有院長慈愛的目光時，他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大人總是喜歡愛護最小的那一個，事情也明明在往好的方向進行。

直到那個陰暗的夜晚。

當晚，院長留在他們房間，弟弟說想吃蘋果，於是自己就暫時出去，留弟弟和那個最危險的人在臥室裏。

至今想來，他都後悔自己做了這個決定。

洗好蘋果，準備回到房間時，他聽見弟弟的叫聲。結果，半掩的房門後，院長把弟弟摁在床上，發出猥瑣的笑聲。而弟弟也在奮力抵抗著，一邊呼喚著自己求救。

他年齡雖小，卻也懂得了一些人事，但他怎麽也沒想到，院長的心能壞到這樣的地步，居然想對弟弟下手行不軌之事！本來就對其殘暴對待不滿的他，內心頓時湧上一股殺意。

拔腿狂奔，找到廚房，從廚具架上抽出一把小刀。他將刀柄緊緊握住，原路返回，祈禱著最壞的事情千萬不能發生。

還沒靠近門邊，他就聽到了院長盛氣淩人的聲音。

「你哥來了又怎麽樣？他打得過我嗎？倒不如從了我，否則，沒你們好果子吃！」

院長恐嚇著，弟弟瞬間就噤聲，不敢反抗了。

弟弟也在擔心自己的安全而選擇放棄嗎？惡魔的一番話更加激怒了他，他加快腳步，強忍住熊熊怒火，沖進房間。翻身上床，他擡起手臂，趁其不備，將小刀深深刺入惡魔的脊背中。雙手頓時濺上一層溫熱，長長的衣袖也被赤紅所染，又被什麽催得漆黑。

他用盡力氣，將小刀狠狠拔出。

隨著一聲淒慘的喊叫，高大的軀體從床上滾下，重重地摔在地上。沒有了阻擋，他終於看到他最珍視的至親，完好無損，沒有沾上一點汙穢。

「…哥哥？」

他喘著粗氣，在見到弟弟的那一剎那，恨意減了一半。將鮮血淋漓的短刀扔在一旁，然後，他跪了下來，用力地把弟弟抱入懷中。

要是再晚一點，再遲一點，他的弟弟、他可愛的天使就——

「對不起…哥哥來晚了。」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倘若真的發生，他會恨死自己一輩子。劫後余生的弟弟將恐懼盡數釋放出來，聲音之大，似要讓外界聽見，都知道他們命運的悲慘。

「已經、已經沒事了…哥哥在這，不會有人傷害你的。」他哽咽了下，憤怒消退後才發覺自己臉上的兩行濕潤。對胞弟愛之深切，他絕不會允許別人骯臟的手和舌尖碰到他的寶物一分一毫。

彼時，他還不懂這種感情到底是什麽。

「嗯…」

抽泣聲重疊，他們松開各自的手，兩雙淚汪汪的眼相互凝望。燭火跳躍著，墻上的影子也隨之搖動。他們不約而同地低頭，看向地上冰冷的屍體，鮮血鋪了滿地，幾乎和木製地板融為一體。

解脫了。

「哥哥，會有人發現是我們做的嗎？」小筍扯扯兄長衣袖。雖說院長罪有應得，可在這時代中，殺人也是犯罪，一樣要受到懲罰。罪人是要被關緊監獄的，單純的心擔憂著，不想與最愛的哥哥分離。

「不會的。」他肯定地給出答案，腦海裏充滿的不是恐慌，而是釋然，「不會有人發現的。」

畢竟有誰能想到，解決掉一個成年人的，會是一個小孩子呢？

他擡起血跡斑斑的手，用幹凈的拇指揩去弟弟眼角的淚水。然後，他牽住弟弟的手，堅決地握緊，說道：

「我們……走吧。」

小筍還未反應過來，下意識往反方向一拽：「去哪？」

「會讓我們幸福的地方。」

撥雲見月，清輝滿地。踏過小徑，穿過大門，月夜中，他們拼命奔跑，逃離惡魔的巢穴，將悲苦的過去拋棄。

幸運的女神終是眷顧了兩人。逃亡中，他們被一位叫做鄭春發的年輕男子所救。這個熱心腸的男人聽完他們的遭遇後，因為實在不忍心讓兩個小孩子流浪，於是他收了他們為養子，結束了他們漂泊流離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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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成年的記憶

時光如白駒過隙。一轉眼，十多年過去了。不幸的陰影在無微不至的呵護下消散，兩人沐浴著幸福與平穩，逐漸長大成人。

風度翩翩的哥哥，和風華正茂的弟弟，從小時起就一直感情很好，他們也堅信這樣的日子會一直延續下去，直至生命盡頭。

夏日的夜晚，他在頂燈的光線下閱讀經濟理論的書。身為鄭家的長子，下一任接班人，這是他必修的課程。正當他想伸手取來書簽時，敲門聲暫時轉移他的註意力。說出「請進」之後，他看到的是臉埋在枕頭後的弟弟。

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紅暈。

他有些詫異，同時還感到新奇。從自己上初中開始，他們就分房睡了，小筍當時還哭著鬧著不想和哥哥分開，哄了好一陣才停息。等到弟弟也成為初中生後，再和他提起這段往事，弟弟就會漲紅臉極力否認，也堅持不和哥哥一起睡了。回想起來，還是覺得十分有趣。

現在，還是裝作不記得的樣子吧。

「小筍？怎麽把枕頭被子都拿過來了？」

弟弟走到床邊，放下抱著的東西。將東西擺放整齊，他全程沒有看哥哥一眼，像是刻意隱藏著什麽。

「…因為明天就要走了，得有好一陣子見不到哥哥，所以今晚…想和哥哥一起睡。」

最小的孩子擁有更多的選擇權。弟弟在服裝設計上展現出了卓越才能，明日的航班，將把他送至能讓他大放異彩的地方。

只不過，這位未來的天才設計師還未離家之前，就有些想家了呢。

「嗯，也好。」他溫柔一笑，取來的書簽塞在頁間，再將書放在桌上，回應對方真正想說出口的話，「這兩年我也會非常想小筍的。」

弟弟臉上的紅暈肉眼可見地更深了一些。

「我、我先去洗澡。」說完，小筍飛快地沖出房間。

十一時，燈熄了，墻上的空調無言送著涼風。兄弟兩人躺在床上，明明床不小，身體的距離卻只有幾毫。

合上眼，任由思緒放空。

「哥哥。」弟弟在黑暗中開口。

「嗯？」他回應。

「可以像小時候那樣……抱著我睡嗎？」

「小筍還是小孩子啊。」嘴上調笑，身體卻滿足了弟弟的要求。臂彎圈住自己最可愛的天使，輕輕將人推向懷中，「我們好久沒這樣了，還真有點懷念呢。」

「嗯。」小筍悶聲應道，除此再無其他話。

「怎麽了，有心事嗎？」他問道。平日只要在一塊，就是無話不談，今日弟弟的寡言少語著實少見。

「…沒，我只是困了。」

看來是多慮了。

「那睡吧，明早還要登飛機。」他揉了揉弟弟的金發，不再說話。

窗紗半白，寧靜催生睡意。得益於規律的作息，他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睡著之後，某個帶著少年青澀的吻被小心翼翼地獻上。覆上的溫度轉瞬即逝，永久留下的是真摯的愛情。

……

小筍離開有五天了。

不知是否是分別時間太長的原因，他格外想念遊學在外的弟弟，至親不在身邊讓他有些無所適從，僅憑語音通話又遠遠不夠。

想見他，每一刻都在思念弟弟的笑容。心裏好似空了一塊，只有弟弟的存在才能填補空缺。

找不到理由，但生活總得繼續。

收拾好心情，照常入夢。

然而，夢中的景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哈…』

還在國外留學的弟弟，衣衫淩亂的躺在自己床上，場景十分曖昧淫靡。黑絲勾勒出完美的小腿曲線，然而往上，私密處最後一層遮擋卻消失了，只見得股間一滴白濁滑落，濺上小腹的乳白色襯得肌膚更加粉嫩，沖擊視覺；最後看到弟弟的面目，水光瀲灩的眼望著自己，楚楚可憐的模樣卻引起再度欺身而上的興致。

製造這一切的人，是他自己。潛意識催眠了他，剔除了理性的存在，保留下原始的欲望。

『喜歡哥哥麽？』他俯下身，勾指將其粘在頰上的金發別在耳後，吻去眼角的晶瑩淚珠。

『喜歡…哥哥。』濕潤的蜜桃色雙唇一張一合，他的小筍就像只乖巧的小兔子，讓他直想吞吃入腹。

『乖孩子。』他抱起身下人的身體，雙手捏住雙臀，『小筍那麽誠實，哥哥也應該給點獎勵給你。』

再度開啟的翻雲覆雨。身與心皆為自己占有的歡愉促使攻勢逐漸加快，甚至比前一次更為強烈。耳邊拔高顫抖的呢喃成了無上的催情劑，倫理的界限被踏得模糊，僅剩的念頭，便是一同登上夢寐以求的頂點。

『哥哥…我…我不行了…』

弟弟眼淚汪汪地祈求，雙腿夾緊，快要繳械投降。

『再忍忍。我們一起。』

以吻封唇，身體重疊，不斷升溫。兩人忘記了一切，世界只有彼此。

渴望的最高潮，就要來臨。

「叮鈴鈴鈴——！！」

響亮的手機鬧鈴不適時地打碎了這個夢。余韻未散，空調氣溫不高，身體卻比平時更加炎熱，腦袋也被蒸成一團漿糊，勉強清醒。床的另一邊空空蕩蕩，更加證實了所見一切是夢境的事實。

「怎麽會做這樣的夢……嗯？」

活動伸手關閉鬧鐘的同時，忽然感覺腿間一陣濕黏。不詳的預感油然而生，意識隱隱提醒著他這般奇異觸感或許和所做的夢有關，但他希望不是如此。

他一臉緊張地掀起了被子。在目光觸及到某處後，他面如土色把被褥重新蓋上，雙手捂住了臉。

二十多年來，他第一次開始懷疑起了人生。

哦，天啊…自己到底做了什麽？夢見和弟弟做那種事也就算了，居然還……？

那可是自己的弟弟，和自己擁有血緣關系的胞親。他怎麽可以產生非分之想？變成和小時候的變態院長一樣的人？

不可以，不允許，絕對不行。

他緩緩放下手，又扶住額頭。

他發覺自己無法抗拒這一切。

殘余的影像在腦海閃現，故意與理智作對，挑戰他已經形成的道德觀念。他就像是沙漠中快要渴死的旅人，面對眼前有毒的甘泉，仍然不能抵擋住灌入口中的誘惑。

想要將人擁入懷中，留下自己的烙印，宣誓自己的主權；讓他在起伏中忘記自我，喊著自己的名字到達頂峰，事後給予人獎勵的吻。

想聽他說愛我，只愛我一個人，就像生父愛著生母那樣。

兄弟之間，也可以如此嗎？

收拾好混亂的感情，維持光鮮的模樣，投入工作當中。今日的他也是魅力不減。

明亮的辦公室內，他正審閱文件，突然震動響起音樂的手機吸引了目光。他以為是合作客戶，定睛一看，來電人出乎意料。

是小筍。

這個時間，那邊應該是半夜。弟弟一直是一個作息規律的人，不太可能會熬夜。難不成是出了什麽事？

本能地擔心著急，也顧不上羞於面對的心理，他按下了接聽鍵。剛接通，他和弟弟同時開口，手機兩端的人不約而同靜默，最終還是由他開口結束沈默。

「小筍，怎麽了？」

時間過去了三秒，他在話筒處聽到吸氣的聲音。

「…我做噩夢了。」弟弟的聲音聽起來很低落，「夢到…孤兒院的事。」

聽見「孤兒院」三個字，他心裏一沈，恨不得立刻就在弟弟的身邊，撫去不安，語言的效果只是微乎其微。即便是悉心照顧，心靈創傷還是無法完全抹去。

「別怕…都已經過去了。你有能夠依靠的哥哥，還有和善的養父。」

「我知道，所以立刻就打電話給哥哥了。」弟弟的語氣稍微陰轉晴了些，趁著興頭轉移話題，「對了，哥哥我和你說……」

「喜歡哥哥。」

分神之下，弟弟的異國經歷講述也無心去聽了，僅是機械地回應著，旖旎的幻想瘋狂生長，一陣口幹舌燥。好在對方並無察覺，只是興致勃勃地描繪。

「哥哥。」

「嗯？」一瞬的回神。

「我…想你了。」

放下手機，他依舊恍惚，記不清自己對弟弟說了什麽。背叛道德的感情始終回蕩心間，精神稍一松懈，它便乘虛而入，弟弟的聲音更是火上澆油。

半晌，他將應該說出的話對著空氣傾訴。

「…我也想你。」

這份感情從何而來，從何開始？是臨行前晚的同床共枕，還是先前不經意的雙手碰觸，抑或早就在孩提時期萌芽，直至現在自己才有所察覺？

思念灼燒著，侵蝕他身為兄長的理智。糾結與羞恥交織，他不斷克製自身，試圖遺忘。但越是如此，背德的火焰燃燒更甚，它蔓延而上，最終把他全部焚燒殆盡。

他困擾著度過整個下午。幸好工作替他分去了大部分註意力，不然他只能在思慮中煎熬，並開始鉆牛角尖了。

捱過漫長的午後，夜晚悄然來臨。因工作而緊繃的神經得以放松，他坐在養父的辦公室，享受短暫的休憩時光。

「看你一整天沒精打采的，有什麽心事嗎？」

晚飯間，養父問起了他今天的狀態。為情所困而心神不寧的他恍然回神，扯出一個無事的微笑。

「…沒事，就是昨晚沒睡好。」

「原來如此。」鄭春發神色了然，「最近公司事情比較多，難為你打理了。但你也不要把情緒帶回家裏，該休息的時候就休息，有事明天再解決。」他拍了拍養子的肩膀，語重心長地勸解，隨之又半開玩笑道，「要是金絲在這裏的話，又得擔心你啦。」

養父不經意的一句話，又將他的思緒拉回那令人心神蕩漾的夢中。耳邊獨屬於弟弟的嗓音回蕩著，猶如甘美的毒藥，引誘他墮落。

他暗暗慶幸，弟弟身在國外，他不必面對尷尬的境地，或者逃避，得以獨自處理紛亂的情感。

與此同時，他也在思索著，要是小筍在這裏，他會怎麽看待最敬重的兄長所懷揣的，超越倫理界限的感情呢？

一定，會感到惡心吧。

對親弟弟產生了愛欲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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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幸福的記憶

熙熙攘攘的機場裏，他站在接機處，接弟弟回家。數著日子期盼弟弟回國的日子終於結束，他不用再聽著聲音捱過漫漫長夜，忍受寂寞。

不算闊別已久，心情卻如同初見，他暢想著弟弟嶄新的面貌。經過磨練，他的小少爺一定如同紅寶石般光彩照人。滿心期待，等候也變得愉快，他目不轉睛凝望著出口，等待小筍的出現。

「已經過了約定好的時間五分鐘…是出了什麽事嗎？」他低頭看看腕表，自言自語。他最怕的就是弟弟出意外。

但管家的話隨之驅散了他的擔心。

「大少爺，小少爺來了。」

玻璃門後，出現一抹閃亮的金色。小筍微瞇著的眼見到他，就立刻完全睜開，精神百倍。

「哥！」

他看著紅色的身影向他奔來，因喜悅而拋棄了以往的矜持。他們的距離越來越近，從跨越大陸的廣度，到不斷縮短的尺度。心中的雀躍按耐不住，浮現在他清澈的眼睛裏，他提起的唇角上。

兩年來，在自我疏導下，他已經逐漸接受了自己心懷不倫之戀的事實，也做出了不說出口的決定——即使在看到弟弟的那一瞬，他就要違背許下的諾言。

離自己只有幾步之遙，弟弟忽然撒開拿著行李的手，縱身一躍，與自己頗有默契地張開雙臂，穩穩當當地落到懷抱中。

「哥——我好想你。」

由於疲累，弟弟的聲音聽著有些軟糯糯的。他還埋頭蹭蹭頸窩，活像一只撒嬌的小貓，撓得自己心癢癢。

「我也想你。」心房某處騷動著，他幾乎克製不住吻上臉頰的沖動，終是以貼貼臉頰代替。他不會說出他是如何排解思念的，因為那是連清醒之後的自己都無法接受的方法。

簡直就是被欲望操控一般——想著親弟弟自瀆什麽的。

揮去不潔回憶，他放下考拉抱的弟弟，推著後背讓其先行。上了私家車，倒時差而犯困的弟弟枕在自己肩上沈沈睡去，他的雙手搭在腿上，十指相扣。

完全是一副毫無防備的模樣。

擡頭，前面的管家開著車，無暇註意車後座的事，而懸掛的後視鏡看不到腿上的情況。他盯著弟弟交握的兩手，隱蔽的環境助長了沖動。小心悄然把手覆上，再將交纏的十指分開，與自己的緊密相扣

比自己稍小的手，傳達著溫暖的溫度。

滿足的戀心，帶著些許的苦澀。普通的牽手並不能證明他們就是真正的情侶，連告白的話語都未曾說出，僅僅是自己一人的相思，自欺欺人罷了——他是明白的。

可即便如此，也沒有關系。只要弟弟不會離自己遠去，只要他依舊依賴著身為兄長的自己。

臉上平靜如水，依偎在弟弟身上；實際暗潮洶湧，握緊了弟弟的手。

自己就可以利用這個身份，永遠霸占他了。

……可惜的是，這樣的想法並沒有持續很久。事實證明，它是幼稚且淺薄的。

小筍回國後的某天，家裏為弟弟舉辦了一個盛大的「慶祝會」。到場的名流有許多，弟弟雖是今日的主角，但所有的趨奉全是讓自己接了下來。

這也是對弟弟的保護。

好不容易應付完了男人們的奉承和名媛們的殷勤，兄弟倆走到一邊，享受小食。

「原來你們在這裏。」

背後傳來女聲，兄弟倆轉過身，看到的是一襲藍色小禮服裙的少女。

「你也來了啊，伊桃。」

來者是伊桃，是空桑公司老總伊摯的小女兒，同時也是他們的好友。

「是的呢～終於找到時間和福公小筍說說話了。恭喜小筍學有所成～」

兩只高腳杯相碰，發出清脆響聲，杯中的香檳一飲而盡。

「你哥今天怎麽沒來？」空杯放上侍者的托盤，小筍四處環望，尋找少女兄長的身影。

提起兄長，伊桃稍微有些無奈：「他心情不好，所以只有我來。」

「？他怎麽了。」

「倒也沒多大事，就是…暗戀對象和曾經的大學教授結婚了，他正為這個傷心呢。」

信息量巨大的話題引起了弟弟的興趣。

「……聽起來好復雜的樣子，快和本少爺說說是怎麽一回事。」

三人站成了一團。倆年輕人你一句我一句，他在一邊聽著。

交談的內容大體是伊桃的兄長伊楠暗戀了兩年的男孩和別人秘密結婚了，而那個人，剛好是伊楠的大學老師，郭逸品。明明是相似性格，暗戀對象卻選了教授，伊楠就更受打擊，連宴會都不想去了。

歸根結底，還是不告白的禍。

本是作為旁聽者，漫不經心地聽著兩人之間的對話，結果談話結束後，反而變得心事重重。伊桃兄長的事例給他上了重要一課，它以慘烈的下場警告他，如果不對喜歡的人說出「喜歡」的話，你只會落得後悔終生的結局。

面前的弟弟，仍然觸手可得。但將來呢？

已經聽不到說話的聲音了。

他不想看著弟弟遠走，和別的女人步入婚姻殿堂。以兄長身份束縛他是遠遠不夠的，它牽不住弟弟的心，他也對弟弟的心思一無所知。

萬一小筍有了喜歡的人，不是自己，那該如何是好……？

他不得不做出行動。

總之，還是先慎重地……

【還沒回憶到後面的內容，他便笑了，無人知曉常年無表情示人的他是如何有了笑意的。

他的慎重，也許還比不過弟弟一時的直率。】

許多的偶然築起了必然。

偶然結識了可以傾訴秘密的女性朋友，偶然被弟弟看到了自己和朋友出來的畫面，偶然碰見了在房間裏獨自以酒澆愁的弟弟。

擔心、安撫不成、追問。他在迷惑不解中隱隱感受到了真相，只是他已經習慣了弟弟趕走自己身旁女人的舉動，他不能確定對方是否也和自己一樣，對親生兄弟存有愛戀。

伸出手抱住稍矮的身體，試探著，給出模棱兩可的安慰。

「傻弟弟，哥哥最喜歡你啊。」

懷裏的人任性地掙開了懷抱，表示不接受這樣的回答。酒精作用之下，弟弟失了以往的優雅，以反常的坦率，表達出自己的心情。

「我才不想要對待弟弟的那種喜歡！我想要的是……戀人的那種……」

……原來，他也一樣。從驚愕中回過神，他因欣喜而快無法呼吸，沈積下來的糾結此刻煙消雲散。面對哭紅了眼的弟弟，他溫柔地笑著，俯下身，垂落的發遮住了兩人的臉龐。

「好，不是弟弟——是愛人。」

有聲的回應，和無聲的回應，一齊獻給了自己的胞弟。親吻勝過千言萬語，代替自己道出難以言表的喜悅。唇與唇重疊的柔軟，對方津液中帶著的微甜，炙熱的呼吸，重合的心跳，一切都是那麽的如夢似幻。

僅是看著咫尺之間微醺的赤眸，他幾乎也陷入迷醉。

「哥哥也一樣，想要小筍愛人般的喜歡。」

不得不說，作為親兄弟，他們確實在某些地方極其相似。都想隱瞞這份見不得光的愛意，卻都藏不住，害怕失去，只想傳達到對方身邊。

「哥哥已經把它獻給了小筍…那麽，小筍要給我什麽呢？」

「誒……啊……」

貪婪與占有攀上脊柱，支配頭腦。他抱起弟弟的身體，向床邊走去。由親吻點燃的背德貫穿身軀，猶如樂土裏的毒蛇，誘惑他們吃下禁果。

沒有人知道那一晚，鎖上的房門裏到底發生了什麽。倫理的邊界，已然模糊不清。

兄長的身份之上，又多了一層戀人。

回想起來，那一段日子才真正稱得上是幸福美滿。雖然，這樣的戀情，是被社會所不容，且不齒的。

嘗到初夜的甜頭，便會一發不可收拾地相互索求，那些愛與欲望皆是通過情事宣泄出來。反鎖的臥房也好，酒店的房間也罷，無論何處，一個深吻就可以開啟通往雲霄的旅程。

分別幾日，彼此對身體接觸的渴望更甚。

「出差幾天，你想哥哥嗎？」

「嗯……想……」

蝕骨灼心的思念，以肉欲來填補。

往下移動的唇，與優美的脖頸緊密相貼。伴隨細微疼痛而在頸上綻放的，是赤色的小小梅花。

「啊…嗚，哥，別、別吸…」

再次下滑，這次含住的是胸前紅果。幾次的實踐，他摸清了弟弟身體上所有的敏感處，也知道該用什麽方式才能達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拒絕即是迎合。無論在床上，抑或床下，都可通用。

「小筍討厭哥哥這樣麽？可是…這裏說「很喜歡」。」

「哈啊…！嗯…」

又是一下撞擊，伴以手上的律動，沒人能抵擋住前後夾擊的快感。冰涼濕潤的清液淌下，懷裏的人兒早已軟成一潭春水，那處卻是精神抖擻，為最後的勃發做著準備。

「小筍，濕掉了哦。」

「不要…不要說了…」埋在頸窩的舉動很是孩子脾氣。

語言的挑逗為情事增添情趣。他什麽都對弟弟好，唯有在床笫之事上會使些壞心眼，用直白話語刺激薄臉皮的戀人。咬上發燙的耳垂，那裏也好手上也好都沒閑著，拇指抵在頂端畫著圈，感受冒出的汩汩濕黏。

任誰都會唾棄的，隱秘的交歡。可對於他們來說，這便是愛。他們並不信奉柏拉圖式的愛情，唯有刻下屬於彼此的痕跡才是實在。他們沈淪而又清醒，沈浸在情欲中，卻又十分清楚，做這種事的對象只能是彼此，其他人都不行。

畢竟，沒有愛情的基礎，就成了令人作嘔的事。

一場纏綿悱惻後，弟弟躺在自己的臂彎。他睜著澄澈的雙眼，沒有由來地，說出了疑問。

「哥哥…你會離開我嗎？」

他本以為弟弟不會想得這麽多。清醒之後，內心總會不安。他們是仿徨在道德邊境的人，世界之大，卻沒有他們的容身之所。

他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多久，未來會是如何，他們會不會被迫分離。18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OBtzekKJ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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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至少——著眼於現在，守護好他的至親至愛吧。

他將目光投向身側的人。撩開額發，以吻給予弟弟及戀人承諾。

「無論發生什麽，哥哥都會在你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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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破滅的記憶

高度的繁榮，會帶來嚴重的反作用。出生率的低下，促使嚴苛的政策出臺，以控製這一切。本來處境就不太好的同性戀者，受到迫害之後，日子更加不好過了。

起初他並不在意，已然習慣在陰暗中持續著戀情，再怎麽樣壓迫也好，總能過得下去。只是，父親某日的一句感嘆，和電視上的內容，讓他認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一經發現，抓進集中營改造，無論貧富，家族都會受到懲罰。畫面裏男女的淚顏和哭喊觸目驚心，本應是自由相愛的人們被迫分離，剔除本性，改造成「正常人」。

說是改造，倒不如說是折磨。他不敢想象，一旦他們的戀情被發現，會有怎樣的慘狀？

小時候就已經受夠了折磨，他不願再經受，也不願再看著自己的摯愛被摧殘。

夜晚的情事，也讓他負擔重重。黑暗的房間裏，指尖輕觸熟睡的弟弟的臉頰，他實在不舍得向弟弟說出殘酷的謊話。

但他不得不這麽做。

挽著別的女人的手臂，他違心地說著冷酷的話語。

「就是你看到的那樣。」

快離開吧，你面前的這個人不值得你留戀——違背本心，他在心底無聲呼喊。

「不…不會的…這不可能…」小筍看看哥哥身邊的女人，再看看哥哥，他無法接受眼前的畫面。他走近，連慣常趕走身旁女人的舉動都已忘記，「哥哥，你一定是在開玩笑，對吧…？」

「…我沒有騙你。」假象快要維持不下，他實在見不得弟弟傷心的樣子，「你先回去吧。」

不要走——全身上下的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著。

小筍低下了頭，輕微的抽泣聲溢出。然後，他擡起了頭，臉上滿是淚痕。

「騙子！！全部都是騙子！！」

弟弟哭著，丟下一句話，便跑遠了。再也看不見弟弟的身影後，女人松開了挽著的手臂，關切地看著他。

一切，都是讓弟弟放棄這段戀情的戲碼。

「謝謝。」

「不用謝。可你為什麽不告訴他你這麽做的理由呢？」知心朋友問道。

「…我不想害了他。」他強顏歡笑，「恨我也好，只要…他一切安好。」

隨後，他們陷入了漫長的冷戰。他以工作為由，成天待在公司裏，很晚才回家，避免了與弟弟正面接觸的可能。

但暗地裏，他還是會擔心。在觸碰不到溫度、見不到面容的夜晚，脆弱的心靈被無止境地苛責，後悔道出那一日的謊言。

除了思念讓他無法安眠，還有弟弟的怪異行蹤。

根據手下的跟蹤，他得知這幾天弟弟總往一個奇怪的地方跑，次數之頻繁，讓他生疑。據說那處是某個教會的根據地。他想確定弟弟的安危，奈何公務纏身，他分身乏術，僅能吩咐手下盯緊自家弟弟的一舉一動，若有變動，即刻通知自己。

時間推移，宣告世界崩塌的那一天到來了。

像往常一樣，他走在樓梯上，準備去上班。傭人們在各自的位置上忙碌著，因此極少有人會註意到樓梯上的動靜。身後傳來更為急促的腳步聲，一句「哥哥」讓他的步伐停了下來。隨後他又往前走，回避與弟弟的眼神接觸。

「哥——我有話想和你說。」

身後的人仍然不依不饒。

「…我要去上班。」

他走至樓梯休息平臺。

「就幾分鐘的事，也不可以嗎？」

小筍攔在自己身前，不讓自己前進。

看著弟弟的雙眸，他心軟了。都已經狠心將愛意拒之門外，他沒有理由再去拒絕這樣一個小小請求。

「好吧…但是小心點，別摔下去。」

弟弟的背後，是長長的階梯。

「放心，我不會掉下去的。」弟弟回頭看了一眼，笑著搖搖頭，舉起藏在身後的一邊手，「這個，送給哥哥。」

弟弟的手裏，拿著一束淡紅色的小花，毫不起眼。但他僅是一眼，就看出了弟弟真正的心思。

「…你還是在恨我嗎。」

高雪輪，花語為「騙子」。弟弟在以這種方式，責怪自己的背叛。

暗自感慨，卻不能表現在臉上。自己的確是騙子。許下諾言，又親手打破，世界上大概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和自己一樣那麽混蛋的人了。

「對啊。」弟弟臉上的笑容與眼眶裏泛著的清光極不相稱，「我恨著變心的哥哥…明明之前還那麽相愛的。」

手裏的花枝因變軟而垂下。枯萎的花朵，正似他們已然逝去的愛情。

僅是看著小筍的眼淚，胸腔某處沈睡的感情就要蘇醒。就像那個互訴衷腸的夜晚一樣，他想將弟弟抱在懷裏，吻他的臉和唇，告訴他，我還愛著你。

但是現實決不允許。

「不過沒關系，有了這個，我們就可以得到永遠的幸福了。」

將花束丟棄一旁，小筍擡起手擦幹眼淚，換上以往的單純笑容，另一邊手慢慢現出了他所藏匿的東西——

一把小巧的銀色小刀。

「這是教會給我的好東西，名字叫Ark，中文意思哥哥應該也知道。」弟弟赤紅色的眼裏充滿期望，兩指撫摸光滑的刀面，卻引起了兄長的擔憂。後退以躲開兄長伸來的手，他擡頭，無事一笑。

「你該不會以為我想自殺吧？雖然這是其中一個目的。他們說，只要這樣做，我們就可以一同去往「樂園」了。」

果然……怪不得蹤跡那麽奇怪，原來小筍是進了邪教。面前天使的笑容宛如惡魔，令他寒毛直豎。前幾日的疑團得到了解答，只是，等他終於了解到真相後，一切都為時已晚。

昔日可愛乖巧的弟弟，已經誤入迷途，變得瘋狂了。

「所以…回到樂園去吧，哥哥——」

舉起的利刃，朝自己揮了過來。弟弟聽信邪言，想要以這種荒謬的方式將自己帶往他口中所說的，那個虛無縹緲的「樂園」。他眼疾手快扣住了弟弟的手腕，阻止了弟弟的惡行。兄弟兩人僵持著，刀尖難以進退毫厘。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對峙。

「清醒一點！小筍！這樣並不能獲得幸福，他們是在騙你啊！」

但他決心要扭轉過來。大錯已然鑄成，他不能再放任弟弟癡迷下去了，他要將以前的小筍給找回來。

「不！一定會的！」小筍仍舊執迷不悟，眼裏閃著希冀之火，「只要我這樣做，以前的哥哥就會回來了！」

心的某處刺痛著，他不禁嘆息。明明相互深愛，卻落得互相傷害的局面。

「哥哥並不是變心，我愛你愛得比誰都深…只是，世間不會容忍這種感情，如此下去，我只怕你會受到傷害！」

終於說出口的真相，他希望這能喚回迷途中的弟弟。他甚至還想好了，等弟弟穩定下來之後他就和養父坦白，讓一切都回到從前的狀態，不再去懼怕一切。就算有人要傷害他，自己也會擋在他身前，守護好他。

「可你已經先傷到我了！」對方依舊情緒激動，聽不進任何的話。距離極近，他能看見對方眼眶裏的水光，「哥哥你說過的，我們要一直在一起…無論發生什麽都好…只要、只要哥哥在身邊，我根本不怕那些折磨…」

手上的迫力消失。小筍垂下頭，咬著下唇，盡力不讓自己發出哭聲，不想在哥哥面前表現出軟弱的樣子。即便如此，還是淌下了清淚。

「對不起，是哥哥的…」

「放開我！」

夾雜泣音的喊叫，持刀的手猛地一抽，弟弟從禁錮中脫離開來，脫力後退幾步。只是，他忽視了背後是一片空曠的事實，在強大的慣性之下，他踩到了階梯的邊緣。

倏然爆發出的呼喊，在空曠的大廳回蕩。

「小筍！！——」

他親眼看著自己的弟弟，自己的摯愛，從樓梯間失足落下，往前伸出的手只抓住了一團空氣。向下墜去的那一剎那，弟弟的手裏依然握著小刀的刀柄，眼睛仍舊望著自己最愛最愛的哥哥。

然後——

赤紅的液體，噴濺在大理石的地板上，黏著在青年金色的發絲上，也染紅在他的視野裏，觸目驚心。剛才還活生生的弟弟，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失去生機的木偶，斷了線似的躺在地上。心臟像是生生撕裂成兩半，精神上的疼痛貫穿了這副身體，他跌跌撞撞地跑下樓去，抱起弟弟慢慢冷去的身軀。

「……小…小筍……」

手上的猩紅，粘稠、溫熱，接觸到氧氣漸漸轉為黑色。時隔多年，他的手再次沾上了鮮紅，不同的是，這一次染上的，是自己親弟弟的血。只會對他閃爍著愛意光輝的雙目，光芒已然消失。無論再怎麽呼喚所愛之人的名字，也不可能再有回應。

他木然跪坐在地，猶如被抽空靈魂。

是誰造成了今日的結果？

他思考著，表面異常平靜，實則接近瘋狂。

是誰？

回溯的記憶片段。曾經的幸福，被誰的話語切斷了通往永遠的路途。

「是你。」

某道聲音恍惚間在大腦裏回響，斥責著他昔日的所作所為。

是我。

一聲，兩聲，蓋過秒針前進的足音，不斷折磨他瀕臨崩潰的理智。目光觸及地上的小刀，反射的刺目白光擊碎他的狂想。

他恍然醒悟過來。

是我自己——是名為福壽全的人編造的謊言，把容金絲，把他自己，推向了深淵。

「對不起…對不起小筍，是哥哥的錯…」

昔日抱著哭泣的弟弟安撫的哥哥，如今只能懷抱弟弟冰冷的軀體，流下悔恨的淚水。

若是還能重來的話，若是時光可以倒流的話。

他一定，不會再放開對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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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回憶到此為止。這全部的全部，是他不斷開啟實驗的根源。為實驗體植入他們的記憶，他不相信他們之間只有這一種最壞的結果，他要親手嘗試，直到抓住了萬分之一概率中那成功的結果。

按下手紋識別開關，門扉開啟，整個身影重新沒入黑暗。鐵門無聲閉合，他的腳步聲極輕，似是不願驚擾「床榻」上金發青年的安眠。

玻璃儀器內，防腐液體的浸潤下，無論是青年，還是身下所枕的青年最喜歡的花，都保持著原貌，定格於永恒。相同的銀色戒指映著藍光，那是兩人愛情的證明。只是裏面的人已經永遠無法感受到，無名指上沈甸的重量了。

「小筍。」

他低聲呼喚弟弟的小名，屈膝，跪坐在地，歪頭將臉貼在冰冷的玻璃表面。張開的左手與對方的在虛空中重合，兩只戒指也同樣，在虛無中緊密相連。

挽救不了的過錯，改寫不了的過去，不是兄死就是弟亡的失敗結果，一次又一次否定他的妄想，諷刺自己這個無能的創造者。只有此處才是他的港灣，看著他的愛人，才能獲得些許安穩。

閉上眼，喟嘆湮沒在寂靜中。

「難道我們，就沒有另一種結果了嗎？」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寂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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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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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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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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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你，獲得真•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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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

女導演一聲令下，福壽全身旁的場景都明亮起來。從地板上站起身，他拍拍身上的灰塵，朝休息區走去。

「恭喜福公殺青～」總導演•伊桃拍起了手，工作人員走上前去，給他送上花束，「演得真的是太棒了，差點就要淚灑片場了呢。」說著她擦了擦眼角。

「迫害你哥倒挺開心的。」一旁的伊楠吐槽道。不看劇本不知道，他居然被自家親妹妹給迫害了一番。

「你已經算輕了的好嘛！」伊桃不服回擊，「戲裏的福公和小筍不慘嗎？」

遠遠看著伊家兄妹的爭論，他愜意地坐在折疊椅上，笑容閑適。忽然，柔軟的毛巾貼在他頭上。

「辛苦了哥，擦擦汗。」

偏頭望去，容金絲一臉認真地給自己擦汗。

還未完全出戲的福壽全望著自家弟弟兼戀人的臉出了神。他承認，在拍著容金絲「死掉」的戲時他有些入戲太深，好在在自己左腳絆到右腳差點從樓梯上滾下來時，驚起並趕到自己身旁的弟弟給了他一些實感，被角色控製的滋味是非常不好受的。

而且，他也無法想象，失去愛人之後的世界，會是怎樣的。

「我臉上有東西嗎？」被兄長直直盯著的容金絲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有些羞澀。相比於哥哥，他在拍悲傷的戲碼時極易入戲，經常是在導演喊卡之後控製不住地就哭了起來，哥哥一哄就是半個小時。他實在太喜歡他的哥哥了，以至於明知是拍戲，聽到哥哥說出拒絕的言辭還是會控製不住自己。

當然，平復情緒之後他是絕對不會承認的。

「沒有。只是覺得，幸福來之不易。」福壽全揉揉弟弟的頭發，「相比戲裏，我們幸運太多了。」

可以自由相愛，不受譴責，沒有反對——他們生活在這樣的真實裏。

這是他們爭取到的。

遠處的伊桃製止了兄長打擾兄弟倆二人世界的舉動。收到可以離場的告知後，福壽全起身，牽起弟弟的手。

「回家吧。」

頰上留有微紅的容金絲也笑著回應。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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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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