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繞耳畔的低喃，私語竊竊往日無涯的幻想。
俯首拜向座落藍天的神祇，祈求無以為繼的希望。
儘管我仍不願相信先靈的預言，但越是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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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冬初陽。海提上，凜冽的東北季風挾帶海水的鹹味迎著北海岸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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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博凱皺著眉頭望向蒼藍碧綠的天際線，從東方升起淺橘色的朝陽，旭日東昇。海提上三、兩釣客在消波塊上或坐或站，手上拿著要價不菲五顏六色的金屬釣竿，滿心盼望著釣線遠端能有一絲拉竿的動靜。除此之外，海岸平靜的互動，彷彿無視季風帶來的輻射威脅。黃博凱只希望身上這件剛從日本山崎輕工網購寄來的斗篷雨衣，有如同廣告上吹捧的功效，至少能夠多少抵擋一點點來自輻射的影響，好讓自己別這麼擔心走在戶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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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宜蘭外海，特別是在秋、冬兩季，蒙古高壓轉強吹起的東北季風，往往會把隔離區的輻射落塵屑帶往台灣。儘管政府官方的氣象預報早在戰後，就開始例行性的報導，監測每日境外輻射落塵影響的多寡，也會偶爾在氣候不佳的時候，提醒民眾注意氣候輻射劑量的暴露與穿著適當的防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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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隨著時間一年一年的過去，政府除了氣候警告外，始終沒有提出多少實質輻射落塵影響的研究報告，民眾也開始慢慢放下注意輻射的防備。如同今日，即使氣象預報早已提醒前往宜蘭的民眾需要多加注意鋒面帶來的輻射影響，甚至避免外出，但還是阻止不了一心沈迷大魚咬餌拉竿的海上釣客，佔據海濱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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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博凱與他的夥伴站在兩、三個人高的海提上俯視著海風吹撫的另一端，幾十名身穿迷彩服的軍人正迎著一陣陣漲潮的浪頭辛苦地在海岸上堆著沈重的沙包，遠方還有一群身穿同樣迷彩服的同夥滿身大汗地拖著大型笨重的鋼筋往海裡推去。黃博凱之前是有聽過台灣的部隊在演習前後，多少都會在演練場佈置一些模擬作戰的遮蔽的掩體或地形障礙物來仿造真實作戰的環境，只是，什麼時候軍方演習的場所也包含宜蘭這片沒什麼人會來的海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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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博凱看著遠方部隊熙熙攘攘的忙碌著，一臉疑惑地轉身看向低頭蹲在他腳邊滑著手機身高瘦長、膚色黝黑的男子問道。「這實在很讓人意外，什麼時候軍方的活動範圍也包括海灘了？」
蹲坐的男子停下不停滑動的手機畫面想了想，搖搖頭，看起來似乎短時間也沒有一個令人滿意的答案。他們兩位都是蘭陽大學森林系的研究生，九月、十月原本是剛開學，課業還很輕鬆的時候，但是不知為何，他人兩位上個禮拜在實驗室耍廢到一半突然被老師叫去宜蘭出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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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來說，以專做生態的實驗室的學生原本就要常常負責出野外，所以被臨時叫去出差其實也不會太讓人意外。可是正常蘭陽大學森林系野外調查的地點，一聽到森林系的名字，多少可以猜到地點多以宜蘭周遭的國家森林公園為主，尤其是宜蘭地區豐富的原生動、植物生態更是令人嚮往不已。但是這次兩位實驗室的教授不知從哪接來的政府計畫，竟然臨時叫他們去採集海邊周遭植物的樣本，說是要去統計有多少植物受到戰後輻射落塵瀰漫對海濱植披的影響，就非常令兩人感到不知所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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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教授給出這種站在學術高堂又輝免堂皇的正當理由，根本容不得他們兩位小小的研究生拒絕要求，最後終於在上個月鄭盛閔在實驗室進行數次不吃中飯無聲的抗議失敗後，兩人只好乖乖地摸摸鼻子盡快排好出差的時間，期望能在學期前迅速趕完計畫，交差了事。只是最後這些海邊植物自己兩人最後到底認不認得出來又是另外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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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應該是最近的新聞吧。」黃博凱回身看鄭盛閔沒有答復，頓了頓後只好自己開口，一邊轉身朝向機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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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新聞？」聽到關鍵字鄭盛閔終於開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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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些早就被政論名嘴不知道翻過多少遍的軍方新聞，還是你可能最近比較…少看新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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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吧。」鄭盛閔皺眉回道。「反正新聞不就那些，玩遊戲還比較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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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娛樂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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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大看，頂多看看一些八卦。」鄭盛閔也站起身看向遠方的軍人回道。「所以軍方到底怎麼了？他們已經弄很長一段時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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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全部有點難解釋，我也只知道好像要跟美國合作什麼計畫，但是究竟具體內容是什麼大家也說不清楚，就猜來猜去，新聞也吵了好幾個禮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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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博凱轉頭遙望海岸，海岸邊好像有什麼灰矇矇的東西看不清楚。浪潮一波波打在堤岸上，今天的太陽好像無精打采，照不出太強的日頭。他放棄繼續偷看遠方的軍隊後，一步步小心扶著鐵製的扶手走下海提，順便仔細觀察透出提岸縫隙展現頑強生命力的雜草。「今天先採集這些應該就好了，而且看起來快要下雨了，早點回實驗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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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快？」鄭盛閔遲疑地問道。「今天好像還沒找到什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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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反正還沒期中，下禮拜跟王老師開完會再看看時間。」黃博凱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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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關於計畫的時間來得及嗎？而且我們根本沒有做過海邊相關的植物，到最後要怎麼分析都不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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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啦，現階段我們只要標座標跟測輻射值而已。最後太難的也不關我們的事了吧，老師也知道我們程度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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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師有這麼好講話嗎？」鄭盛閔邊拔草邊嘟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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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沒有啊，但我們總不可能包山包海吧。」黃博凱不是很誠懇得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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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盛閔還是滿臉疑惑地看著黃博凱，後者臉上只露出個微笑回應。畢竟上週和王老師開會，老師也沒有追問計畫的進度，而且現在要往返台北宜蘭交通也沒有那麼不方便，北宜隧道的無人列車班次也越開越多，反正待會騎車到火車站，機車跟著一起搭火車四十分鐘就可以回到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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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還是因為那群軍人吧？」鄭盛閔聽完還是有點遲疑地再問一遍。「畢竟我們跑一趟宜蘭也算是蠻花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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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黃博凱搖了搖頭，轉身沿著海提彎下腰動手拔了幾株沿著提防生長的植物。「當然還是有點擔心海邊那邊，畢竟在台北很少看到那麼多軍人。不過主要是時間也差不多了，加上昨天的量，附近這裡在採集一點就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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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盛閔也只能同意的點點頭，一同從背包拿出透明夾鏈袋，捲起袖子幫忙把黃博凱剛剛拔下的雜草裝入透明袋中，一邊作上標記。「記得如果看到有花的話，要連花一起摘下來，這樣後續回實驗室處理會比較方便。不過，我們確定採集完這邊就先回嗎？畢竟我們也不曉得這次到底是怎麼回事，王老師怎麼突然叫我們來海邊？我們平常不是都是爬山比較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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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猜都知道是因為輻射吧？」黃博凱背對鄭盛閔正忙著挖海提邊的沙坑。「最近宜蘭的遊客也蠻多，雖然政府還是不動聲色，但還是會想派人來確認輻射有沒有影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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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現在我們還要幫政府跑腿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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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計劃不就是這樣嗎？只是不曉得這次哪個單位出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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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嗎？政府計劃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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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實驗室的計畫就是政府計畫啊，不然難道是大企業佛心給我們錢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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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忙不到片刻，兩人的臉龐就因強烈的日曬通紅了起來。終於鄭盛閔抬起頭，指著附近一株帶著幾朵桃紅色花瓣的植物。「這就當作是最後一株吧，拔完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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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應該是馬鞍藤，剪一小段就好，不然它的根部連著好大一片。」黃博凱緩緩鬆口氣，依言照做，仔細地剪了一大把馬鞍藤放進塑膠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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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工、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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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急，記得寫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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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盛閔蹲了許久終於能夠站起身，伸展伸展身體，用手指算了一下腳旁的塑膠袋。「今天應該採集的差不多了，可以走了吧。」他也學著黃博凱將剛剛拔起來的植物一株株分別放入不同的透明夾鏈袋中，做好記號、寫上日期後放入背包，一步一步慢慢走向堤防旁停車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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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博凱也跟著起身，甩甩手上的泥沙，環顧四周，遠方軍人依然在沙灘上忙個不停，眼看早上還是散落一團的沙包，已經一疊疊排列整齊，高度都快堆過那些軍人的腰際，只是不曉得疊好的沙包是為了什麼計畫做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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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自千禧年以來，美、中兩大強權在政治、經濟大小衝突不斷，終於在2039年台灣的東北外海，因雙方漁船捕撈越界的摩擦，世界爆發一場前所未料的代理人戰爭。不過，所幸最終衝突在兩國才剛開始相互試探彼此的核武底線，迅速無聲地結束戰爭。但在戰爭終止前夕，雙方依然已經在世界各地投下的數百枚的核武，對環境造成無可挽回的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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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戰爆發後，台灣也受到世界大戰美、中戰區的輻射影響，其中影響最嚴重的宜蘭地區，大多的居民盡可能都搬往雙北盆地居住，座落在宜蘭的大專院校也免不了為了避災一同遷校至雙北。最終，除了少數不願放棄地緣關係遷移的住戶與負責監控的研究機構外，大多民眾在核戰過後大多都選擇遠避輻射落塵的影響。但宜蘭在十幾年少人居住後，沒想到野生動物又再次繁衍興盛了起來，興起一陣另類的雙北後花園之旅，特別是鄰近宜蘭沙灘附近的假日店家，更是遠離都市塵囂的首選，部分店家的生意還比戰爭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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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台灣最近的東北外海戰區，幸虧兩國大力控制核武衝突破壞的影響，兩國核武集中落在衝突範圍的某一沉船處，戰後兩國也迅速封閉受戰爭影響的區域，在台灣東北外海劃定直徑長達五十海里的輻射管制區。儘管核武最終的衝突並沒有落在台灣的土地上，但是核武揚起的輻射塵土卻依然污染了最接近東北角的宜蘭縣市，研究指出部分出生在戰爭時期的民眾大多飽受視力與聽覺等受到損傷，戰後台灣與美國也在台北、宜蘭合作成立相關的醫療機構持續追蹤核武的影響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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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續追蹤報告也曾指出部份受影響民眾因為視、聽覺受到損傷，導致難以適應過多的刺激光源與噪音，甚至傳出部分民眾聲稱自己出現幻聽、幻覺的症狀。也讓少數受到傷害的民眾決定搬離鬧區，選擇回到宜蘭鄉間靜養，儘管政府再三警告部分宜蘭的土地依然受到戰爭輻射的影響，還是難以改變這群人的決定。這些受到輻射影響的民眾在戰後初期，喚起一股民間反對極權、反對都市過度擴張的運動，但因為遲遲無法凝聚實質的共識，抗議運動的聲勢也越來越弱，最終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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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次出野外調查，鄭盛閔與黃博凱兩人其實也沒有那麼擔心輻射的問題，畢竟核戰也經過多年的沈澱，這次的出外調查，就當作是偶爾出實驗室放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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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凱？」鄭盛閔看著黃博凱還在一旁發呆，再次出聲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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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對，好像搜集的差不多了。」黃博凱看著手上疊得像小山一樣的塑膠袋回過神來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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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不可能是輻射的問題吧，應該吧。畢竟已經過了那麼多年，都沒有發生什麼大問題，應該就是沒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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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先把這些樣本拿到機車上喔？」鄭盛閔說著把捆成大包小包的塑膠袋提上手，走向機車把帶子依序綁在後座的把手，雖然不是很穩固，但應該還是撐得到車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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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喔，謝謝。綁好就走吧。」黃博凱拍拍沾滿灰塵的褲子站起身，看向最後一次遠方的部隊站在已經疊好的沙包旁，等著帶隊的長官指示。不過一位看起來像指揮部隊制服也比較整齊的軍人在一旁比手畫腳的指示什麼，但距離太遠，黃博凱除了猜想他應該在發洩怒氣外，也多猜個不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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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只能回去多看看今天晚上的新聞節目又有什麼勁爆的消息被拿出來爆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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