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罪囚徒 - 第二十章：請君（本篇完）

春天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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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教堂建立在岩壁內，但修女們依然掛上各種花卉，讓肅穆的氛圍增添了許多色彩花香。這裡的主人是個精靈，部屬們也大多都是親近自然的種族，自然會趁這美好的季節大肆慶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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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一時之間活潑許多，到處都充滿著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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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特轉動著杯子內的花瓣，慢不經心地聽著眼前友人的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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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是佩服啊，凱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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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欣典指了指桌上的嘉獎文書，上頭最醒目的就是「受封領地」四字。美人的眼神幽怨不已，雖然能看出憤恨，但更多的還是那讓人驚豔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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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姓趙的很討厭自己的臉，一點身為執法者的威嚴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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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次不管如何，都得好好唸唸眼前的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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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當初認為另有隱情，但妳跟那孩童居然是如此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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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竊、滅證甚至還竄改判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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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曉得公理之神在想什麼，居然會默認這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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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這就是為什麼妳會在法理教會任職啊。」凱特嗅了嗅溢出的茶香，啜飲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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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一句話就讓趙欣典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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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若我當年不是在那裡，恐怕會就此一蹶不振，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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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長的手指緊捏空置的茶杯，尚存的左手依然十分有力，趙欣典青筋冒起，咬著牙一字一句說道：「──她所犯竊盜、殺人，而妳不僅是共犯，還對上掩蓋事實、滅證，這是以權謀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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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曝光，讓上級不得不介入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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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但就算不說這些，光以萊辛的狀況，輕則死刑，重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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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都沒有將後續的話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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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理比法理寬容許多，但刑罰也嚴酷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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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欣典嘆了口氣，輕拍著重獲新生的右足，雖然當時不知情，但畢竟自己也是受益者，實在不忍再責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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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的語氣放緩，為兩人在添上一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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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香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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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起事件沒有任何無辜受害，所以我才能好好地坐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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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人曾言，仙神的存在讓諸多異常得以存續，我想妳就是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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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視法律，僅憑心中的道德行事，卻沒有發生任何問題。因為公理之神的力量，讓藉由道德判斷善惡成了另一種合理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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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了罪，但沒有做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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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特拿起文書，上頭大意就是她此次案件功績卓越，不祈求主便完美解決，因此賜予部分領地與財物無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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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中間為了能夠取得該案的絕對控制權，凱特進行了許多政治交易，她與教會理應兩不相欠。但畢竟省下一筆發動神諭的預算，於情於理都還是得正式書面嘉獎──雖然比起一場神諭的價值，這些獎勵微不足道，但表面功夫是做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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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人情與利益去維繫關係，而非單純的法規與責任，這就是公理教會的行事準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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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之間皆付出代價，但也各有收穫，這才是健康平等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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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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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來，自己的確是策劃了一段非常不健康的關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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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萊辛，凱特的眉眼放柔，牽出一抹溫暖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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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欣典看她那副模樣，馬上就知道對方在想些什麼，至少論情愛，自己可是凱特的大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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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那孩童目前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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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呢，或許在保護那些同樣出身的孤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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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之後凱特再也沒有監視著萊辛，就連她也不知道小羊現在究竟在哪裡。雖然真的要去找，以自己多年的經驗，要找到人並不難，但這就跟當初的做法沒什麼兩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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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在耐心耗盡之前，凱特願意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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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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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辛手上的繩子還掛在自己的脖子上，她不能、也不敢再重蹈覆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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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哉，明明心悅於彼此，如今卻甘願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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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特一臉淡然，但趙欣典可不相信，儘管這是她當初的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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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現在知道凱特究竟幹了些多瘋狂的事情，現在就這樣被動行事，實在過於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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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喜歡我的軀殼，不喜歡我的內在；我只喜歡她的內在，不喜歡她的軀殼......這算是互相喜歡？」凱特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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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叫她的態度總是那麼半吊子呢？既想獨佔，又不想因此讓萊辛失去原有的模樣——這本來就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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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兩人本來就沒有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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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既然萊辛當初表明想要去理解凱特，也願意給她機會，那麼也許該試試看以另外一種方式去處理。不再是將她當作自己專用的寵物，而是正視萊辛這個存在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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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那建議參考敝人與賽德，也許能找到些方向。」趙欣典看著凱特寂寞的笑容，再一次將對方的茶水添滿，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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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反而收獲了凱特的一對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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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德是我種出來的，妳要母親參考女兒的戀愛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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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依照這個邏輯，她凱特算不算是趙欣典的岳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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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母找女婿學習談戀愛，這是不是一場人倫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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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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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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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都很有默契地跳過這個話題，各自喝各自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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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直接把天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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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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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沒持續多久，賽德便捧著一盤瓜果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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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跟典典剛才提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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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邊替植栽添水，一邊將散亂的房間整理好，最後才拉張椅子坐在趙欣典身邊，將切好的果實分別放在兩人身前，然後服侍愛人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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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欣典為了擺脫尷尬的陰影，順從著讓賽德餵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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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面是緩和許多，但弄得凱特眼睛刺痛，現在這樣子好像也沒好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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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賽德來這裡是有要事的，她一邊動作一邊向著凱特報告：「大人，您交代的案件在剛才已經由教會簽結，文書大約明日就會送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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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特意交代關注的案件不用想就是萊辛的竊盜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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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經簽結，那麼除非有重大紕漏，這一案不會再被審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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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辛苦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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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特心裡的大石頭落下，輕呼口氣，感覺渾身輕鬆，畢竟這整個事件可是耗費了極大的心力才能走到這個結果，實在非常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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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再來......再來，得制定新的目標了。沒了偷窺萊辛的日常娛樂，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實在有些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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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真的要看著女兒跟女婿談戀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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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女撥弄盤中的蔬果，低頭無視對面黏膩成團的一人一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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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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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她苦惱時，賽德突然笑嘻嘻地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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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剛才有個人在附近迷路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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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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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特抬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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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稱是個獵人呢，現在……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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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眨眼，修女的身影便沉入影子消失無蹤，只留下樹妖與修士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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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德新奇地看著凱特如此慌亂，決定要將這一幕牢記在腦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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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欣典倒是不太在意，反倒擔心起調皮的樹妖：「小賽，妳這樣搞會被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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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典，但主人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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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她現在有了新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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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欣典的目光透過岩壁、穿過走廊，到達大門之前，那裡站立一位身材高挑的獸人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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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的眼前，有一位嬌小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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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整天很累吧，我帶您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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潔白手套執起銀燭台，燭光照亮了那驚艷的容貌，雖然身著莊嚴肅穆的修女服，仍無法掩蓋奇其曼妙姿態。銀灰色雙眸彎起，溫柔的笑容彷彿讓自身一直以來都疲憊都得以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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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美麗，如此溫暖......是往後人生中最寶貴的一盞明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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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伸出手，顫抖著放在那粗糙的手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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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妳選擇回來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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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趟——想要來住幾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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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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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欣典收回了目光，眼裡滿是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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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賽，看來以後要多添一組茶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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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握住愛人的手，落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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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可惜，交心的友人要拋下自己了，祝福她會成為一個好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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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帶我去見見這位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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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氣息悄然而至，冬日的寂靜化作如今喧鬧無比的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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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已逝，來日初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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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將從此刻，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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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請君（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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