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前,祁菲在山中閒逛時,看到一隻髒兮兮的幼犬蜷縮在古樹下,一副被拋棄的模樣,像極了當年在妖界被祁望撿到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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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當時的祁菲已經六千五百歲了,他依舊保持著少年的模樣,祁望撿他時也是一副少年的樣子,說是要掩蓋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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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菲蹲下身子仔細地看著那隻黑白漸層色的幼犬,似乎是聽見衣衫摩挲的聲音,幼犬抖抖耳朵,慢慢地睜開雙眼,沒有任何波動,直直望向祁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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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銀灰色映入眼底,祁菲驀地睜大雙眼,幼犬沉靜的和他對看一會,誰都沒有發出聲音打破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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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犬沒有清醒多久,畢竟還是幼崽,很快就再次入睡,和幼年的祁菲不一樣的是,這隻幼犬並沒有表露任何恐懼的情緒,甚至非常的平靜,讓祁菲覺得他早就接受了自己接下來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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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痛苦的被山中的狩獵者噬咬或者就這樣餓死在山中,眼前的幼犬都無動於衷,沒有母獸的保護,他怎麼掙扎都是無用的,還不如就這樣坦然的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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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使神差的,祁菲伸手把這隻幼犬抱起,一如他熟悉的那位溫柔神祇會做的那樣,無條件的容納任何被拋棄的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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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菲感受到幼崽強健的呼吸頻率,身上也沒有任何外傷,他很健康,從剛才的眼神看,不呆滯,甚至很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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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捏幼犬的骨架,祁菲知道他以後肯定會成長得很強壯、很高大,可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種深山老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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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菲!可算找到你了!」化為獸形的顏煦從山林中衝出,本該在宅子中傷春悲秋的山神突然消失,讓他以為祁菲可能去做傻事,跑了大半山區才終於找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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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煦高興的變回人形想抱抱祁菲,突然發現他似乎抱著什麼東西,仔細一看,是隻睡得正熟的幼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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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會去綁架別人家的崽然後要去威脅人家吧?」顏煦驚恐的看著這些年逐漸變得寡言少語的祁菲,尤其得知有山主升格成山神後,祁菲變得更寡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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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撿到的。」祁菲搖搖頭,無語的看著想歪的顏煦,他是那種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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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等等,讓我看看這小孩。」顏煦用術法對幼犬做簡單的探測,眼神逐漸變得凝重:「阿菲,他的靈魂…缺失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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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很清澈,不像那些丟魂的人。」祁菲很困惑,畢竟這孩子剛才和他對看時,那雙認命的眼神不像是那些停滯在世間的殘魂能擁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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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顏煦從他手中接過那隻幼犬,各方面看起來都很健康,蘊藏的潛力也十分強大,這體質放在妖界都是能作為族長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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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地,顏煦似乎想起什麼,對祁菲開口道:「你說,他會不會是因為被自己的族人暗算才變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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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害自己族群的幼崽?還是這麼小的幼崽?」祁菲自行腦補一連串狗血但在妖界卻稀鬆平常的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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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帶回家好好養著吧,被弄成這樣,或許沒幾天好活了。」顏煦憐惜的看著懷中的幼犬,而此時的他壓根沒想到這隻幼犬在往後的日子不僅沒死去,還日漸成長茁壯,一點都看不出缺魂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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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常理來說,這種缺少魂魄的妖族在修行上會遇到各種困難,被取名為祁幽的幼崽不僅修行得十分順暢,還異常順利的完成第一次化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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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到祁幽的人形時,祁菲和顏煦沉默良久,他們不是沒有想過前任山神會再次投胎,但這是不可能的,祁望那殘破不堪的靈魂根本承受不住輪迴的消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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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寧可相信祁幽是因為聽了他們不下幾百遍的前任山神故事才變成祁望的模樣,可沒人告訴祁幽前任山神長什麼模樣,老早之前他們為了避免觸景傷情就把宅子裡的照片都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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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只能告訴自己這不過只是某種巧合而已,畢竟世上有很多可能性,他們只是恰巧遇上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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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幽在武力值上也給了他們不少驚嚇,在第N次看著他單手捏爆想佔據自己身體的山鬼後,顏煦才終於接受這孩子的逆天,比他還快接受的祁菲更確信祁幽是被謀害後被拋棄的某妖族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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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幽對於自己的族群沒有任何記憶,但他對種族倒是有正確的認知,在顏煦喊了他好幾遍小狗崽後,他把厚重的動物圖鑑遞給顏煦並指著上頭的灰狼:「是狼,不是狗,你才是狗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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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看到平時保持面無表情的小娃娃露出孩子氣的一面,想必祁幽也憋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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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原本是不打算介紹墨忘歸的,只交代祁幽不要輕易靠近,尤其是在月蝕之夜,顏煦為了避免祁幽輕敵,還給他展示墨忘歸暴走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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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幽靜靜地看完所有紀錄,也沒什麼表示,顏煦原本以為這孩子真的害怕了,直到月蝕之夜到來,墨忘歸再次破窗逃跑,祁幽是第一個發現的,等兩人趕到,祁幽早已從破開的窗追出去,年幼的身影消失在森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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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菲看到這一幕時急得耳朵都要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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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們找到人,幼小的孩子騎坐在墨忘歸身上,正在把他的四肢折斷,清脆的斷骨聲令他們不寒而慄,那張小臉都是灰塵和血跡,身上也沾染大塊大塊的血漬,讓他們看不出這孩子是否有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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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啊…」這時的墨忘歸還未恢復神智,被祁幽騎在身上的他無力掙扎,只能發出野獸般的嚎叫,顏煦和祁菲默契的對看一眼,這是他們百年來第一次看到墨忘歸虛弱無力的狼狽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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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父。」祁幽忽地喊了聲,祁菲轉頭看去,在紅色的月光照耀下,小孩五指併攏、動作輕柔緩慢且優雅,尖銳的指甲輕易的刺入墨忘歸的胸膛,還順帶折斷幾根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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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忘歸身軀僵硬一瞬,隨後痛得扭動起來,身上的孩童卻輕而易舉的用雙腳壓住他,小手在他的胸膛中翻攪著尋找東西,很快就找到墨忘歸體內的髮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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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幽眼神一亮,小手粗暴的將髮簪拔出,墨忘歸的身軀瞬間消失,但小孩身上的血液還是溫熱的,被染成紅黑色的草地清楚的提醒他們祁幽剛才都做了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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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祁幽邀功似的把髮簪遞過來,祁菲嘴角抽搐,但還是拍拍小孩的頭:「做的很好,但下次不要再這樣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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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幽懵懂的點點頭,顏煦沉默的用法術把小孩身上的血跡和怨氣清理乾淨,他怎麼就沒發現這小孩這麼能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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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其實是想等祁幽長大些再教術法的使用,看他這麼有能耐,晚教反而會耽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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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得好可以變成祁山的助力。”這是他們的共識,但他們也沒想到這孩子看著明明乖巧聽話,學會術法後居然開始作天作地,昨天把墨忘歸整得找不到回家的路,今天趁顏煦放下戒心把他的尾巴毛染成五彩斑斕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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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這種刺激下,祁山過上一段雞飛狗跳的生活,也成功得把墨忘歸刺激得恢復意識,只是當他看向祁幽時,那聲驚天動地的尖叫久久無法讓人忘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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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祁幽也因為這事成功的獲得教導墨忘歸的職責,他沒有抗議,只是他們那幾天吃的餐點“稍稍”的焦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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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祁幽長成少年的模樣,已經是二百多歲了,祁菲也把山脈的地盤都搶回來,雖然有些山神還是不服氣,但誰也不敢反抗,那柄紫色的大錘已然成為他們的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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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幽也如他們想像中的那樣,成為了守護祁山的一大助力,在祁菲進行剿滅邪惡山神的行動時,他負責阻止漏網之魚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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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菲也會有不忍心對故友下手的時候,這時祁幽會幫他出手,從背後一刀捅進那人的胸膛,讓他只能發出無意義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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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些山神臨死前看到祁幽的臉會突然又哭又笑,也有些會對著他怒吼,還有些會面露恐懼,無一例外的是,他們的眼中都有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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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望大人…是我負了您…對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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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死了也要親自拉我下地獄是嗎!?我告訴你祁望!我自始自終都不需要你的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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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祁望大人!再給、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會好好對待那些小妖怪的!求、求求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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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祁幽並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對自己說這些,有時候嫌聒噪了還會一刀把他們的頭給斬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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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知道山神們會把自己看作祁望後,祁幽在外出時就會戴上面具,不過有時候會惡趣味的帶上狼頭骨面具,他發現看到這副面具的山神叫得會更慘些,大概是以為祁望來索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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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菲並沒有阻止他遮住臉的行為,有時候他看著自家狼崽的臉也會感到莫名的痛苦,是他的錯,是他沒有把山管理好才讓這些惡劣的妖傷害祁望喜愛的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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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祁幽遮住臉的剎那,祁菲壓抑的情緒才有些許放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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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覺到祁菲情緒,祁幽藉著調整面具遮掩自己的視線,誰也看不見他眼中的無奈,就他們目前的關係,祁幽只需要扮演好祁菲的乖孩子,至於以後要怎麼和祁望徹底切割開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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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祁幽低聲喃喃道,說出的話語含糊不清,祁菲困惑的朝他看去,他只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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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阿父,只是面具有些貼合不了我的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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