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午後的天空被陰霾籠罩地灰茫茫的一片，汙濁的空氣壓迫著脆弱的心讓人喘不過氣。
我走出捷運站三號出口，緊戒地環顧四周。盼望著，我尋找著和我一樣的同類。等著過馬路，對向的紅綠燈沒有顯示倒數秒數，令人無法預測的，只是猙獰著一圈像是布滿血絲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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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老婦人走過來，與焦急的我一同在路邊等待著，一言不發。
一……二……三……四……五……六……我在心中默數著，讓自己轉移注意力。風颳著落葉，落葉刮過馬路發出引人煩躁的聲響，汽車呼嘯而過揚起蒙蔽視線的土黃色塵埃。
終於引頸期盼著綠燈亮了，我快步穿過號稱行人地獄的人行道到對面佔地甚廣的高大建築。踏過幾個階梯，我在門前經過保全確認身分後，推開沾染上塵灰，像是許久沒有擦過的玻璃門，走了進去。
眼前的光線有些昏暗，頭頂老舊而暗黃的崁燈只微弱的點亮了大廳的中間，角落暗淡的讓人無法看清。
離開大廳，穿過一條條筆直的走廊，滿是橫與豎交錯的地理讓人搞不清自己的所在，我只能撐著疲憊感抬起頭循著路標尋找目的地，心中的緊張忽而加劇，步上螺旋向上而更顯漫長的樓梯，一步一腳越來越接近。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1Ja6OkTb5
終於走到了一個燈光刺眼的小房間，櫃台邊辦公椅上一位中年保全據守著，一邊是一扇生了鏽的大鐵門。
我從破舊又沾染上顏料的學校外套的口袋裡翻找著，略過一隻學校合作社買來的筆，補發的學生證和幾張滿是折痕的鈔票，找出沾染了些污漬的陪病證。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caFaKkd07
帶著黃銅色老花眼鏡的保全猶疑地確認我的身分後，指了指牆上配上插圖的告示板。
我確認自己沒有帶任何危險的物品，像是開罐器或是圍巾、光碟、咖啡、衣架、鏡子之類的。經過保全拍打搜身之後，我的手上被圈上了標示著號碼的細長紙環，緊緊地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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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我的手機放在櫃台後方的置物櫃裡暫時保管後，保全拿鑰匙開了鎖孔，推開門，用眼神示意放行。一見我走進大門，他走回明亮的那一邊，那個小小的關口。我轉頭往前望，大門在我身後鏗鏘地一聲關上了。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WN16v6ywG
眼前是死氣沉沉的一條寬廣走廊，一眼不見盡頭，地上是大塊大塊亮灰色的磁磚，挑高的天花板顯得更是空蕩，右手邊一列大片的落地窗流進些微虛弱的光線，所在的大樓外下起了綿綿細雨，眼前彷彿蒙上一層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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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蕩走廊上一小落一小落的人們清一色都穿著淡綠色的長袍，彷彿失去自我意識的一聲也不吭，個個面無表情地經過我。一臉茫然，漫無目的的視線直直的穿過我，毫無交集的落在我身後。有些人坐在一旁藍色的長椅上交談，臉上卻仍未有一絲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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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途經無數分明有許多人居住卻毫無聲息的病房，時刻確認印上花俏圖案的門簾上方的數字號碼牌。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Hjayzztw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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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我自言自語道。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Ovhmbp4BQ
站在門簾前，我把插在口袋裡的手伸出來伸展，深深地吸了口氣。
我走進一個只容的下隔著簾子併排的兩張白色病床，好小的一個房間，最裡面一個稍微挑高的區塊，有個圓桌，圍繞著四張木椅，靠著窗。
千代正坐在其中一張椅子上，看著窗外。我好像聽見了風聲，分明隔著緊閉的窗戶，我感受著暮秋的寂靜。我走近，坐在他身邊的另一張椅子上，只是靜靜的待在他的身邊。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23btFLpty
過了許久，她開口打破了寂靜。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243nyfzFk
「醫生說我十八天以後可以出院。」
說著同時她的左手緊緊抓著右手臂上包裹著的紗布，還是繃帶？
少女手上圈著病人的手圈，語調中平淡的如常。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sVBkwfFpI
如往昔的語調間毫無波瀾。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DrZTvPWei
「在……這裡，妳都在做什麼呢？」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pRWl6SWm3
四周只有一座半掩著門的衣櫃，和她床頭的櫃子，上頭放著藍色的工作燈，澄黃的燈光映照在病床上。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whXm7lUF1
盡力思索一個恰當的話題，挑揀過後我選擇挑起少女與人交流的渴望。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HR4ZwizCz
「妳還有在畫些什麼嗎？」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l5wxt5SiL
她微微地顫抖著起身坐到床邊，從床頭櫃裡第一層抽屜裡是數本漫畫雜誌，從一本雜誌某頁裡翻出幾張紙。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5kk47tfXy
「我畫了這些，雖然畫的不太好，可是我覺得滿……可愛的。」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V6TeyQ8U4
她遞出黑白色的紙張，示意我坐在她身邊。我避開床邊的護欄，擠到她身畔。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9VUUCXQUh
「很真實呢。這是我嗎？」我指著畫面中用黑色墨水的筆，純黑色勾勒出的，無聲地哭泣著，滿身是傷的女孩。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kGhJt3gvr
我瞇著眼努力看清楚，心中一股苦澀。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vj58lgUXl
「是啊，我畫的很像嗎？太好了。」
她靦腆地微笑。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92TWeKA0w
「不過果然還是本人更可愛。」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l8j0B5sdL
她說著這些從不會隨意的觸碰，也不會隨意地擁抱，只是注目著我。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yNbEZnABK
畫面中的的女孩一頭烏黑的長髮直到腰際，手臂和手腕處滿是割傷和淤青。黑白強烈地對比出鮮血沿著少女的唇、臉頰、手臂和細膩的小腿流下。少女哭泣著，滿是痛苦的伸手向眼角拭淚，雙眼直直的朝著我看來，瞳孔無神的凝視。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9Dw48Kn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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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嗯。」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qkDXvIA33
有種像是優格的酸味流上喉頭，有點噁心。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sQ33N2fYY
千代輕輕地撥開遮擋我視野的髮梢，我看清了她紅潤的臉頰。我們之間的距離近的像是將要接吻，我忍不住想吐。
忽地千代從床上爬起，快步走進廁所。我移開病床側邊的檔板，逕直跟著千代躲進比起房間更為狹窄的廁所，兩個人擠在一起。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XszzmQlti
「我會一直陪著妳。每天都會來看妳。」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2LSeiw96g
她屈膝坐在老舊的馬桶蓋上，雙手環繞雙腿，撇開臉……灰暗中看不清楚究竟是什麼表情。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owKN3p2yF
「這裡好無聊。」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sJBQWvpd2
「嗯。」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VuqqFXxKw
兩人在黑暗之中靜默許久……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6S0pkLL3I
離開廁所，我們坐回原先圓桌旁的椅子。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2b8hXoarG
一如往常，我們又玩起了桌遊。她拿出撲克牌，我們玩起只有兩人的心臟病。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5YL72Aeit
千代像往常一樣的迅速反應，我看著自己牌堆的牌迅速增加，而她手上的負擔則愈來愈輕，我們的情緒愈來愈激動，笑聲也愈來愈大，似乎忽略了隔壁床上還有一名病人。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vKjCCIKvM
一聲叫喊，一名護理師推著餐車走入，和千代顯得親暱的直稱其名。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rANCHEsOf
我們慢慢的收拾了桌子，放上餐盤，年輕的護理師叮嚀千代要盡量吃飽，推著餐車走開了。
白色餐盤上是幾道只有深綠色、淺綠色的看了便了無食慾的素菜和一小碗米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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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素的千代只單吃了一些些理應是毫無調味的米飯便推開盤子。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uI7X5RK6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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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不知道是怎麼吞得下去的。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w8aTIt8vE
「好吃嗎？」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pnDLuIaeo
「好吃呀！」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Fw99NpPXk
騙人、騙人、騙人。一如往昔的帶著一層厚厚的面具。為什麼會這麼難以親近啊。為什麼會即便是那麼一點點的距離也不容我靠近呢？愈是接近便愈是遠離。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u8Yplzu54
又望一眼，千代成天就是這樣的笑著。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u7jV08hGK
餐後千代躺到病床上，把棉被翻起，把自己塞到厚厚的棉被底下。我坐在床邊瞧著她像是孩子一般的睡顏，淺淺的呼吸和胸口微弱的起伏。
依靠著的依然是溫暖的身體。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NZQKf9Q9O
她的聲音依然是像風鈴那樣叮鈴的，清脆悅耳的響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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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恐懼，不安和一切低落的情緒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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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是說不出的厭惡著自我，厭惡著一切的事物呢。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PLzxf8m7D
難以自處，我微笑著，撫著心臟，試著撫平她的痛，雙手緊緊地抓住胸膛。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EIFFL4NDp
「好痛苦。」我擠壓著扭曲著像是碎念似的把無人能理解的話語毫無意義的道出，自以為能因此紓減任何一點點的痛楚。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H2IfmmOuY
一陣恍神，我看清了眼前的千代只是淺笑著。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voB9BS0J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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