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民第一部乙未篇 - 第三章損友（2）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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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憶堂回想的同時，紹祖已請安完畢步出正廳。但宋氏臨時交代他辦些事，紹祖想提早動身，所以今天只有憶堂一個人去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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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往常地，用完早餐後憶堂又慢慢散步回到了房間裡，原本想睡個回籠覺的他在床上卻不經意瞄到了放在桌上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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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包裡的平板幾天前出門時不慎掉入了圳溝裡摔了個稀巴爛。因此這只手機成了唯一能讓憶堂想起曾經存在於另一個世界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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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底是死了重新投胎？還是直接回到了過去？或者這是另一個平行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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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早晨醒來憶堂都會問自己同樣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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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堂希望這只是做了一場夢，最後還有機會醒來，看看他熟悉的家鄉和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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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憶堂第一次如此的思念家人，雖然大學時期開始忙打工與家人見面的機會漸漸變少，但就算沒有每天見面，媽媽也是每天至少一通電話打來唸東唸西。但現在就算開了手機，也只剩下「無服務」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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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覺得嘮叨，現在卻渴望聽到嘮叨，哪怕是一句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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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堂看著手機無奈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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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板摔壞後憶堂便將手機關機，深怕隨著手機電力耗盡，不僅最後的期望落空，甚至連可以懷念的相片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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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總以為所有的事情都能靠平板或是手機就能搞定；憶堂現在才體會到，有時候太依賴科技也不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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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應該是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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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這份自覺後，憶堂努力的適應這裡的生活，同時也漸漸能和當地居民打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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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堂先生！」窗外傳來某人用氣音在叫憶堂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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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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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捱（我）啦！阿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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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堂推開窗戶，看到阿龍和阿虎兩兄弟臉上抹過黑炭似的臉，咧嘴露出發黃的牙齒，手搭著彼此的肩傻傻對著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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説起這兩人，林氏三兄弟阿標、阿龍、阿虎，是憶堂最早在庄上認識的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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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到北埔時，憶堂身穿奇裝異服又沒留辮，這身打扮讓身材瘦小的阿虎老是在他周圍打量。可是只要四目相交的那一瞬間，阿虎就會快速的逃離憶堂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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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怎樣？看到鬼了嗎？」憶堂歪著頭看著逃跑的阿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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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仔細瞧瞧自己身上的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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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恤加上牛仔褲，再配上一雙球鞋，以一身幾百年後的「標準」打扮出現在北埔街頭也難怪他們會把憶堂當成怪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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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祖也意識到這點，便讓下人替他準備替換衣物，頭上則先用頭巾包著不讓頭部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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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到北埔那幾天，憶堂想多看看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北埔，所以常在早飯後就四處閒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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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憶堂如往常般背著包包離開了天水堂，才剛踏出大門就發現阿虎帶著阿龍一直尾隨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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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跟了一段時間憶堂也懶得理他們，就讓他兩兄弟倆繼續跟，誰料到阿龍這時抽出一支竹竿就往他屁股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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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你腦子有洞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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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的，我不記得清朝人打招呼的方式是捅屁眼呀！」憶堂邊用手護住屁股邊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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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他、會、會講官話、話耶！」阿龍丟了竹竿慌張的拉著阿虎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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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樣啦（是怎樣啦）！我還會講客家話啦！刁你祖公！」火一上來憶堂就直接送上一句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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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髒話阿龍也火了，直接衝上來想打憶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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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呀！你不怕我這西洋來的施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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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害怕的是憶堂，龍虎二人雖然身材瘦小，但那結實的拳頭要是揮過來恐怕牙齒也會斷好幾根，所以才裝腔作勢的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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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偷偷按下了手錶定時的按鈕，10秒後手腕便發出「嗶嗶」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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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了嗎？這是在西洋的恐怖法術，只要聽到這個聲的，如果不聽從我話，三天內將會變鬼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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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沒有聽過那規律電子聲的龍虎二人慌了手腳，但還是頑強的試圖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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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鬼喔！只...只是聲音而已，又...又不是符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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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堂露出詭異的笑容盯著他們兄弟倆，同時從背包拿出平板，滑了滑後拿給他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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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賊頭賊腦的往平板一瞧，立刻往後跳了好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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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啦？裡面有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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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堂給兩人看的是前幾天下載的「李屍朝鮮」片段，劇中喪屍正不斷的張牙舞爪往螢幕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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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都是像你們這樣硬頸不聽話的人變的鬼，無使驚（不用怕），再過三天你們也會同樣（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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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呀！不是、是神仙呀！我們錯了啦！我不要變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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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立刻跪在地上大聲求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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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以後還要不要隨便拿竹竿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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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了，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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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們兄弟倆嚇到哭出來，憶堂決定像穿越劇中的主角一樣捉弄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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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想死的話，回去找到狗屎吃一天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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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聽進去的聲可以用吃的吃出來？」阿虎歪著頭疑惑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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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堂心想：靠，這麼快就被打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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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問？你吃就對了啦！這叫淨化你懂不懂，還是你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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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要！神仙不要殺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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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兩人起身準備回去找到狗屎時，憶堂叫住了兄弟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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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不用吃狗屎。你們只要連續三天在公雞啼的時候對著日頭（太陽）學狗吠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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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堂終究沒辦法像那些主角一樣開這種惡劣的玩笑，況且他也不想裝神弄鬼的去指使別人，只是想利用其害怕外國人的心理去解除眼前危機，所以給了自己的法術一個台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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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為這樣，憶堂多了兩個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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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相處後才知道，他們只是對外來事物好奇的孩子，本性並不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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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的他們也能接受這個外來客，三人便由主僕關係轉而成為了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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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際遇就是這麼的有趣，在2020年孤獨一人沒朋友的憶堂，反而在一百多年前的清代交了好幾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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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只要一有空，他們就會跑來要憶堂教他們認字，有時候兄弟倆也會帶他去玩些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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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兩兄弟覺得好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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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灌土狗，在蟋蟀進出的洞口灌入水後，俗稱的土狗仔就會慌張的跑出來，他們挑了幾隻看起來能打的，就會在路邊直接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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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旁邊的憶堂卻看了猛打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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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田裡的事忙完了嗎？不要像上次被阿標哥抓回去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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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我們早就做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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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做、做完...了。」阿龍在旁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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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龍和阿虎雖然是雙胞胎，但阿龍在小時候曾經生了一場大病，勉強撿回一條命卻也影響到他的語言能力。所以只要開口就知道誰是龍誰是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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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講好，這次我不要抓土狗仔喔！」憶堂對著窗外的兩兄弟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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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要去冷泉游泳」上次游回來憶堂腳癢了一個禮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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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這次不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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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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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不及結巴的阿龍說完，阿虎插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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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我來講，我們去看阿財叔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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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公有什麼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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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同（和）我們來就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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