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蘇 - 第一話無法成為魔王的我們

一滴鮮血滴落水上，擴散成了花的形狀，再逐漸飄散、沖淡、化開，被池中的水滴同化，然後消失得無影無縱。

兩滴、三滴，也都接著落下和消失，就似不曾存在過，這大概是很神奇的一回事，但我只感淡淡的哀愁。

回過神來，才忽覺喉頭甜甜的，又帶點酸澀，那是從我嘴唇流出的血滴。我總不自覺的在咬唇，這壞習慣許多年了，一直戒不掉。

據說，默念著願望，然後將金幣擲進池裡，心中所想就能實現。聽起來挺愚蠢的，只有無知的婦孺才會相信。但我在不自覺間已雙手握著金幣，在低頭默想了。

其實我的夢想很簡單，如同無數同輩的年青人一樣，我想當一位魔王。這一刻你肯定在想，太平凡了，平凡得甚至令你馬上失去了繼續聽這故事的興趣。

是的，我是一個普通得別人看了一眼就會馬上忘記的男孩，我沒有顯赫的身世、強悍的武藝、非凡的才華，只懂得循著別人的期望而活。所以我娘親多年來一直誇我是個「聽話的好孩子」。

其實我不清楚一個聽話的好孩子到底適不適合當魔王，只是不希望家人失望，父母都是刻苦的農民，每日在田裡辛勞幹活，只為供養我倆兄弟讀書、成材，將來能考得好成績，當上魔王，光宗耀祖。

我不確實了解當魔王到底是怎麼的光景，但我們都是為了將來成為魔王而努力讀書，人們對學生最親切的祝福就是「祝你早日成為魔王」，我想，當魔王應該是一件很厲害的事，當上了以後，一切都會有了方向，都會好起來。

所以我一直在想，只要能考上魔王，我心中的鬱悶和愁結都會一掃而空。就好像得到新生命一般。

十四歲那年，我因為考試成績差，被老師罰我拿著只有三分的試卷站在校門示眾，老師跟我娘親說：「這孩子無心向學，魔王是肯定當不上的了，不如考慮早點轉讀獄卒的訓練課程吧。」我娘親一聽到老師說我將來沒有希望成為魔王，傷心得大病了一場，臥床了差不多三天，哭得眼淚都乾了。我不忍心見娘親為我難過至此，咬緊牙關拼命讀那些我全無興趣的科目，後來終於能取得合格成績，雖不是名列前茅，但總算消除娘親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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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我應該用甚麼辦法去消除娘親的不安呢？

我拿著牦牛皮製的成績單，除了語文科，其他科目都不合格，其實我早已心中有數，並不感到意外。煉金術太複雜，太多艱澀難明的專有名詞，煉成陣和不同物料的組合變化萬千，很難掌握；妖精管理學需要背誦的資料很多，其實我對這科頗感興趣，當中不少理論可以應用在現實生活和妖精同學們的相處上，可以更好的了解他們的行為、習性、心理，但始終提不起勁準備考試，沒有好好複習；兵器力學，總有一堆算術要算，我在考試前很早已把這科拋緒腦後，已然完全放棄。

這是由村莊辦的公開試，成績好的可以進入八大城堡裡去接受高等培訓，取得魔王的專業資格，再成為正式魔王。

憑這滿江紅的成績，魔王是肯定當不上的了，新生命距離我愈來愈遠，我心中的鬱悶和愁結如雪球一般愈積愈大，壓在我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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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迷失了嗎？」一把溫柔的聲音問。

我一時沒能回過神來，那聲音續道：「我可以為你指引一條明路。」

我上下打量眼前這個有點禿頭的中年男子，下巴留了點鬍鬚，說話時雙手躬在身前，很是誠懇有禮的樣子。

「甚麼明路？」

「新一代人的日子愈來愈難過了，我像你這般年齡時，國家正逢戰事，餓不死、能活下去已經很不容易了，間中能吃個蕃薯，已是值得載歌載舞慶祝的天大喜事。新一代活在和平之世，卻總被不同的期望捆綁著，眉頭總深鎖，面上總帶愁容。」

又是這些老前輩的論調，我感到無比的厭煩，正欲離開。

「考試是很折磨人的一回事，它總把人們蒙蔽，讓人以為通往成功只有一條路。」中年男人語調加快，他想把我留下。

這句話倒有點道理，且再聽聽他說，反正我的成績太差，不可能進得了八大城堡，現在都沒甚麼可做，時間正多著。

「還有其他的路嗎？」

一陣風吹過，天氣依然悶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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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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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時候，天已入黑，我念念咒語，把一群螢火蟲召喚到身邊，照亮田野的路，這是很簡單的魔法，每個農村人都懂的。禪鳴聲響，我嘗試哼一首歌來和唱，卻想不到合適的歌。

我手握著門柄，深吸一口氣。

開門。

娘親用布在拭著額上的汗，寬容的笑著，「你回來了。」

父親站在娘親旁邊，用布衣抹抹臉上的汗。

他倆就站在那裡，期待著我考試的結果。

我又不自覺的在咬著唇。

考試前我耐不住娘親的嘮叨催促，信誓旦旦的說過一定考得好成績，要他們給我十足信心。我用家裡兩個月的農收買了一疊參考書，然後把自己關在房裡，吩咐他們不要打擾我複習。他們確實照我說的去做，不再嚕嗦，每日如常工作，如常照顧我的起居飲食。

其實我一個人在房裡只是每天發愣，看參考書每每只限於首兩頁，其餘時間都在做白日夢，在構思一些很酷的武打故事情節。我挺喜歡寫作，不過一直是空想的份兒多，總沒把腦中的構思寫出來，因為我要把時間留來複習，卻又下不了決心好好讀書，準備考試的幾個月我就一個人在房子裡無所作為地虛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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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默了良久，母親心急，問：「怎樣？結果如何？」

「我…我…」我有點心虛的結巴起來。

父親也開始焦急了，「怎樣？進得了八大城堡當魔王生嗎？」

「嗯，差不多吧。」

「哪一座城堡？」

「佛南城堡」

父親和娘親四目交投，面上也泛起笑容，好像快要感動得哭起來的樣子。

娘親：「我早就知道你是行的，你就好像你大哥一樣聰明能幹。」

我別過臉去，不敢直視娘親的眼睛，其實我儘可能不想提及我大哥，他聰明、勤奮，身上總散發著耀眼的光芒，在這光芒下，別人不會看得見我，一個卑微的小黑點。我大哥才是真正的魔王生，而我只是…

父親從廚房端出一桌子的豐富晚餐，原來他們二人一整日就在煮著大餐，預備今晚為我慶祝。

父親再用布衣擦擦汗水，他年齡不輕，差不多六十歲了，面容越來越衰老，一整日面對柴火的勞動想必是很難受的。

「修的是哪個專科的魔王生？」

「綜合法術科。」

「佛南城堡有這個專科的嗎？」

我愣了愣，因為擔心我的前途，父母都有留意著升學的事宜，常常向親戚、鄰里請教有關魔王生和八大城堡的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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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咬著唇，有點想哭的衝動，父母盡心盡力照顧我，我卻一直令他們失望，我要說出來了，不想騙著他們。

「其實我不是正式的魔王生，」

他們閃出詫異的眼神，我避過他們的目光，望著地下。

「我只是佛南城堡的亞蘇。」

「亞蘇？」

在可崗族的文字裡，亞蘇是次等、次要、無關痛癢的意思，也是某幾座城堡新興的課程，收費與魔王生相若。下午那中年男人給我推銷了這亞蘇課程。

「亞蘇即是副魔王生的意思，只要完成了兩年的課程，就很大機會可以成為魔王生，還可以直接升讀二年級，不會浪費太多時間。」

父母聽到這陌生的名詞，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我握著他們的手，我不想再要父母擔憂，又再信誓旦旦的說：「放心吧，兩年後，我肯定會成為正式的魔王生了。將來一定是威震八方的魔王。」

後來他們沒再說甚麼，只叮囑我要加油，走好自己的路，我又再信誓旦旦的給了他們承諾。

然後我們一起享用晚餐，挺安靜的一頓飯。我望著星空，不發一言，躊躇的期待著日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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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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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話 無法成為魔王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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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話無法成為魔王的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