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倒象牙塔吧！ - 第一夜　驚魂夜

　　冷！

　　好冷！

　　渾身都好冷！

　　好不容易一場溫暖解乏的無夢酣眠迅速支離破碎，熟睡中的李觀奇感覺嗓子眼直冒煙，好似被人往裡扔了根火柴，不，更像是有人在裡面架起了一座篝火批量燻製山豬肉！

　　咳咳……迷迷糊糊間，李觀奇想要起身，想要下床找水喝，可別說是手腳，連眼皮像是掛了秤陀似的。

　　清醒夢，還是鬼壓床……慢慢來吧，上一次就是以為自己已經醒了。結果半夜夢遊差點把室友嚇出心臟病……作為夢遊資深戶的李觀奇集中意志力，徹底掙脫黑暗的襁褓與迷幻的桎梏。

　　然而，半夢半醒間，意志卻化作一縷清煙飄忽不定，難以自控，難以集中，他無論如何努力，仍舊不敵思維發散，雜念頻生。

　　頭還好，但脖子偏偏難受的厲害，這是又感冒了？

　　而且是那種全力奔跑後，大口喘氣搞得喉嚨和空氣大面積接觸造成的乾癢積痰。

　　我可沒有睡眠呼吸中止症啊！很早就找醫生檢查過了……

　　不行，好難受，好想喝水！

　　快醒來！快醒來！

　　咕嚕～！嗚……好點了。但是喉嚨還是癢得厲害，能感覺到裡面卡了一口老痰不吐不快……

　　看來沒法睡個好覺了，明天還怎麽上課？

　　請假吧！上午的課都是社團課，到時候跟同學趕一下進度！不用怕落下太多進度！

　　這麼想的話，倒也不壞……自打上了大學，就很少有這般偷得浮生半日閒的機會。

　　一次不住一次的打嗝讓李觀奇滴點積累起虛幻的力量，終於，他猛地挺腰睜眼，脫離這鬼壓床的狀態。

　　視線先是模糊，繼而蒙上厚厚的慘綠，目光所及，李觀奇看見面前是一張黑色椅背，磨砂的表面被銳器拉出一道道白色的痕跡，抬頭數道划痕交疊、組合成一串歇斯底里的圖案，白痕深刻，劌目鉥心。

　　椅背右側，有一扇黑框的上升窗，上面掛著綠色的捲簾，顏色是那種很舒適的湖水綠，它落下的短短半截遮掩半個窗外風景。

　　外邊的風景很是單調，只能瞥見地上一成不變的黃沙，偶爾掠過一根直挺挺的告牌，上面用紅色或黃色標示。

　　在窗戶旁的扶手上，一根白色羽毛筆籠罩著淺綠色的光華，黃銅的筆尖裂成了喇叭花狀的開口笑。

　　羽毛筆左邊，白色褲管上，一個巴掌大的黑色墨水瓶隨意躺平，白色的旋轉蓋鬆垮垮的卡著，擱置於一把泛著金屬光澤的燧發槍旁邊，地板上還躺著一把釘書機。

　　槍？燧發槍？李觀奇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眼前所見的事物如此陌生，與自己的宿舍沒有半點相似之處！

　　驚愕茫然的同時，他發現椅子、羽毛筆、墨水瓶、燧發槍都蒙著一層慘綠的「輕紗」，那是窗外照進來的光輝。

　　下意識的，他抬起腦袋，拉下細繩捲簾一點點往上收：

　　半空中，黑色「天鵝絨幕布」之上，一輪慘綠色的上弦月高高懸掛，寧靜照耀。

　　啊……李觀奇目瞪口呆，猛得一拍膝蓋就要站起，可雙腿還沒打直，又是一口氣卡在了嗓子眼，這讓他一時半會呼吸困難，重心不由自主往下墜，屁股重重落在了軟綿綿的椅墊上。

　　咳咳！

　　喉嚨難受不能造成什麼影響，李觀奇按在扶手上，用力站起，雙腳慌慌張張地在地上轉身，打量周圍自身所處的環境。

　　這是一個寬廣的車廂，左右兩兩一組一側靠窗，前後通往其他節車廂的深色門扉關上。

　　中間的過道上，一輛餐車孤零零的停著，上面紙杯、飲料和零食散落一地，本該鋪得好好的白絲巾也被扯進了下面的一個車輪裡。

　　近左右旁座位，隱約可見像是圍巾、帽子和鞋子之類的滾了出來，這些貼身衣物被主人落下的事實是如此的突兀。

　　再旁邊，靠窗一側捲簾大抵收起，窗戶敞開，任由慘綠色的月光照入室內。

　　放眼望去，除了自己這邊的窗戶關的嚴絲合縫。

　　李觀奇不由得一手撐在一旁窗戶玻璃上，側眼瞥去的同時，隱約看到了鏡面中的自己，現在的自己：

　　黑發，藍瞳，馬甲背心，皮膚蒼白……

　　嘶……李觀奇頓時倒吸了口涼氣，心頭湧現出諸多無助又凌亂的猜測。

　　燧發槍，空無一人的車廂，以及那輪與地球迥異的慘綠上弦月，無一不在說明一件事！

　　我穿越了？李觀奇整張臉埋進手掌，用力揉搓臉頰。

　　蒼天可見，他雖多有幻想，但也就是當回人外、超自然能力和活到想死而已，裡面可不包括加入穿越者大軍！

　　算了算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過了幾十秒，李觀奇苦中作樂地自我安慰了一句。

　　若非喉嚨的乾癢還是那麼的難挨，把那點睡意都給震出腦殼流出鼻子，他都得懷疑自己是不是在作夢。

　　冷靜、冷靜……用力拍了拍臉頰，李觀奇努力讓自身不要那麽慌亂。

　　就在這時，隨著他身心的調和，記憶如潮水湧入腦海之中！一個陌生、殘缺且受汙染的記憶膠捲接續了李觀奇的人生片尾……

　　阿道夫．希勒特，南大陸白珍珠公國伊方索郡銀霧市籍，坎卜斯代夢人，左列門薩大學神學系畢業……

　　父親是名劊子手，二婚，終日酗酒，失足落水而死……

　　生母被村民指控為女巫，遭遇火刑。後母未育，將他視如己出，後於一座莊園內安享晚年……

　　除此之外便在無親暱親屬……

　　收入頗豐，積蓄累累，目前從事古董商一類的工作……

　　作為神學系畢業，阿道夫．希勒特詳閱諸多神祇的皮囊聖經，且習得經常出現在陵寢，與祭祀、祈禱相關的隱赫密士文……

　　隱赫密士文？李觀奇心念一動，嚥了唾液潤潤喉嚨，將目光投向面前白花花的一片的黑色椅背上，他再看了眼扶手上筆頭開花的羽毛筆和地上流了一地的墨水瓶，靈光乍現！

　　李觀奇當即撿起墨水瓶，顧不得髒了手，將墨水仔細抹滿椅背上的划痕，只見深深淺淺中，一行文字悄然浮現！從奇怪變得陌生，從陌生變得熟悉，從熟悉變得可以解讀。

　　就這是用隱赫密士文以表達的話語！

　　那撩亂的墨色筆跡如是道：

　　「吾當作沃土，使新芽生發。」

　　「承死去空殼，穿越者到來。」

　　怦怦！李觀奇心臟一滯，整個人不禁向後退，坐到椅子上，心身皆被「穿越者」所定住了。

　　他只感覺腦子快壞掉了，雙手緊緊扣著扶手。前所未有的事實將此前觀念與心理建設撞碎一地，眼前蒙上厚厚一層霧霾，耳畔不斷有聲音在迴盪，彷彿被人用喇叭圍了起來。

　　晃了晃腦袋，隨著一道刺耳嗡鳴聲遠去，世界重新清淨下來。一切不過是幻覺而已，李觀奇閉上眼睛，一手按摩太陽穴，忍下喉嚨的不適沒有咳嗽，只是另一手按摩喉結。

　　這時，他的視線落在了那根筆尖開花的羽毛筆上，內心突然冒出了一個疑問。

　　「明明有筆和墨水，為何要以這種方式留下訊息？只是為了保密嗎……」李觀奇一邊按摩喉嚨，一邊探手揣摩。

　　沉思之中，他忽然發現椅背上多了半個深色手印，色澤比月華更深，比「輕紗」更厚。

　　是血嗎？

　　「……我受傷了？」李觀奇張開摸過椅背的那隻手，低頭瞧見指肚和掌心滿是血漬，再一看，攤開的雙手都是鮮血。

　　這一刻，喉嚨傳來前所未有的乾癢，咳嗽止不住湧出了嗓子眼。

　　「咳咳……我這是，怎麼了？」

　　一手摀著胸口，一手用力拍在窗戶的玻璃上，隨著李觀奇咳嗽不止，鼻涕、唾液……一下一下咳了出來。

　　好不容易緩下來，他大口呼吸，視線順著手指在玻璃上拖出的血痕向上，因為鏡像模糊，看不太清楚，於是繼續往前，直到只差一點將鼻子貼在玻璃上。

　　就著越發淡薄的慘綠月華，他抬起下巴，查看脖子的情況。

　　清晰倒映的玻璃如實呈現，一個猙獰的傷口盤踞在他的喉結下方位置，邊緣是皮肉外翻的痕跡，好多銀白兩腳針住在上面，周圍沾滿了血汙，而內裡有紅到發黑的肉芽在緩緩蠕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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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夜 驚魂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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